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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尘第十章排查(下)

于歌随小秋到达大厅。

为了保护上面的现场,市区支队的人一抵达时渡酒店就立刻排兵布阵,引导疏散,将楼上的人全部引到楼下大厅一一巡查做笔录。同时这样做也是为了避免有可疑的犯人趁着人杂混乱趁机溜出酒店。

这么多人,有进有出,这么多双眼睛,稍微捋一捋就能理出比较清晰的时间线和每个时间点上的人物举动。

排查的方法是当晚所有现场人士纷纷到支队警员那里做笔录,讲述每个时间点的的个人情况,以及所看到的情况。

接着,大厅的人相互指认陈述在场证明。最后剩下了的再一次单个做笔录。

酒店门外聚集三三两两正装的职业人士,那是被困于酒店内的名流千金电话喊来的专职律师。当然也不乏白衣黑裤在酒店外居车等候的管家司机。

自从把他们聚集道酒店,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猜忌,嚼舌,纷争不休。特别是今日宴会以女士居多,大多数女性太过于感性,尤其是自小被居养于温室的花朵,此刻撒娇撒泼各招其上,市区支队的警员们苦不堪言,排查在进行第一步时就受到了一些阻碍。

小秋指了指大厅北边最角落坐着的四个人,两位男士两位女士。

宋洋和一个警员正在那边做笔录。

“那边就是其余四件拍品的买主。”

于歌往那边望去,其中有一位男士全程不说话,只是礼貌性的微笑,旁边有一位女士似乎在替他回答。

于歌指了指:“那谁啊?”

“哦,那是一个演员,拿过影帝,叫李彦非。”

小秋诧异,“于队您平时不看电视剧的啊,那人演过好多电影电视剧呢!就我们那队里那谁,对!周书晗!还是他粉丝呢!天天抱着手机追剧。”

于歌露出一个令人观之丧胆的笑:“行啊,你们上班还有闲工夫看剧追星呢哈?看来是平时队里太闲了,这样吧等这案子结了我就把你们全部送去上党政课,名额你们不用担心,我去拉下脸皮亲自找叶局长要!”

“别别别!老大我错了!”小秋都快哭了,“怎么能让您拉着脸去求人呢!今晚我就好好劝导队里那帮不务正业的小崽子,让他们没事多跟隔壁长川支队的学习,保证提高思想觉悟,上班绝不打诨开小差……”

“行了行了!给我一边待着!”于歌喘着大气一把把他拎到边上。

大厅中央一位穿着黑色丝绒斜肩礼服的阔太太朝这边望来。

那阔太太见人无数,一眼望去便知道他是这帮警察的头,于是趾高气昂的走到他面前,驻足,高声道:“我打听过了,想必您就是这里领头的。你们现在把我们困在这里已经有一个小时了,我请求我的律师进来说话。”

此话一出,旁边“被困”的众人都过来想要讨个说法。

于歌没有说话,一双眼睛上下打量她。

还领头的?您以为这是山上带土匪呢……

那阔太怒了,盯着于歌上下打量的眼睛,“这位先生,你这样看着一位女士是不是太没有修养!”

五官扭曲,声音震耳,气势汹汹,根本与她的一身珠宝华服的装扮不符。

小秋上前主动介绍:“王太太,这位是我们市区刑侦支队的于队长。”

那阔太看他一眼,原来他们早已摸清她的底细,更加目中无人:“既然你们知道我是谁,还不让我出去!”

围观的见那阔太根本不把这说话的头放在眼里,不再使用软招,开始熙熙攘攘的闹起来。

此情此景,谁又能想到他们先前还是金碧辉煌的大厅里身着华服的名流贵人。

撒泼起来跟街头妇人并无一二。

于歌二话不说抄起旁边一个凳子,翘着二郎腿坐了下来。

先前说过他不比罗潜待人处事圆滑八面玲珑且关心商政八卦,但是他的脾性火爆脾气却和罗潜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从身上解下手铐,往面前的大理石地板上一扔,指着那群“闹事者”青筋暴起的吼道:“都给我老实点,你们现在人人都有嫌疑!挨个排队做笔录,嚷什么嚷!”

他本来就生的高大,五官也生的粗犷,浓眉高挺的鼻子,留着胡茬,常年健身肌肉结实,身材欣长,自带满身正气。这样一吼,手下的人立马跟得了指令一样,都板起脸秉公办理,气势十足。

中间的一群人似有退缩,不敢说话,有几个乖乖排起队。唯独那王太太似乎并不买账,上前道:“于队长是吧,把你手机给我,我要给你们市局李局长打电话!”

小秋立刻附在于歌耳边解释:“王太太的老公和李副局长是远房亲戚。”

远房亲戚?于歌冷哼一声。

小秋见于歌黑着脸 ,知道于歌并不买账,于是上前对那王太太温声道:“王太太,这事要依法办理,恐怕李副局来了也是要按流程办事。”

那王太太听完欲要再做纠缠,于歌没有耐心直接丢下一句:“所有人赶紧干活!如有不配合的按妨碍警务人员执行公务作拘留处理并且登记罚款!”

