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焕和肖一游距离脱出冷库东门只有一步之遥。

  既然已经被困,只好接受现实。

  所幸外头的人还没能发现多困了两个人在内,若能耗到两边的争斗接近尾声,说不好还能坐收个渔翁之利。

  念及此,林焕和肖一游并未慌张,他们顺着冷库边缘重新折回西门方向,吕秀娥此时已经闹腾起来了。

  她正在试图用一切能找到的东西破门,沉重的箱子、铁架子、大块的冻肉毫不客气的向西门招呼过去,粗鲁而又疯狂。

  扔东西的间隙,门外有人凉凉说了句:“吕婆婆,您先别恼,说了您讨厌的东西,我立刻就开门放您走。”

  果然是江雨白。

  开过了门,他还徘徊在周围不肯离去多半是想等待时机,借用地势之利围困过路的玩家。

  他很幸运,居然堵到了下道门谜面中出现的人物——吕婆婆。

  如果他知道自己还堵到了下道门的钥匙主人,大概会开心到飞起。

  但吕婆婆可不是一块任人拿捏的软骨头,听到江雨白的话,她突然站了起来,这一瞬她的脊背笔直,神色骄傲。

  肖一游这才发现她居然有那么高。

  “后生,已经玩到最后一关了,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如果说出提示,任何一个思路正常的玩家都会选择灭口的吧?这样不单能减少一名竞争对手,同时也捞到了对方手里的钥匙。而且这种方法杀人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江雨白只要转身离开就行了,随着冷库温度的不断降低,里面的人早晚都要冻死。

  这一点吕婆婆想的清楚明白。

  说了提示大概率会死,不说反而活的久些,她要是铁了心的不说,江雨白也拿她没办法。

  “这样吧,我们结个盟。”江雨白早想好了说辞,“只要您告诉我最讨厌的东西,我就放您出来,我们合作。”

  吕婆婆哼了一声:“怎么合作?”

  “我们去第三道门前埋伏,只要有人来就合力干掉他,门我来开,余下的钥匙归您,怎样?”

  “呵呵,武力榜上前三位一个重伤,一个瞎眼,还有一个心思重、顾虑多,剩下的更不足一提,埋伏杀个人不难吧?你怎么不自己干?”

  吕婆婆知道江雨白的身手,但显然不知道江雨白当前的状况。

  “我手折了。只剩一只手,没十成把握呢。”江雨白轻轻笑着,“您看我多坦诚,总比童言那个小混蛋值得信赖吧?”

  童言在生死关头出卖过吕婆婆,是她心头大忌,听江雨白提了童言,吕婆婆的脸立刻拉下来了:“呵,那你凭什么相信我呢?”

  如果我出去,你怎么能判定我会信守合作承诺,不直接杀你取钥匙?

  短短一句话,掀起的杀气仿佛凝结了周遭本就冰冷的空气。

  武力榜上第五位的吕婆婆想杀第四位仅有一只手的肖一游,也该是件很轻松的事吧?

  “您一把年纪了,我这样的后辈,您喜欢的紧。”江雨白话说的没脸没皮,“我和童言在某些方面很像,您愿意与他合作,自然也会接纳我。”

  这些话和吕婆婆的背景相关,至于江雨白是如何打听到了吕婆婆的喜好,林焕就不得而知了。

  江雨白没想到的是,吕婆婆因童言的事受伤很深,至少不想转头就接纳与之相似的成年魔头江雨白,对江雨白的邀请,她一口回绝了:“做你的白日梦!”

  江雨白很意外,愣了一会儿才平淡的说:“是我考虑不周了,您刚刚大展拳脚又摔又砸,一定燥气的很,我给您一点时间冷静一下吧,我就在门外守着,您要是回心转意,随时叫我。”

  说完这句话,江雨白再不出声。

  吕婆婆气急败坏的砸了一会儿门,奈何门结实的很,连一个凹坑都没留下。

  她彻底放弃了,并开始在冷库各个角落走动,试图寻找其他的出口。

  冷库大概被设定了温度,越待越觉得冰寒刺骨。

  为避免和吕婆婆正面相遇,林焕和肖一游爬上了墙边的货架,一动不动的藏在了高处的阴影里。还好穿着加棉带绒的工作服,能稍稍抵御寒气。

  肖一游一边观察着吕婆婆的动向,一边给林焕脱了鞋袜,把他一双冰凉的脚揣在自己怀中。

  感觉到他胸口的温热,林焕愣了一下:“你还是暖暖自己的脚吧,我没关系的。”

  肖一游故意打趣他:“不行啊,我柔韧度不够,脚丫子够不到自己的胸口。”

  闻言,林焕沉默片刻,摸到了肖一游的脚就要脱他的鞋袜。

  “你做什么?”肖一游向后一缩。

  林焕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平平看过来,认真的说:“你帮我暖,我也帮你暖……”

  肖一游扑哧一声乐了:“死心眼啊你,我的人,和我客气什么?”

