吉奇小说>其它小说>人间收容所[无限流]>第35章 告密的嘴

  陆之穹被地毯掀得一踉跄,勉强睁开眼皮子,抹了把身上的水,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救命!好恶心!”万钟呜呜叫起来,“我被椅子压住了!”

  “夏优同学,不要走,”于老师维持着端庄的笑意,“有什么心里话都和老师说说看,我会为你保密的!”

  “是吗?”白渐潇说着,没有挣扎,任凭地毯把自己裹向了窗口。

  “萧见白!”万钟苦于被椅子困住,自己倒是不至于跳楼,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伴去死。

  而此刻房间唯一还能动的男人,却完全抛弃白渐潇不管,径直朝门口走去。

  “陆之穹,你醒了吧!”即将被吞没的最后一秒,白渐潇大声问道。

  “喝醉了真的很容易犯困,”陆之穹抓了抓头发,仿佛在自言自语,“酒醒了就特别空虚,还很想死。”

  万钟眼睁睁看着白渐潇掏出刀子,向窗口刺去,急得大叫起来:“没用的,那只是窗户!你会掉下去死掉的!”

  说什么都太晚了,短刀甚至没有命中窗户,而是重重地划过墙根的地毯。

  “完了!”万钟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却听到无数声痛苦的尖叫在耳畔轰炸。

  “啊啊啊啊啊——”

  “好疼!!!”

  “杀了他!!!”

  于老师身上的每一张嘴都在尖叫,那些张开的嘴里,有更多细小的嘴正在生长,它们也在尖叫。

  地毯重重地落在了地上,与此同时陆之穹大手一挥,堵住大门的白色椅子连同困住万钟的白色椅子全部碎裂,大门在他们眼前洞开,阳光倾泻而入,铺洒一地金黄。

  陆之穹离门最近,却没有走出去,他缓慢地转过头,双眼空茫如雾霭沉沉的海。他背对着阳光,向着窗口走去。

  即使外面是光明万丈,一个人走出去也没有意义。

  况且他不再握着任何人的手,死亡又在他耳边唱起了诱人的歌。

  他的意识深处一定非常渴望彻底的解脱,跳下去吧,终结吧,一切的一切!陆之穹放弃所有抵抗,放任自己走向窗口。

  但他要拥抱的并不是死亡。

  白渐潇倚在窗台上,张开双手抱住了他。

  身体接触的那一刻,陆之穹猛地清醒过来,呼吸急促,心跳轰鸣,不过是捕捉到长夜里微弱的星光,死掉的灰烬竟还想燃烧。他疯狂地追寻那点光亮,情不自禁地低头亲吻白渐潇的唇,如同亲吻新鲜热烫的生命。

  点燃我,别让我熄灭。

  白渐潇猝不及防被啃了一口,暴风骤雨般深沉的情绪淹没了他。他被迫着承受这个深深的吻,并甘之如饴。

  同样被吸引走向窗户的万钟,半个身子都翻上了窗台,白渐潇才好心地抓了她一把。万钟一清醒,嗷的一声从窗台上跳下来,立刻被冲击性的画面撞击了眼球,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反复跳楼。

  她深感多余地站在一边,委屈巴巴地牵住了白渐潇的衣摆,救救失足少女,她也需要一点爱!

  于老师大势已去,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门口,白渐潇趁机推开陆之穹,“走!跟上她!”

  陆之穹松开嘴,压根没朝门口看去,不耐烦地跺了下脚,刚跑出门的于老师就惨叫着跌倒在地。一开始陆之穹仅仅将她的鞋黏在了地上,倒地之后她的整个躯体都和地板融为了一体。

  陆之穹目光灼灼地盯着白渐潇,蠢蠢欲动的眼神分明在说:“boss已经扑街了,我们继续?”

  “你也不嫌这里恶心。”白渐潇赶紧往外走,“我的苍鹰何在?”