他说完这一句,警员们执行起来特别顺利,人群逐渐变得有序,不再嘈杂熙攘。

此时他起身,想起罗潜的那通电话,开始下意识的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他师父前市区支队队长应季英的家里,那天是中秋。

那时他才17岁,留着稍长的头发快要遮住浅色的眼睛,看起来安静听话,由于异常白的皮肤和突出的五官以及微微棕色的头发总是让人以为是混血儿,还有眼角的泪痣显得他气质独特,所以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第二次见他也就是最后一次见他是一年后,他父母那时正在闹离婚,家里一团糟,他父亲因为家里的事情闹得太严重,局里领导说他父亲有损警务人员的形象风气暂时停了他父亲的职,放了半个月假让他回家处理家务事。谁曾想这家务事越处理越糟,他母亲在她办理离婚手续之后的第一天吞安眠药自杀了。

而那天正好是他高中毕业典礼。

他毕业典礼的时候无一亲人来接他,看着他作为毕业生代表在台上发言。

那天只有于歌出席了他的毕业典礼,但是却带去了他母亲自杀逝世的噩耗。

于歌忘不了那天,他孩子身边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欢呼声仿佛盖过了夏天的炎热,而他眼睁睁的看着他发完毕业宣言之后,一个人一句话也不说落寞的走在夕阳里。

只看得到夕阳里的背影,看不到他早已泪流满面。

他哭得无声无息,哀莫大于心死。

他变得沉默寡言,甚至行为怪诞,偶尔又放荡无形,完全不像以前那样安静听话的好学生模样。

当然这都是他上了大学以后的样子,于歌没有见到。

他对于他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炎炎夏日毕业季夕阳里落寞的背影。

“于队!”声音从身后传来。

于歌回头,大惊,竟然真的是那个孩子。

十二年过去他好像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俊美的五官,只不过比那时要长高不少,身材看着也更加挺拔,皮肤,皮肤好像更白了一些,所以眼角的泪痣好像更加明显一点。

还有,气质似乎发生了改变,当初那个孩子身上的文静柔弱好像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异常的冰冷感。

“你……”于歌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那孩子慢慢走近,露出一个笑:“听说您三年前升支队长了,恭喜。”

于歌回过神:“啊,是。”

然后十分感慨的望着他,“你父亲两年前辞官提前退休了,你这些年过的好吗?他很记挂你!继源。”

声音越说越小,最后两个字拖得老长,来自十多年未见长辈般感慨的问候。

“您才比我大八岁,不用这么老态的口吻跟我说话。还有,”他脸上的笑消失,“我十八岁就改名了,我叫应止源,停止的止。”

止源,这是要止却生命之源忘记一切,否认一切吗?

于歌愣住,悲从中来,心道,恐怕这对父子次生存都无法好活。

“于队长。”应止源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迅速调整情绪,想着罗潜交代的任务,侧过身子指着那边排队做笔录的人对着应止源道:“他们在做笔录,刚刚怎么没有看见你?”

“哦,”应止源朝身后前台处指了指,“我刚刚在前台帮忙核实邀请函名单。”

“你也是过来拍卖的?”

“不是,我就是一个穷医生,哪里买得起,这不,陪朋友来参加晚宴的。”

他指了指队伍中一个穿着紫色小礼服梳着手打卷低盘发,妆容精致的娇小女生。

于歌笑:“女朋友?”

“不是,普通朋友,她是我患者,性格比较内向,有点社交恐惧,所以我作为男伴陪她过来,顺便做心理疏导。”

那女孩走过来十分警惕的望了他一眼,紧紧挽住应止源的胳膊,看神情确实带着怯弱。

应止源用左手有节奏的轻轻拍打她的手,她的紧张得到缓解。

应止源对着于歌道:“于队长,我先过去做笔录,以后有时间再聊。”

于歌见到他本来有很多想问的,但见人话已至此并不想与他多说,只好作罢。

待他刚转身,于歌还是没忍住:“继源,止源,我们交换一下电话号码吧,以后方便联系。”

原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他愣了两秒终究把手机递了过去。

于歌拨弄着他的手机,把自己的号码存了上去,然后趁他不注意在他的手机里安了一个自动定位分辨系统。

九点的时候基本上已经排查的差不多了,此时酒店内另一批人也即将蠢蠢欲动。

那是此次晚宴受邀的媒体朋友,十几号记者。

他们被困于酒店之后一直在等待时机。

比起中规中矩的慈善晚宴发稿,显然这样的报道更具爆炸性。

但另一方面,警察这边还是希望他们能够保持缄默,经过一番交涉之后,他们一致决定延迟两日发稿,也算是不影响警察这边的破案进度。

于歌站在角落观察每一个受访者。

女士们多半拒绝接受采访,男士名流们表现的绅士大方,说的话多半都是提前十分钟由个人助理或者律师准备的发言稿。

有一人倒是格外显眼,影帝李彦非。

相比于接受排查全程让助理做笔录,在镜头前他好像显得更礼貌,主动一点,全程彬彬有礼,十分优雅。

于歌夷然:“影帝不愧是影帝,戏果然演得好。”

小秋上来问:“怎么办,现场已经排查的差不多了,所有人基本上都没有充足的作案条件,以及基本上都有在场证明。”

“能怎么办,只能都放了。”

“那要是犯人还在酒店,岂不是把他放走了?”

于歌起身,望着前面乌压压的一堆人,坦然道:“他还在酒店就没有办法证明他是犯人,也许只有放他出去他才会变成我们要的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