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其它小说>善良的人们>第2章

  “你为什么想去?你只会给我添麻烦。像个鼻涕虫似的黏在沙发上,椅子上。”她仰着头一口气喝完,我就只把杯子拿在手里转来转去。她看着我,问我怎么还不喝。“我喝了你会让我去吗?” “嗯….不一定。”“艾莉莎…”“喝掉。”

  我痛苦的表情是艾莉莎愉悦的来源。她居然能笑出眼泪!“你给我个理由,我听着不错我就让你去。” “给论文找点素材?” “要写什么?下层阶级如何苟延残喘在污垢里抠出钞票?克莱夫,你不能因为我没上大学就嘲笑我的智力。我记得你学的跟这个毫不相关。”

  “你就说让不让我去吧。”难喝的蔬菜汁严重影响了我的心情,我知道是我在求艾莉莎带我去,可还是用重了语气。管他的呢,我肯定没自己以为的那么想去。

  “噢你又这样了。小克莱夫一不高兴了,就会用这种让人以为他满不在乎其实在乎得要死你就直说了吧你就是喜欢在别人家里走来走去的感觉我说的对不对克莱夫。”

  “…你怎么没被憋死?”

  “那是因为…这样的话,谁来带去满足你这变态的小癖好呢?”艾莉莎捧起我的脸,把两边的肉往中间挤,我的声音于是变得可笑起来。“你是我要跪下来吻你的脚,说感谢您的仁慈吗?”

  “不需要,不需要,克莱夫。宽容的女神只是想吃你做的蛋酥。我是不是太善良了?”

  对,艾莉莎太善良了。恶毒的克莱夫是依靠着压榨艾莉莎的生命活下来的。我揪了一把艾莉莎的手腕,她放开我,晃到电视旁边,打开的电视上正放着一起沉船事故。

  “艾莉莎,别看电视了,你不先处理一下这里面的渣滓吗?”我敲着榨汁机的塑料外壳,想让她过来。

  电视里的东西勾起了艾莉莎的一些回忆,她用着占卜女巫的口气说着:“等我攒够了钱…我要去亚马逊…那里据说是个看彗星的好地方…克莱夫,彗星真的会带来死亡吗?我听过这种传说。”

  我关掉了电视。艾莉莎站在我旁边,还呆呆地盯着漆黑的屏幕。

  “那不是传说。艾莉莎,那只是个迷信。艾莉莎你是答应我的要求了吗?”

  克莱夫听了一整堂关于巴泰克诸神的课。他想下课铃再晚一秒,他就会晕在里面。他确定自己身体里没有一丝腓尼基的血。他是从哪里得来的根据认为课的内容会有趣的呢?他一个可爱的女性朋友在小时候神秘地跟克莱夫说:“我想我有两个自己!这就是为什么我总是找不到我的东西的原因!”克莱夫想这个理由相当有说服力。

  克莱夫穿过学校的树林,他太过于专注于未来了导致没看见树下坐着一对就要吻上去的情侣,他踩着了女孩的裙子。女孩“哇!”地怪叫了一声。克莱夫还以为自己是踩上了一只老鼠。他给人道歉,人要他赶紧滚,然后克莱夫就滚了。他滚到学校的食堂,买了一杯咖啡和牛角面包。他找了靠窗的位子,能看见球场上一群人在踢足球。难得的晴天,要好好抓住才是。他在口袋里找擦手的纸,却摸出来那天晚上的宣传单。折成方形好好留在荷包的传单。克莱夫忘记扔掉。他在日光的照耀下重新读起上面的东西。经历过巴泰克神灵的洗礼,克莱夫突然就对“薄伽丘之夜”有了兴趣。

  他看见上面写的时间,是今天晚上。他决定先去宿舍睡一觉,下午在图书馆打发时间。克莱夫看见地址就在离学校不远的写字楼里。他可以把它看作一次夜间的散步,既然什么都同样无聊,那唯一的乐趣就是在无聊间比出个高下。克莱夫吃掉最后一口面包,走出了食堂。

  克莱夫难得觉得夜晚来得如此慢,他走出去的脚步都能称得上急切了。等到彻底走上学校外的大道,他不禁嘲笑起自己这股兴奋了。他故意放慢了脚步,看见街上有对男女在演木偶戏。他们手里的木偶放在恐怖片里再适合不过,可他们却要演童话剧。克莱夫听到他们结尾的话是:“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克莱夫审视着玩偶丑陋的脸,想他们口里的王子和公主也许是来自妖怪国,若是从这点来看他们确实能过上幸福的生活。和克莱夫一起看的还有个胖小子。他在问这两个玩偶多少钱,可不可以卖给他。成年人很为难,说这不能卖。小胖子见这事可能要不成,就数落玩偶有多么丑,他会找他妈妈买更漂亮的。他让所有人都很尴尬,末了还噙着泪水跑远。悲伤使大地都要抖两抖。

  这对男女局促地把目光投向剩下的克莱夫身上,克莱夫问了他们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要拿这些玩偶讲童话?”

