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其它小说>破尘>第十七章高小莲

“怎么了沈哥?”罗潜问。

“你听着,”沈故强压住内心的激动,“应止源,就是乔桥案发当晚打过电话的那个医生,他出现在拍卖会场,之后阿良跟踪他到花田酒吧找一位叫高小莲的人……”

“嗯,这些我都知道,阿良跟我说过。”罗潜神经高度紧张,“你去花田酒吧发现了什么?”

“你记不记得之后爆出视频的那个酒驾坠湖的记者的名字?”

“高白。”

“我去了花田酒吧,找到了那个叫高小莲的人,但是她以为我是去向她追债的。她已经改名换姓,但是她无意中有透露债主是全渡城唯一一个知道她真实姓名的人。”

“你是怀疑高白和高小莲有什么联系?”

“有可能。应止源出现在慈善晚宴,慈善晚宴拍卖品之一是乔桥生前最喜欢的,接着他又出现在花田酒吧寻找一个叫高小莲的人,高白又是爆出干扰视频的人,视频的主人公又是乔桥,接着高白死了,如果高小莲和高白有什么关系,那么这一切都回到了乔桥遇害案子的原点。你发现了吗?”

“我明白了,应止源就算不是第一嫌疑人,那他也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我们只需要求证高白和高小莲的关系,说不定就能给案子找到新的突破口!”

“嗯,现在我们兵分两路,你带着人去花田酒吧,我回队里查看高白相关背景资料。”

沈故开始发号施令。

罗潜觉得不妥去而又返,“需不需要先把高白的相关背景找到,最好找到和高小莲相关的,这样直接去抓人好像不合法……”

“没事,你现在直接去,以扫黄的名义去。”

“什么?”

“扫黄!”

沈故挂完电话,终于彻彻底底的倒在沙发上,望了望墙上的钟,时间是凌晨一点。

他竟然忘了现在还是晚上,长川支队的连队长罗潜在内已经连轴转好几天了吧。

每个人都不轻松。

他缓缓起身,朝卫生间走去。

洗完澡,人果然精神不少。厨房的电饭煲里面还温着粥,他诧异,沈季禾从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时候会煮粥了。

胃里还是烧的难受,简单吃了点热粥好受不少,就是总感觉身上还有酒味。

他收拾完之后就回到主卧换待会出门的衣服,他此刻身上披着的是一件白色的长浴袍。

他没有开灯,借着客厅微弱的灯光打开了衣柜,随便拿了一件白色长袖体恤和一条休闲裤。

刚把衣服穿好就听见身后有人说:“晚上天气比较凉,外面还是套一件吧。”

他一愣,转过身,“你醒了?”

在黑暗中也能看见沈季禾发亮的眼睛。

“嗯,你们那边有线索了?”

“不确定,希望是线索。”

“你酒醒了?”

“差不多了,多谢你的粥。”

“我不会,是医生做的。”

“那也谢谢你救我回来。是不是吓到你了?”

“的确,我担心我的钱。银行短信一来,我就知道十万块又没了。”

清清脆脆的声音变得软糯。

沈故没好气,扑了上去,把他捂得喘不过气。

“松开松开,你再捂这个提款机就死机了!”

他说玩笑话,沈故松手笑得倒在一旁,“小孩儿,你真逗。”

然后又凑上前望着他的眼睛,“看不出来啊,到了晚上这么逗的么?”

他额前的刘海快遮住眼睛,显得眼睛更加忽闪忽闪。

沈故在他刘海上耷拉两下,“我以为你看我这样会跟父亲一样,不许我去玩刑侦。”

沈季禾觉得困极,缩在被子里,声音也是嗡嗡的:“你都说了是去玩,那不是你喜欢的事情么?只要你开心就好了。”

“也只有你会不问缘由的支持我了。”

灯光暗暗的,沈故被修剪过的奶□□似乎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长一点,分明的五官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温柔,脸上的胡子被剔得干干净净,沈季禾最受不了的就是他这幅样子。想到他这张脸上不知被那个女人留下了口红印,被窝里的手不自觉捏成拳头。

“不要受伤。”

“好。”

“多穿一件衣服。”

“为什么?”

夏秋交接之际,根本不凉。

“什么?”

“为什么要多穿一件?”

确实是奇怪的问题。

白色T裇出汗较透,你的T裇领子过大。总不能这么说。

“多一件衣服挡着,不至于伤得这么重。”

沈故:……

沈故出门的时候外面还是套了一件水洗牛仔马夹。

罗潜此行收获颇甚。

才两个小时不到,收了十一个人回队里,包括关键人物高小莲。

“嗬!你是不知道,”罗潜坐在办公室的桌子上,手里端着一碗红烧牛肉面大喘气,“那个花田酒吧老板,就是那个高小莲竟然真的涉嫌黄色生意,还在店里设了一些摄像机关,幸好我先派了四便服进去……”

“大部队一进去,就他们那个酒吧,中间那个舞台子还有机关,竟然能往下沉,就跟那升降台似的。那些洋鬼子舞女一哄而散,立马往楼上跑。你知道他们楼上是什么吗?”

