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不敢出去,因为他知道,一旦出去,自己恐怕面临的就是和孙耀虎一样的命运了。
所以他还在政府大楼里。
他要等待,等待夜幕降临,更要等待到他们没有耐性之时,突围出去。
至于手机,早已在极速的奔跑中,不知道掉到哪个角落。
江奕然没有想到,他的这次遇险,竟会让他无意间接触到了十年前的真相,以至于今后的他,就靠着这个秘密一次次地化险为夷,以至于扭转败局。
当然,此时的他,尚如丧家之犬一般,躲在一个鲜少人出没的安全通道里,等待他的机会。
这时已经是大中午了,工作人员都陆陆续续地下班了。他们三五一群聚集在电梯门口,或谈论公事,或讨论着八卦。
一时之间走廊犹如菜市场般嘈杂,有些声音就陆陆续续地传到了安全通道,江奕然的耳朵里。
“诶,你有没有觉得战少最近精神很不好?黑眼圈也很重?”
“嗤!他不一直都这样吗?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哪能啊!你没发现他以前来我们这总是颐指气使的,最近都不爱搭理人。还没说两句话就打哈欠!”
“不仅如此啊!有时候还神神叨叨的!”
“怎么说?”最先说话的那个人来了兴致,其他人也露出感兴趣的神色纷纷围了上来。
“有一次,我看到战少在部长的办公室里拿着一张照片,在不断念叨什么,'我错了,别来找我'之类的,你们说,他是不是中邪了啊?”
“真的假的啊?!”门外传来一阵抽气声。
而门里的江奕然则恍然,原来战祺也已经知道了“赵昱”的存在,并且和自己一样,被折磨得睡不着觉。
想到这里,他的胸中不由得升腾起了一股强烈的恨意。
凭什么?凭什么要来找他?最该死的不是他战祺吗?为什么要把他们都拖下水?
就算现在的他们都不无辜了。
可是十年前,真正的凶手只有一个,那就是战祺。
外面的吵闹还在继续,可是江奕然已经完全听不清他们的说什么了。他觉得自己的头就像一个炸弹,随时都要裂开,可是他现在不能睡去,不然有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蹲在地上,努力克制不让自己满地打滚,伸手进裤兜里想要掏出里面的东西。可是因为痉挛,半天都没碰到,过了很久,才从里面夹出一个小小的药瓶。
旋开瓶盖,将里面的药片悉数倒在手心,也不管有几片,就直接一股脑地倒进嘴里。
过了一会儿,他慢慢睁开眼睛,平静地望着虚空某处,竟是从未见过的凌厉。
他慢慢地扶住楼梯站起来,拍了拍风衣上沾上的灰尘,随手将空了的药瓶扔到角落里。
“来吧,我不怕你。”他自语道,伸手把原本梳得齐整的刘海放下来,遮住光洁的额头,再从口袋里取出一副硕大的黑框眼睛戴上,最后,将风衣反穿,有棉的那一层在外面,搭配里面简单的白衬衣黑西裤,整个人的气质就变了。变成了一个有些木讷但又老实可靠的政府工作人员,放在人群堆里保证找不出来。
江奕然出了安全通道,路过一个门虚掩着的无人的办公室,拿了几份材料抱在怀里。
这样子就更像了啊……
他原打算直接走楼梯,从边门出政府大楼,可是却余光一瞥,看到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
那是战祺。
他不是走了吗?
大中午的,他急匆匆地来这里却并不下楼,是要去见谁?
心念急转下,江奕然跟上了他。
他看着他进了走廊深处的一间办公室,如果他没记错,那该是早就被贴了封条的。
他在那里做什么?
江奕然走上去,看到房门虚掩着,里面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出来。
“父亲,程思慕怎么说?”
“他不肯上我们的船。”
“你确定吗?父亲。”
“哼,他还妄想在我面前耍把戏呢!可到底是太嫩了,一个江奕然失踪就轻易让他露出马脚。”
“那我们要怎么办?”
“既然如此,那他和江奕然必须死。”
“可是……”战祺不知道是不是有些不忍的原因,说出来的话带了些颤音。
“程思慕太精明,江奕然太危险,他们都必须死。”
“可是江奕然这些年都很听话,他……”
“那是因为他没有觉醒!”
“什……什么、觉醒?”
“他是个精神病,多重人格,这些年跟我们打交道的一直就是其中一个人格而已。”
“什么?那个人格……叫什么名字?”
门外的江奕然也攥紧了手。
“顾飞飞。”
轰!就像有炸弹一样同时在门内门外的两个人的头脑里炸开,将他们炸得七荤八素。
江奕然禁不住后退一步,身子重重地摇晃了几下,几乎要控制不住跪倒在地。
“知道警察为什么遍寻不到顾飞飞的踪迹吗?因为根本就没有这个人。真正的顾飞飞,在大学毕业的时候,就已经悄无声息地死在地下室里了。”
“……”
“可是他的主人格似乎完全被蒙在鼓里。”
“父亲,”战祺突然灵光一现,“你是担心他如果有一天突然记忆互通了,会告发我们?毕竟主人格江奕然,是个正人君子。”
“是的,就像十年前,他听到了你打算在乌石山除掉赵昱的计划,如果不是后来真的忘得一干二净,他早就应该死了。”
“父亲……那怎么说,孙耀虎也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祺儿,为了保住你,我唯一的儿子,爸爸什么做不出来?”
“……”战祺后退一步,像见鬼似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确认自己看到的父亲,到底是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
他是魔鬼……魔鬼……
而与此同时,门外的江奕然早已大受打击,他用手扶住额头,摇摇晃晃地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却不想发出声响。
“谁?谁在那里?!”
江奕然悚然一惊,脑子也清醒了一点,他赶紧躲进旁边另一个虚掩的办公室。
恰在此时,传来一声猫叫。
“父亲……兴许是保安养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