  “因为,” “我们不相信。”他们像对相声演员,把话拆成半截。你负责牵头,我负责收尾。克莱夫点点头,他对童话的厌恶就是从一个又有一个的“王子和公主过上幸福生活”开始的。他掏出一把零钱,全扔到了他们面前的铁罐里。

  “你要把这些都给我们?”女人很惊讶。克莱夫觉得这不需要大惊小怪的。

  “致友谊。”克莱夫调皮地眨眨眼睛。“而且你们讲得挺好的。”

  我和艾莉莎来到了另一个单身男人的家。一个真正配得上“单身男人”这四个字的肥仔家。

  “肥仔。”是艾莉莎给这户主人起的名字。顺带说一嘴,他的名字是安德松。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哎,我真怕他在地板上踩个洞出来直接掉到楼下去。”艾莉莎利索地收起仍在地上的脏衣服,我看见了内裤。我先前还以为艾莉莎的工作只是负责擦擦桌子,擦擦窗户,而不是连内裤都要洗。

  “这些会另外付钱。”艾莉莎能看出我的想法,在我问之前就解答了我的疑惑。“你该来看看这个克莱夫。你会对这个感兴趣的。”艾莉莎把衣服清到篮子里后,就招呼到冰箱前。

  艾莉莎拉开冷藏柜,指给我看里面一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冰块。我凑近看了几眼,冰块里面冻着些灰黑色的东西。

  “这是什么?虫子的尸体?”

  “我想这是蝉。”

  “他冻起来干嘛?他会吃这些东西吗?”

  艾莉莎要我自己想,我拿了一只出来举起来看。我有种预感,封在里面的生物只是陷入了沉睡。等到夏天来了,或是不要那么久,只等到天气回暖了,它就会醒过来。那样它就真的死了。我把它放回属于它的位置里,我说:“艾莉莎你每去一家都会乱翻别人的冰箱吗?”

  “不。这是他自己要我看的。他可能以为我是那种女人:发现男人与众不同的地方就会疯狂地爱上他。也许我是那种女人。可是他是个胖子…我不想干涉别人的生活方式…但是他是个胖子…一个拿蝉当饭吃的胖子…呕…”

  艾莉莎因为自己的话停不下干呕。呕。

  克莱夫找到位置时没想到房间里已经坐了几个人。最中央的椅子上坐着个戴着眼镜,烫着卷发的女人。她就是活动的主办人。在克莱夫进来之前她的手指一直在绕着自己的头发玩,在克莱夫来了之后她立马站了起来。她穿着浅粉色的羊毛裙,克莱夫怀疑那条裙子随时都能裂开。它看起来长了张奴隶的脸,不情愿地被贴在卷发女人的大腿上。她粗短的手指和她本人相当合得来,她握人的手劲可真大。克拉夫的手腕简直快要被从手臂上扯下来。

  “叫我格雷丝就好。你呢?宝贝,我该叫你什么?”

  她另一只手压住了克莱夫的胳膊,克莱夫完全被他钳制住了。他说自己叫“乔治。”格雷丝说:“是啊,乔治。大家都叫乔治。”克莱夫假装听不出她话里的揶揄。他问我可以先坐下吗?当然,当然。格雷丝大度地让开了路,让克莱夫选他想坐的位置。克莱夫看了一圈,选了和格雷丝隔着一个位置的地方。克莱夫只有两个选择,而他只想尽可能地离这个女人越远越好。

  克莱夫脱下大衣,取下帽子放在膝盖上。他对面坐的男人从克莱夫进门起就抱着书不离手,而在他旁边的人则一副拼命想看他书上写了什么的,眼珠像天生就是斜的。

  “Mutatis mutandis。”

  “什么?”

  克莱夫看到先说话的男人胸口贴了一张姓名牌,写着:埃德加。问“什么”的男人贴的是“彼得。”

  埃德加说得很快,彼得没跟上,傻傻地反问了一句,暴露了自己一直在看着埃德加的事实。埃德加把手里的书塞进彼得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