  听他说的如此直白,林焕脸上挂不住,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但终于没有反驳什么,只任他抱着。

  肖一游目的达到,心情大好。他一边居高临下的观望着吕婆婆,一边给林焕实况讲解。

  也亏得吕婆婆闹的动静大,两人在高处你来我往的轻轻说着话,声音全被下头翻箱倒柜、乱砸一气的巨大声响湮没。

  吕婆婆在诺大的冷库里翻了一圈一无所获,因为穿的单薄,她开始哆嗦,打喷嚏,恶毒的咒骂不断地向门外的江雨白招呼过去。

  奈何江雨白性子冷静沉着,怎么激都不出声。

  闹累了,吕婆婆开始在角落里搭窝,她用一切能找到的厚实纸板层层叠叠的堆起来,人躲在里头再不冒头。

  料想之后就是一场耗时的死扛。

  肖一游知道林焕困倦,于是说:“你先睡一会儿吧,我守着就好。”工作服厚实,暂时还能御寒,再过一会儿被冰雾打透就不敢睡了。

  林焕也知肖一游许久没合过眼:“你先睡,我还能坚持。”

  “别闹。”肖一游说,“你眼睛看得见了?还是我来。”

  “肖一游……”事关肖一游的身体,林焕不打算妥协。

  肖一游祭出杀手锏,一句话封住了他的所有辩驳:“你是我的人,别和我客气。”

  林焕“瞪”了他半天,眼一闭,倒头便睡。

  这一睡就不知睡了多久。

  他是被冻醒的。

  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蜷缩在肖一游怀里,对方敞开衣襟,把他紧紧的包裹着,自己却在不停地哆嗦。

  林焕摸到他的脸,脸颊冰凉,眼睑上凝着一层混着冰渣的水珠。触及他时,肖一游轻轻一抖,仿佛刚刚惊醒。

  “呵,我好像也睡着了呢。”

  林焕立刻也敞开衣襟,用衣服里层的绒面和自己的身体紧紧贴在对方的胸膛上。

  “傻瓜,再有一会儿你会冻死的。”

  “我怎么可能那么没用的死掉?”肖一游口齿不清的辩解着,同时开始活动手脚关节,观望吕婆婆那边的动静。

  恰见吕婆婆抱着身子探头探脑的从纸箱堆里钻出来——她也冷得受不了了。

  出来之后,她开始翻找货架上的食物,意图通过吃东西增加热量。

  冷库里的冻品很丰富,冻家禽家畜按照区域有序摆放着,虽然大部分都在工厂震颤中掉落在地上,按照区域吊牌仍旧很容易找到。

  吕婆婆先在内脏区逛了一圈,翻到了一个密封袋包装的带血生猪肝,她迫不及待的打开咬了一口,用力咀嚼着,咯吱咯吱的嚼冰声很远都听得清楚。

  大概是嫌弃口感不好,她把猪肝丢了,又取了块猪肚,随后尝试了肠、心,再转去家禽区咬整只的冻鸭。

  她的食欲彻底被激起,所有的货架都被翻找了一遍,所有的生食都塞进嘴里大嚼特嚼,直到她发现一面滴着水的货架。

  这个货架在没有风扇的角落,化得快冻得慢。吕婆婆看到了一整面墙的软绵绵的包装袋,兴奋的禁不住叫了一声。

  要知道为了啃那些冰坨她耗掉了多少颗牙!比起那些冻的瓷实的肉,这些可是天赐的美味!

  她拽下一个熟褐色的大包装袋用力的撕开了,露出了里面软而有弹性的一大块东西。

  可是吕婆婆突然愣住了。

  她不知所措似的抱着那块东西,看了又看、闻了又闻,直到确定那是什么,竟一脚踢了开去!

  她低声骂了一句,又去拽货架上的其他包装袋和纸箱。

  打开了再度失望,忿忿的扔到了一旁!

  紧接着,这一面货架被她从上到下翻了个底朝天,所有的口袋都打开了,所有的东西都被抛在地上,她一口也没碰!

  对于这些东西,她甚至闻都不想闻,看着满地杂物,她甚至干呕了一声,怒气冲天的把一整面货架都掀翻在地!

  肖一游默不作声地看着,慢慢勾起了唇角。

  “啊。我知道了。”

  “嗯?”因为看不到下面的状况,林焕不明所以。

  “那个有关于门的谜面。”

  “吕婆婆讨厌的东西?”

  “对。在这个肉联厂里,她讨厌的东西当然和产品有关。”肖一游在林焕耳畔轻轻吐气,“她现在翻的货架是——熟卤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