  “在这儿!”万钟屁颠屁颠跟上来。

  “跟紧了。”白渐潇擎住万钟,脸红发热地走出了门口。

  陆之穹缀在后面,不爽地舔了舔唇角。他再度发动能力,之前洒在三人身上的“水”便完全被分离出来,在空气中汇聚成了一个水球。

  走出大门,心理咨询室的真实面貌终于在他们眼前呈现。

  眼前不再是一个房间,而是一张巨口。他们从两片嘴唇之中走入,那些红色的壁纸和地板不过是口腔内壁,厚重而柔软的地毯是舌头,窗户则是深不见底的咽喉。

  所以当地毯卷着他们涌向窗户的时候,白渐潇再次发动惊蛰的能力,发觉地毯与墙角相接的位置是舌根,才放任自己被卷过去,直接斩断了整条舌头。

  困住万钟的白色椅子,以及那些零碎的白色椅子,是口中的牙齿。那一阵阵腥臭湿润的风,是于老师的呼吸……正是因为发现风吹动的频率和于老师呼吸的频率一致,白渐潇才发现了房间的真相。

  至于陆之穹是怎么在那种醉醺醺的状态里发现的,白渐潇已经完全不想去思考了。看他收拾于老师的速度,恐怕这里的所有怪物都很难对他造成威胁。

  只是,绝对绝对不能松开他的手。

  “你们看!她在做什么!”万钟突然大叫起来。

  白渐潇朝于老师看去,只一眼,就险些吐出来。于老师浑身上下的嘴都在互相啃食撕咬,特别是那满脸的嘴,就像粉碎机一样粉碎着自己的□□。转眼之间她的身体就被咬成了无数块,分散着朝四处涌去。

  陆之穹抓住了其中大多数肉,把它们强行融回了原来的躯体,然而他没那个闲心对准位置,因此于老师也被拼成了一个难以言喻的玩意儿。

  剩下的没抓住的嘴,已经跑到了走廊的尽头。

  “走!跟上去!”三个人迅速行动,朝着带嘴巴的碎肉追去。

  碎肉在地上流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痕,跑到楼梯口便一头钻进了教室。白渐潇抬头一看,他们又回到了高三一班。

  怎么回事?莫非他们又回到了一楼?还是说……夏优和杨早早的教室就是高三一班,所以他们已经进入了另一段剧情?

  他们闯入班级,讲台上的是一位男老师,五十来岁的年纪,枯瘦如柴,长着一双呆滞的吊梢眼。

  那一块长着嘴巴的碎肉,就贴在男老师的耳朵上,叽叽咕咕地说这些什么,红唇翻飞,尖锐的白牙像闪着银光的刀子。

  白渐潇突然感受到一股难以忍受的恶心,刚开始他还以为是宿醉的影响没有消除,然而当男老师冷峻的眼神望向自己时,他心中的愤怒和恐惧便像熔岩一样翻腾起来。

  这不是宿醉,而是夏优的情感影响了他。那个女孩强烈的怨念穿透时空和生死,完完整整地传达给了他的心。

  “我明白了。”男老师边听边点头,“于老师,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情况。”

  长着嘴巴的碎块心满意足地顺着男老师的脸滑下来,在他脸上留下一条殷红的血迹。陆之穹一抬手,于老师的碎块便凌空炸裂开来,细碎的血肉溅了男老师一脸。

  男老师浑不在意,甚至没有擦去脸上的血,他对着全班宣布道:“下课。夏优你留下,其他人去吃饭。”

  即使宣布了下课,学生们还是全都大气不敢出,乖乖地排队走出教室。最后一个人顺上了教室门,教室里便只剩下男老师、白渐潇、陆之穹、万钟四人。

  “夏优,过来坐,”男老师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有事就和老师讲,没什么好担心的,难道老师还会害你吗?”

