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霜就这样直接抱住了顾恩生,他半坐着,顾恩生站着,正好抱住顾恩生的腰。

  “我们聊聊?”顾恩生等着颜霜平复情绪。

  最近两天的事情,不仅是完全打破了颜霜的认知体系,也打破了顾恩生的认知体系。

  之前顾恩生还一直劝着颜霜,认为颜霜说的一切只是臆想,但今天颜霜脖子上的伤口无一不在告知顾恩生,颜霜身上确实发生了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顾恩生,抱歉……”颜霜把脸贴在顾恩生的手臂上,他对于自己忘记顾恩生父母去世这件事感到一些抱歉。

  或许在他创伤性精神障碍以后,他不止一次和顾恩生聊起过顾恩生的父母,他都如此伤心,顾恩生只怕更是。

  “你……刚刚出去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呀?”颜霜感觉自己似乎有些反应迟钝,在那一车的枉死鬼消失后,他才感应到了害怕。

  他记得那个小女孩溃烂的手指,碰上他脖子时是冰冷的,冻结了他的感知。

  还有趴在床边的那个大叔,一半脸已经完全看不出人样,皮肉勉勉强强挂在骨头上,那些溃烂的、不成人样的皮肉就这么掉下来,在他的床单上留下痕迹。

  只不过好像只有对他造成的伤害是可见的,而留在其他地方的都会随着鬼魂的消失而消失。

  顾恩生觉得头有些疼,他也不太记得自己离开房间的原因了,但颜霜可怜的、委屈的眼神一下子敲击在他心上,他感觉有些慌,也想不起要和颜霜继续说“遇鬼”这件事,堪堪扯过了这个话题。

  他将颜霜紧紧抱着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看着颜霜不可置信的委屈样子,有了几分逗弄颜霜的有趣,他弯腰将颜霜抱起。

  “顾!恩!生!”颜霜在顾恩生怀里使劲挣扎。

  顾恩生怎么能够这样把他抱起来!

  “别动,不然就摔了。”顾恩生手里抱得稳稳的,但嘴上却开始恐吓。

  颜霜不动了,过了一会儿,颜霜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害羞得把头埋在了顾恩生怀里。

  这是顾恩生第一次用这种姿态抱他,有点像抱自己的小女朋友。

  “颜霜,吃什么?蛋炒饭还是面条?”顾恩生把颜霜放在餐椅上。

  颜霜家有开放性厨房,和餐桌很近,颜霜一抬头就可以看见顾恩生。

  “你怎么三年都没学点新的?还是只会这两样?”颜霜听完问题不太想选。

  顾恩生挑了一下眉毛,好笑道:“那小病号?你自己做点想吃的?”

  颜霜选择了闭嘴,什么都不会做,只会吃的人,没有资格挑剔。

  顾恩生从橱柜里翻出一条围裙,围裙是粉色的,应该是颜霜妈妈的,围在顾恩生身上颇为违和,还小了一号。

  颜霜趴在桌子上,歪头看顾恩生做炒饭。

  顾恩生熟练地打蛋、搅拌……

  然后回头,“颜霜,你家里没有剩饭?”

  他本来是想直接给将蛋液和米饭混合混合,直接炒。

  颜霜一脸无辜,反问:“顾恩生,你、你觉得我平日里是自己做饭吗?”

  于是顾恩生并不纠缠于这个话题,干脆利落地重新选择,他从橱柜里拿了面条。

  颜霜看着顾恩生在厨房里忙碌的样子,突然想到,在很久之前,他爸妈常年不在家时,小小的顾恩生就学会了照顾他。

  有时带他去隔壁蹭饭,有时干脆亲身上阵给他做。

  颜霜还在回忆着过去,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方医生”。

  这是谁?

  颜霜犹豫了一下,然后微微转身接通了电话。

  “颜先生,您预约了今天下午两点在明川咖啡厅见面,不过您这几日都没有和我进行确认,不知道时间是否有所改变。”

  颜霜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是一个戴着金丝框眼镜的男子,清新隽永。

  他皱了一下眉,他并不记得自己有和这样一个人有过什么约定。

  而且,方医生是谁?

  电话另一边听到颜霜久久不应答,又说了一句:“关于您的病情,我有了一个大概的解决方案。”

  颜霜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声音很轻,好像在和通话的人确认,“你是说病情?”

  那边似乎也有些疑惑,但还是回答道:“是的,关于你精神上面……”

  颜霜根本没听见后面的话,他坐在餐椅上,摇摇欲坠。

  他开始怀疑,他自己有精神病吗?

  “喂?颜先生?颜先生!”

  “哦哦,我,我在的,那个,你,你说的,我去的。”颜霜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颠三倒四。

  然后他先挂断了电话。

  是不是应该给对面的人说句“再见”再挂呀?好像有点没礼貌。

  颜霜是个在遇到无法接受的事情时,为了转移注意力就会去想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去哪儿?”