“旅馆。”沈故答。

“对对对!一点没错,”罗潜搅了一大口面往嘴里送,“竟然想到把舞女装成旅客,这种欲盖弥彰偷梁换柱的办法……”

“粉饰太平。”沈故纠正。

“嗯嗯嗯,就是这个意思,真他妈的是个人才!这次还是多亏你以身犯险提前打探。”罗潜指了指沈故额头上的“补丁”,“你呢,没出大事吧?”

“差一点,拿钱消灾了。”

“嗬,多少,说出来待会让小方给你往上报审批报销。”

“十万。”

“什么?!”罗潜呛了一口面汤,惊得合不拢嘴,又问了一遍,“多少?”

“十万。”

“那个,报销的话当我没说。”

十万呐,罗潜一年的工资没了。

沈故不计较,“那个叫高小莲的人才呢?有没有单独拎出来?”

“哦,我嘱咐过了,老陈他们在审。”

罗潜吃完面胡乱擦了两下嘴,瘫在办公椅上,墙上的钟指着凌晨三点二十分,从昨天早上六点一直到现在他几乎没有休息,眼睛里布满了红丝。

“你在这里休息会儿,我去看看。”沈故不大放心。

“哎,不用!我嘱咐过了,让他假装透露高白犯事落网向她讨债,这一诈,相信很快有结果。你也辛苦了,就坐在沙发上歇会儿。”

罗潜有点心虚,生怕那人累倒,不要工资,贴着家里的钱玩侦查,一出手十万块眼皮都不眨一下……万一累出什么毛病,家里人找上来……啧啧,麻烦。

沈故本就酒意未全消,脑袋略显昏沉,刚刚和唐馨一起查高白家庭背景就已经耗费心力,听他这么说顿感疲惫,只好躺在沙发上休息。

“你那边呢?高白的背景查清楚了吗?”

“嗯,我和唐馨联系高白那边户口所在地的片区派出所协助调查,那边片儿警大晚上的跑去调取资料,有的还去走乡访问,打听的都差不多了。”

“我让叶局给那边那电话了,配合的好速度果然快。”罗潜欣欣然。

叶局,沈故忽然想起季禾曾说叶秋的堂兄是某位局长。

“叶局?你这支队长当的确实不错。”沈故话里有话。

“那是我们平时表现得好,领导都看在眼里。”罗潜讪笑,“那个高白是个什么来头?”

“高白,26岁,出生于立新市旬安县一个小村庄,家里二老在家务农,但是年纪很大,家庭条件特别艰苦,大学之前没有出过旬安县,后来考到渡城F大,毕业之后就在渡城生活,毕业头两年据说还不错经常给家里父母寄钱,后两年不知怎么就和家里断了联络,具二老交待只有他一个儿子。但是走访周围邻居,老一辈的说他家之前还有个女儿,有谣言失踪,后来二老说是把女儿寄养到其他亲戚家里去了,具体情况也没人知道。但有传言说不是失踪也不是送出去寄养,是把女儿卖了。”

“还有这样的事?”

“嗯,重男轻女,卖女儿供儿子读书。两个老的肯定不承认。”

“那个女儿……”

“户口本子上写了,就叫高小莲!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这个高小莲。”

“走,去看看!”

罗潜起身,扯着沈故往审讯室走去。

老陈这边的审讯并不顺利,高小莲承认涉黄营业,但是只字不提其他。

老陈利用她欠债这一条诈她,但是她矢口否认,完全不提此事。

沈故提出亲自审问。

他一进审讯室,高小莲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是你!”

“你好。”沈故露出一个笑。

“难怪你一走警察晚上就来了,真是没想到。”

高小莲恍然大悟,上下打量他,“不过,你看着真不像警察。”

“我就当你这是夸奖我。”

“当初就应该把你打死,不让你出那个门!”

高小莲后悔不已,咬牙切齿道。

“你讹了我的钱,”沈故望着她,眼神凌厉,“十万块不够买我的小命吗?况且我并没有欠你什么。”

高小莲冷哼一声,反问“难道你觉得自己只值十万块钱?”

“那你呢?”

“什么?”

“你值不值十万呢?”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高小莲把脸偏向一边拒绝和沈故对视。

“那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你一定听得懂。”

沈故似有玩味的弯起嘴角,一只手上的黑色记录笔在另一只手上有节奏的敲打。

“在一个小小的村庄里,有这样一户人家,二老目不识丁以务农为生,年纪大了之后体力活渐渐干不得了,二老是老来得子,膝下一儿一女本是好事成双,但是因为条件所致,生活极为艰难。为了摆脱贫困,家里全力供养唯一男丁读书,男孩18岁的时候考上了一所特别好的大学,但是天资所致,成绩一直处于中等,拿不到学校奖金,怎么办呢?书还是要读的。二老想了一个办法……”

“你不要再说了!”面前的人脸色苍白,手指握成一个拳头。

沈故停在她面前站住,浅笑,“我故事还没说完呢?你难道就不好奇结局?”