  白渐潇硬着头皮走到了男老师跟前,每靠近一步,心中的抗拒感便强烈一分,这是面对其他老师时所没有的。

  从摆在桌上的教案上,白渐潇瞟到了男老师的名字:洪庸,教授语文,同时也是高三一班的班主任。

  洪庸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就是因为憋在心里不说,你的心理问题才会越来越严重。本来是要通知家长的,但是在此之前,老师希望能和你一起解决这个问题。毕竟高三了,我们应该把精力放在学习上……”

  “洪老师,”白渐潇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没事的话,我要去吃饭了。”

  洪老师的手逡巡而下,友善地拍了拍他的背。

  “我要把你和杨早早的位置调开,”洪庸叹了口气,“夏优,你是个好学生,你被杨早早影响了,她将来出去读大专出去打工,你要跟着她一起去吗?想想你的未来,想想你的人生,不要辜负老师对你的期待啊。”

  “我们又没做什么错事,为什么要把我们的位置调开。”白渐潇情不自禁地拉紧了陆之穹的手,夏优对他的影响愈发强烈。

  “你还想装作不知道吗?”洪庸冷笑道,“于老师已经把事情都告诉我了,你们俩的不正当关系我也知道了——瞪老师做什么,于老师也是为你好,要是她不把事情告诉我,我就没法掌握你们的思想,也就没法把你们引到正道上。老师也是为你们好!”

  白渐潇隐隐的猜测终于被证实,也明白了心理老师身上的那些嘴意味着什么。

  内心充满痛苦和迷惘,夏优满怀希望地去找心理老师倾诉,心理老师却转头就把她所有的隐私都转告给了班主任。内心的脆弱和痛苦,对好友朦胧的爱慕都被班主任知晓,被迫和杨早早分开座位,一切都恶心透顶,令人作呕。

  心理老师布满全身的嘴,寓意着告密者的形象。他们在这幢楼里看到的所有怪物,都是那个跳楼死去的女孩内心的投影。

  “如果我拒绝呢?”白渐潇语带挑衅地问。一如前两次,他做好了与老师化成的怪物战斗的准备,可洪庸坐着没有动,脸上带着油腻的笑——这种笑,白渐潇经常在那些高居上位的老男人脸上看到。

  “怎么可以不听老师的话?”洪庸说,“你也别抱什么不该有的期待,老师看过的早恋太多了,你们早晚会分开的。”

  白渐潇瞥了眼陆之穹,陆之穹握紧了他的手,轻声道:“放心,有我在。”

  “那老师您恐怕要失望了。”白渐潇说。

  “老师说的‘早晚’,很快就会实现,”洪庸摇了摇头,手放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冰冷滑腻的手指蛇一样游走过他的手背,他信誓旦旦地说,“你们,绝对会分开。”

  白渐潇心中一凛,终于明白洪庸为什么会给他如此大的压迫感,除了夏优记忆的影响外,还因为这个滑腻的男人与那些无意识的怪物不同,他拥有一种置身事外的嘲弄态度,仿佛一个看透未来的巫师,发出了阴冷的谶语。

  可白渐潇就是不相信,之前这么多困难都没有分开他们的手,陆之穹根本就没有发挥全部实力,自己也在飞快地成长,到底还有什么能分开他们?

  “去吧,午休时间快到了。”白渐潇他们还没做什么,洪庸倒是开始赶客了。

  就这么……结束了?

  他们三个对视一眼,一致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一边警惕着一边走出教室,洪庸始终没有表现出攻击的意图。

  一出教室,白渐潇立刻就从口袋里挖出了一张小纸条:“有了!”

  这张小纸条很简单:“To 小草:洪庸都知道了,他要我们分开,他又对我做那种事了……小草,我们上楼吧。”

  上楼,又提到了上楼,只不过这一次,系统提示没有紧接着响起,应该是这一楼还有剧情没有解锁的缘故。

  纸条上的所有话白渐潇都能理解,唯独“他又对我做那种事了”这一句,意味不明。

  “你看这句是什么意思?”白渐潇问陆之穹。

  陆之穹摸着下巴,“他刚才对你做什么了吗?”

  白渐潇说不上来,只知道洪庸给他带来了全方位无死角的恶心感。

  “我知道!”万钟突然叫起来。

  白渐潇连忙望向她,只见万钟气得脸通红,怒气冲冲地说:“你们男生感觉不到,搭肩拍背摸手,这就是性骚扰啊,夏优肯定被那狗屎老师骚扰不止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