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潜转了下笔,翻开笔记本新的一页,在上面写下日期后和坐在对面的景忆鸣说:“所以他现在会有暂时性的失忆,是么?”
“不算失忆,”景忆鸣的手指在办公桌上敲了敲,“他能反应过来我干了什么,但是如果我编个瞎话,他会信。”
叶潜顿了顿,点点头,在本子上写了一句,又问:“暂时性意识脱离?”
“有点儿像。”景忆鸣说。
“我觉得你不应该劝他好好生活,”叶潜说,“你知道他没有找到你之前,一直处于一个站在悬崖边的状态。”
“我没有劝他好好生活,”景忆鸣往椅子上靠了靠,“我在劝他稍微对周围的人放下点儿戒心……他现在连宴叔叔他们都在怀疑。”
叶潜皱了下眉,嘴唇微微张开一点,想起什么时尾指微微抽了下,点着头赞同景忆鸣的发言同时,立刻在本子上写了什么:“我们需要他放下戒心,否则计划不可能成功。”
景忆鸣点点头,刚想接着说什么时兜里的手机响了,摸出来一看是孟然打来的,他们约好今天去吃饭。
刚好有人进办公室来找叶潜,他给叶潜打了个手势,干脆离开了医院,楼层不高,他走楼梯下去时顺便接通了电话:“喂?”
“在哪吃?”孟然很直白地问。
“我给你发地址,”景忆鸣说,“菜昨天就订好了,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昨天就订……满汉全席啊?”孟然的声音带着点儿震惊。
“没,”景忆鸣乐了,“你想吃啊?那我安排一下……”
“不是,”孟然打断了他,“就……算了,没什么。”
“真不至于,”景忆鸣一路笑着出了医院,“订桌满汉全席,就咱俩吃,能吃到第八关结束你信么?”
孟然哦了一声,没说话,过了会儿很轻地笑了下。
景忆鸣挂了电话,把定位发给孟然后上了车,朝着前方开了没多久叶潜发了条消息,问:你觉得他现在完全信任你了么?
这个点儿车流量不算大,路上的车车速都挺快,景忆鸣看完消息就把手机丢到了一边,打算待会儿再回复。
完全相信了么?
也不至于,孟然如果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完全相信一个人,那他就不叫孟然了。
昨晚送孟然回家时景忆鸣还能感觉到,孟然有些怀疑和疑虑是没有说出口的,可能都随着他那一通情绪爆发结束给憋回去了,之后得更谨慎点儿,不能让他提前发现什么。
找个男朋友是竹马就是这点儿好,都不用开口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话。
非常知根知底。
不过游小姐给的白纸居然变成了真的八字是他没有想到的。
或许那张纸条塞到灶君台下后,不管乱写的什么东西,都会变成执笔人真正的八字。
可能轮回边境那边也察觉到了什么,可能就是一个普通的意外。
景忆鸣等红灯的时候突然觉得有点儿喘不过气,还有点儿累。
但是这种疲累的感觉随着孟然的出现缓缓消失了。
孟然穿了件灰色的外套,景忆鸣记得这件外套是他们一起去买的,说是情侣装,但又不敢一块儿穿着出来,做贼心虚生怕别人看出点儿什么;头发还是很长,他打算吃完饭就带孟然去剪个头发。
手上的伤已经开始结痂,景忆鸣还有点儿关心他胳膊上的伤,看不到,又不可能让孟然把衣服脱了给他看,孟然一定会抽他。
景忆鸣坐在位置上,看着孟然朝着这边一步一步走过来,坐下后也没有烦人的礼貌问候,很直白地问:“吃什么?”
“没问你口味就点了菜,”景忆鸣看着他笑了笑,“待会儿要不喜欢再换。”
孟然挑挑眉算是应了,坐在位置上,安静地等菜来。
吃过饭后又去找陆桓意画符,两个人的符咒都挂在景丞爷爷家了,得再去画一个,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陆桓意还是给他们画了,依旧用红线穿着,孟然接过来道了谢后直接揣进了兜里。
上次来时没注意,这次孟然才发现陆桓意内兜里居然盘着条蛇,黑色的,鳞片像在冒火光,看着挺酷,孟然多看了两眼,陆桓意便笑了:“这我男朋友,尹烛。”
“……哦。”孟然惊了下,但没表现出来。
虽然早就听说有娶各种各样物件为伴侣的人,但亲眼见到管一条蛇喊男朋友的人时孟然还是忍不住震惊了一把。
干。
老兄你的性.癖好他妈怪啊。
“想什么呢?”景忆鸣撑着脸在旁边看着他,“那是个人。”
“嗯?”孟然愣了下,皱着眉低声道,“那……能是个人?”