  顾恩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颜霜面前,他脸上已经没有了刚刚的笑意与温柔,但好像也没有生气,只是平静地看着颜霜,又很平静地问了一个问题。

  “去,去和一个朋友见面。”颜霜不擅长撒谎,撒谎的时候会眼神乱飘。

  他不知道顾恩生听到了多少,有没有听到他要去见的是心理医生。

  其实他并不愿意单独去见方医生,他害怕一离开顾恩生就会遇鬼,但他更不愿意让顾恩生知道他可能有精神疾病。

  “是吗?”顾恩生嘴角都跨下来了。

  颜霜完完全全能看出顾恩生满脸的不高兴,甚至眼神都是冷的。

  “是我去国外这三年认识的朋友吗?”

  “嗯、嗯,是的。”颜霜胡乱应付道。

  顾恩生现在给他的感觉很不舒服,是陌生的,因为顾恩生很少这样和他生气。

  顾恩生生气的时候是会很直接地表现出来,有时候看到颜霜呆呆愣愣的,一脸无辜问他“怎么了”,还会回一句“你自己想”。

  但不会这样,很平静的,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只有眼神透露出不高兴,就像压抑的火山,随时都要爆发。

  或者也不准确,他觉得顾恩生此刻给了他极大压迫感。

  顾恩生把手覆上了颜霜的脖颈,然后低头,问:“那一起去?我也想认识一下。”

  太不舒服了!颜霜想把头扭过去,顾恩生的手不像之前他遇到的鬼怪,是冰冷的,而是温热的,有体温的,但却让他感觉更不舒服,就想是把他当成了玩具,好像他的回答一让顾恩生不舒服,顾恩生就会用力,在他脖子上留下勒痕。

  “不行!”颜霜抬头,他少有硬气了一下,他确确实实不愿意,或许他确实有精神疾病,就像这个方医生,明明在他的电话列表,但他甚至想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拥有的方医生的通讯方式。

  顾恩生似乎没想到颜霜会拒绝得这么干脆,他一恍惚,手用力了一点。

  “啪!”颜霜狠狠拍落了顾恩生放在他脖子上手,然后弯腰低咳了起来。

  “咳咳,你干什么!”颜霜捂着脖子,他咳得很凶,眼泪都咳出来了。

  刚刚那一瞬他感觉有些无法呼吸。

  顾恩生似乎也慌了,他把手放在身侧,有些不知所措,他刚刚怎么了?他怎么会对颜霜动手?

  顾恩生有些自责地看着颜霜捂着的地方。

  颜霜皮肤很敏感,顾恩生只是稍微用了力,颜霜脖子已经红了一大片。

  “我……”顾恩生似乎想要辩解,刚刚对颜霜动手确实非他本意,他甚至感觉自己身体在刚刚的时间被另外的人接手了。

  不过颜霜为什么要和别人出去?

  顾恩生心里不耐烦躁,这不是该出现的情绪。

  “可是最近不安全。”顾恩生想到了一个理由,“就像你说的,你遇鬼了。”

  “颜霜,我想保护你。”

  颜霜捂着刚刚被顾恩生掐过的地方,略微沉默了一下,他暂时,或者他已经原谅顾恩生了,刚刚只是一个意外,顾恩生可能没有控制好力度。

  “那你陪我。”颜霜把手伸过去,示意顾恩生牵住他,这是他和好的讯息。

  到时候让顾恩生坐在另一桌,或许也行。

  “不过,现在。”颜霜看向铁锅,“或许你得先去关火,这样我还能吃一点面糊。”

  下午一点,顾恩生承担了司机的职责,任劳任怨地受颜霜指使。

  “顾恩生,你,可以在旁边等我吗?”颜霜眼神有些哀求。

  他真的很不愿意让顾恩生知道他可能有精神疾病。

  他甚至可能没有见鬼?这一切都是他的臆想伤口也是是他自己在犯病的时候挖的,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颜霜好像找到了一点理由来捍卫自己的世界观。

  顾恩生坐在驾驶位,颜霜坐在副驾驶,顾恩生就这么沉默地看了颜霜很久,久到颜霜以为顾恩生不开口时,打算解释一下自己并不是不愿意让顾恩生认识自己朋友的时候。

  顾恩生开口了,“好。”

  他充当着保护者,仅仅落后了颜霜两步,走在颜霜后面。

  然后坐到了颜霜的视线范围内,但并不能听见颜霜和朋友聊天内容的一个位置。

  “颜先生,好久不见。”方医生穿得很随意,长相和颜霜想象中差不多。

  但,真的很熟悉,颜霜一时间没有回话,而是盯着方医生的脸,他一定一定,在近期见过这个人。

  好像就是这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