高小莲瞪着大大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他没有看她一眼,“某日二老把还未成年的女儿带到县城,小女孩非常开心,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到那么漂亮繁华的城市。晚上,二老带她住进一个宾馆,然后借口离开说是要给她买最漂亮的裙子送给她。小女孩满怀欣喜的等待,等了很久,等到了晚上十二点,她没有等来漂亮裙子,甚至连父母也没有等到。她等到的是一位中年男人……”

“闭嘴!闭嘴!!”

桌子上的水杯被摔个稀巴烂。

“这个男人把她领回了‘家’,她的这个家里有着一二十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中年男人就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供她们吃,供她们穿,白天她们过着像公主一样的日子,到了晚上她们就会关进笼子里,没有了漂亮的衣服,浑身□□的供人欣赏,甚至半夜还要招待年纪足矣当她们父亲一样的男人,那些男人相貌丑陋,皮肤松弛,牙齿发黄个,甚至有的还散发着一股恶臭……”

“起先,女孩一直认为是家里人不小心把她弄丢了,她日思夜想天天祈祷,她一直都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回到那个小小的村庄,那里有疼爱她的父母,有聪明的哥哥……可是,突然有一天,她现在的‘父亲’告诉她,她的亲生父亲早就不要她了,他的哥哥从来没有问过她,一直到现在用的都是她脱掉衣服的钱……”

“你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高小莲泪盈于睫,放声痛哭,几近哀求的语气。

“高小莲,希望你能好好配合审查。”老陈递上纸巾,重新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唱起了白脸。

“你吞掉的那十万块钱,并不干净。你以为你是在报仇,其实是你哥哥要把你拉下水!本来你只用坐牢……你难道不好奇,为什么这么久你哥哥还没有派人去找你要那笔钱吗?”沈故放轻了语气,扶着她的肩膀,“我希望你好好想清楚,活着,才有希望。”

沈故言止于此,退出了审讯室。

罗潜问他:“沈哥,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沈故答:“玩了一点心理战术。推测成分占百分之七十,真话假话交织混合,真话的部分由面及点说个具体,假话部分不涉及具体,多半都是些暗示性的话。同时要注意听的人的情绪,她情绪越激动证明你说的很大部分是正确的,然后就可以顺着推测接着说,当把她情绪推到至高的崩溃边缘,她会失去理性判断力和思考力,完全被情绪带着走,这时候再推波助澜点名主题,同时加点人性关怀,就差不多了……”

“所以你最后并没有点名高白就是她哥哥,因为你也不确定,但是能够肯定的是她确实霸占了哥哥的钱,所以你故意抹黑这笔钱,利用她对她哥哥的仇恨心理撬开她的嘴?”

“嗯,前面大部分都是根据派出所那边给出的信息加以推测的,至于之后发生什么事,她为什么会成为花田酒吧老板我并不知道,所以我绝口不提,最后等她情绪失控的时候再敲一敲她最在乎的信息,尽管这个信息很模糊也足够了,因为此时她根本没有分析能力。”

“厉害啊!”罗潜佩服的五体投地,“沈哥以前是学心理学的吗?”

“不,一窍不通,全凭感觉。”

接下来老陈这边的审讯十分顺利。

半个小时的时间,高小莲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高小莲被“养父”折磨了两年,19岁的时候她被一个年近古稀的富商高价买走做秘密情人,四年之后富商身患重症而亡,原以为他会分一笔遗产给她,没想到四年的青春白白浪费,她一分遗产也没有拿到。此后虽获得自由,但日子日益窘迫。飘荡了一年之后,她找到包养她的富商生前的朋友借钱,希望借此拼搏一把。反正再惨也不会惨过她的“前半生”。她是这样想的。

花田酒吧就是她借钱和人合伙开的,她想赚快钱,她知道怎样赚快钱,因为她经历过,酒吧成立不到一年,生意开始回本。

她一直都没有跟曾经把她卖掉的亲人联系,或许对她来说,他们早已不是她的亲人。

就在几天前,她回了一趟老家,她想报复,她偷了家中那张他哥哥打钱给父母的银行卡。或许这不叫偷,这些本就是该属于她的东西。

她的哥哥用了卖她的钱出人头地,现在是该回报的时候。至于他们,他们跟她又有何干?亲手把她送入地狱,这么多年不闻不问,一点忏悔愧疚之心都没有!反正他们要入土了,迟早也要入地狱。

她没有报复,她只是拿回属于她自己的东西。

意外的,卡里多了十万块钱。

十万块对她而言不是小数目,尤其是她的酒吧现在刚刚回本,生意日益兴隆,她需要更多的运转资金。

但是她也害怕,她害怕她哥哥发现是她拿走了这笔钱,所以惶惶不可终日。

对了,忘了说,她的哥哥不偏不倚,正是死去的那个高白。

时间已经将近凌晨五点,长川支队的人早已疲惫不堪。

队长罗潜下令,休工四小时,所有人九点准时回队里报道,就乔桥一案展开进一步的工作。

“沈哥,你回去歇着吧,今天不用来了。我已经安排李潇九点直接去联系银行那边查流水了,相信很快我们就会有新线索,到时给你打电话。”

“好。”

沈故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起身拦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