就那玩意儿?
长着鳞片还能揣兜里的,是人?
孟然用一种你他妈在把我当傻逼的眼神看着他。
“那是……妖怪,你信么?世界上不光有鬼,还有妖怪,”景忆鸣低声说,“神仙恶魔啊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只是我们没看见而已。”
“……哦。”孟然皱着眉应了声,没说信不信。
陆桓意也不在乎他们在说什么,冲他们俩笑了笑还弄了两杯喝的给他们。
第二天晚上就要进入关卡,连着三天在现实世界见到景忆鸣的感觉还是挺奇妙的,孟然第二天早上和宴尘远萧渡水一块儿吃了顿饭,洗了个澡就开始休息,等待着夜晚的降临再去医院和景忆鸣会和。
宴尘远和萧渡水很忙,最近又有个厉鬼的单子,吃完饭就赶着出去了,孟然坐在沙发上,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起身进屋,坐在桌前,捏着那张白色的纸条看了很久,意识在一点点模糊,他知道,但他不想阻止。
紧接着整个人像沉进水中,有很多令他难受的感觉往身上涌来,孟然仔细想了想,是摄像头,是那种被摄像头拍摄,见识的感觉。
为什么?
他不记得了。
只记得有摄像头,很多人拿着手机在对着自己拍着,议论着。
身边是垃圾的臭味,身上也有一股酸臭,各种各样的味道混在一起令人作呕,孟然打了个哕撑着桌子睁开眼睛,周围已经黑了,他手里还捏着那张纸条,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这会儿刚六点,天已经黑得彻底,出门正好,孟然换了件外套把手机丢进床头柜出了门,打了辆车到医院门口时,景忆鸣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他像前一次那样,手里拿着吃的,走进了孟然才发现他手里竟然拿着一袋苹果。
“你是去春游的么?”孟然无奈地问了句。
“总得吃饱吧,”景忆鸣摸了个苹果递给他,“吃么?”
孟然有点儿无语,想吃饱不能来之前先吃饭么,关卡里也不是不提供食物,但景忆鸣没有把手收回去,有种你不接下这个苹果我今天就不跟着你跳楼的架势,他想了想,还是把苹果接过来,啃了一口。
“烂的。”孟然皱皱眉,看着苹果。
医院的灯光在这种时候仿佛剧情需要一样明亮,孟然看见那个苹果有点儿皱,啃掉的那一口周围漾出一种腐烂的颜色,记忆里那些垃圾的酸臭味顿时朝着他涌来,他反手把苹果塞给景忆鸣,有点儿想吐,没吐出来。
景忆鸣把苹果收好,没什么表情,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在往楼上去的时候把苹果丢进了垃圾箱。
四院是精神病院,住院楼越往上越是阴森,上次来的时候就听到过一两声惨叫,这次来完全没有了,孟然走在走廊上,目不斜视,和景忆鸣一块儿上了楼顶。
楼顶的风没有上次那么大,周围还是很黑,孟然习惯了这样的黑,仰起头时刘海被风吹得扬起,景忆鸣想,又忘了带他去剪头发。
“这次要数一二三么?”孟然站在了天台边儿上,问。
“不用。”景忆鸣笑了笑,伸手拉着孟然,“喊个预备吧。”
不想喊。
有点儿傻逼。
孟然低头看了看景忆鸣拉着他的手,抽了抽没能抽出来,又像上次那样,像生怕他逃跑了似的攥着。
“预备——”景忆鸣真的喊了一声,“跳!”
神经病!
孟然瞪大了眼睛,被景忆鸣一块儿拽下去,失重的感觉让人感到一阵眩晕,孟然想起那个坏了却被啃进嘴里的苹果,口腔一阵发涩,闭上眼睛,身型逐渐在空中模糊,直至消失。
景忆鸣则被抓入了所谓的惩罚之中。
孟然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景忆鸣没有一点反应,像之前那样攥着他跟着他走却没什么意识,捏他掐他都没什么感觉。
好在他们这次是坐在一辆大巴上,不用步行,参加关卡的一共五个人,人数相较前两关是较少的,而且有个熟人。
居然有个熟人。
孟然记得轮回边境不会把同一拨人分到一起,这次这个人的出现让他有点儿惊讶。
又分错了?
“……孟然?”她战战兢兢地回过头,看着他们,“还有……景忆鸣?”
“嗯。”孟然应了声,正好车辆驶到亮处,光照进来,是林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