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仅仅只是一个建议，作为一个心理医生，我并不能强迫你做些什么。”方瑾欢从桌子上拿起帽子，戴在头上，“如果之后还遇到类似事情，欢迎颜先生随时来找我。”
方瑾欢已经走了一段时间了，但颜霜依旧坐在位置上，他需不需要暂时离开顾恩生一段时间？如果他无意中伤害了顾恩生怎么办？要不要先治病？
“不走吗？”顾恩生拉开他对面的凳子。
颜霜抿唇，没说话，他还在思考着方瑾欢给他的建议。
“走吧。”颜霜伸手去拉顾恩生的手。
“还是你开车吗？”颜霜站在顾恩生旁边，一同出了门。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雪，雪不大，落地便化了。
顾恩生有些奇怪地看了颜霜一眼，“我们可以开车吗？”
“啊？”颜霜有些没反应过来，不是顾恩生今天送他过来的吗？
顾恩生：“可是我还没有驾驶证啊！”
颜霜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啊？”
转念一想，好像也是，顾恩生一直在国外，昨天才回来，没有驾驶证才是正常的。
但是……
那他今天中午怎么不说这个？是现在生气了吗？
顾恩生在对于颜霜交友这一方面一直有种大家长的责任感，总是害怕颜霜被骗。
不过，颜霜也确实不能告诉顾恩生自己今天见的人是谁。
他只能支支吾吾跳过这个话题，“附近有个公交站。”
外面下着小雪，颜霜不愿意把头发淋湿，本想去附近便利店买一把伞。
然后就被顾恩生扣上了帽子。
“你卫衣不是自带帽子吗？”顾恩生把帽子扣到颜霜头上。
“可是……”颜霜把头埋下去，真的太奇怪了。
他今天换衣服，在大衣里面加了一件加绒的卫衣，现在把卫衣帽子戴上，这个搭配怎么看怎么奇怪。
“你刚刚见的人是哪个班的？”顾恩生的话把他拉回现实。
“啊？不是班上的同学……就是……”颜霜想说方瑾欢不是顾恩生出国以后，自己读书认识的同学。
只是，他怎么突然想不起来他高中同学的样子了。
他有一个大致的模糊的印象，但一下子想不起来具体的人名。
他总是这样，记性也不好，才毕业没多久就记不起以前的同学了。
不过顾恩生好像也只是随口一问，接下来也没有继续问。
颜霜走在顾恩生前面一点，这个公交站是这两年新建的，顾恩生应该找不到，他在前面带路要好一点。
这一路，顾恩生少见的沉默。
颜霜又走在前面，一直陷入方瑾欢和他说的话里面，他到底要不要先远离顾恩生一段日子。
“到了。”颜霜走到公交车牌面前，停住，然后往回望。
“顾恩生！”颜霜声音飘在这个雪天，然后一下子被风吹散了。
颜霜左顾右盼，手里吓出了虚汗，公交站旁边没有任何人，他能一眼望到这条路尽头。
空无一人。
颜霜再一次回想起了这两天遇鬼的经历，他往后退两步，抵着公交站牌站着，似乎这才能给他一点依靠。
怎么会走着走着就不见了。
颜霜又害怕又委屈。
顾恩生是不是生气了？所以把他丢下了。
他把双手放进兜里，手指还颤着。
睫毛也一颤一颤的，好像在忍着不哭，但眼睛已经红了。
对了！手机！打电话！
颜霜从兜里拿出手机，翻到通讯录，最上面就是“A顾恩生”。
他选择了拨打。
他一直默默祈祷着，快接！快接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对不起……”
“啪！”颜霜没拿稳，手机从手里脱落，砸到地面上。
颜霜愣了一下，才捡起来。
“您所拨打的电话……”颜霜按了挂断。
“837路，上不上？”司机的声音从公交车里传出了，好像是个暴躁的中年男人。
“我……我……”颜霜有些犹豫，他要不要再等顾恩生一下。
“不上？”
车门慢慢关闭。
颜霜又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空无一人的大街，最终被恐惧压倒。
“等等！”颜霜往前冲过去。
车门开了。
“刷卡或者投币。”大约是由于天气不好，司机戴上了厚厚的羽绒帽，看不清脸。
“好。”颜霜应了一声，然后把手机放在了识别器上。
“滴。请通过。”
颜霜往里面走起，车好像没有空位了。
“哥哥！坐这里！”公交车后排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响起。
颜霜循声望去，一个扎着双马尾的漂亮小女孩在向他招手，然后爬到了旁边的女人的怀里，给他让出了一个空位。
“谢谢小妹妹。”颜霜走过去。
那个女人抱着怀里的小女孩往里面坐，给颜霜留出过道的位置。
“不用谢呀！哥哥本来就坐我旁边的？”小女孩声音很甜，此时天真地看着颜霜。
女人赶紧捂住小女孩的嘴，“我女儿喜欢长得好看的，有时候说话有些……”
“没事没事，小朋友。”颜霜坐下去，脸有些红，这种夸奖实在太直接了。
车里应该开了暖空调，驱散了颜霜身上的寒意，他拿出手机，给顾恩生发了一条短信。
“我没有找到你，外面又很冷，我就先回去了，等会儿回去见吧。”
已发送。
颜霜觉得光线似乎被挡住了，他抬头，小女孩正一脸好奇地看着他的手机屏幕。
女孩妈妈似乎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立马把女孩又扯回去，连连道歉：“我不让这丫头玩手机，她就老想去看别人的。”
“没事没事，我理解。”颜霜确实不太习惯这种交际，偏偏旁边的乘客非常热情。
“你等会儿在哪个站下车呀？”女人貌似不经意问道。
“梦想花园。”颜霜两只手下意识动着。
要是顾恩生在就好了，他就不用一直和陌生人聊天了，疲于应付的颜霜暗暗想着。
女人：“是吗？你住那附近？我闺蜜也在那附近买了房子。”
颜霜眼神乱飘，“对。”
女人：“你住那栋楼啊？我闺蜜17栋。”
颜霜下意识要搭话，又止住了。
女人打了个哈哈，把话题岔过去。
颜霜又打开看了一眼手机，顾恩生没有给他回任何消息。
颜霜下意识观察着这辆公交车，很正常，车到站便停，乘客有上有下。
这就是一辆很正常的公交车。
但为什么总有些不安。
“梦想花园站到了，请配合从后门下车，开门请注意安全。”播报声响起。
“姐！我到了！先下了。”颜霜和旁边的女乘客道别。
“好，再见。”
好像确实没有再遇到鬼怪，或许真的是他精神问题，今天没有和顾恩生一起，他也没有遇鬼。
颜霜突然感觉背后一直有目光窥视着他。
车门正慢慢闭合。
双马尾小女孩正把脸抵在窗口，眼睛一动不动看着颜霜。
女孩脸被车窗挤得有些变形，有种不可名状的恐怖。
颜霜感觉女孩的脸正和记忆中的某一幕慢慢重合。
他打开手机，点击搜索历史，早上他查看的新闻里，失事车辆正是837路公交车。
他在车里见到的人，不过是做过伪装的鬼。
下雪天，天黑得很早，颜霜站在“梦想花园站”的路牌下，前方是看不清的路，他感觉自己正在被黑夜慢慢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