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遇踩着落下的星辉走进公寓, 23楼的两扇铁门紧紧挨在一起, 门牌泛着柔和又轻微的白色亮光，似乎是在提醒这两间房子都是有主的。
唐遇看到门牌，才想起2302还是他帮着常何绑定的，所以讲道理，他应该把常何扔在这间毛坯房的门口才对。
但显然, 狗崽子并不想和他讲道理，似乎是感觉到唐遇在2302的门口停留的时间有些长, 奶狗状的肉团子异常警醒的向唐遇衣服里面缩了缩, 赖着不走的意图非常明显。
……算了，反正还有事情要问。
唐遇隔着衣服托了一把快要掉出来的奶狗屁股, 另一只手握住门把刷开了2301的房门。
唐遇不喜欢房间里因为长时间不通风而产生的遗忘的味道, 走的时候特意开了窗，所以刚一推门他就被幻梦境里夹杂着淡淡花香的风扑了一脸，窗帘也随着夜风轻轻晃动。
唐遇打开灯, 小奶狗就从他衣服里钻了出来, 落在地面上先是转头看了一眼客厅的窗户, 然后就快速扭回了头, 迈着小短腿儿向卫生间跑了过去。
唐遇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一张狗脸上看出了心虚来的, 但他也向那扇曾经被打碎又被他修好了的窗户看了一眼, 然后就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端着杯子自如的走到沙发上坐下来，侧耳听着卫生间里的响动。
卫生间的门在狗崽进去的时候就被他用爪子带上了，再打开时, 就是一个高大冷峻的男人走了出来。
身上还穿了一套运动服，唐遇听到门响后看了一眼，认出来是自己给他买的。
常何在走廊和客厅的交界处站了一会儿，见唐遇目光平静，他自己却不自为何就有些紧张起来。
“坐吧，说说怎么回事儿呗。”唐遇端着杯子用下巴点了点对面。
常何这才依言走了过去，不过他没有坐沙发，而是直接在唐遇面前盘膝坐了下来，脊背挺得笔直，垂着眼目光都落在面前的茶几上。
“你到底是什么？”唐遇看着他：“是狼？是狗？还是……人？”
“是人。”常何连忙答道。
他抬眼看了看唐遇，觉得眼前这人真的没有在生气，便很快找回了谈话的感觉，补充解释道：“我肯定是人，不过我有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所以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我之前意识一直都是飘飘荡荡的，直到你杀了那只狼我才感觉能控制身体了。”
所以，后来把自己带出森林的其实是常何。
唐遇看着常何想这样问，但他话刚到嘴边就被他咽了回去，换成了另外一个问题：“你……知道其余人都怎么样了吗？”
“不知道，我是和你一起出来的。”常何摇了摇头，眼瞳在灯光映照下依然漆黑如墨，他叹了口气，道：“不过，应该都死了吧。”
唐遇捧着杯子的手顿了顿。
常何注意到唐遇心情不好，就说了句：“对不起。”
但过了一会儿却没听见唐遇回话，再一抬眼就见唐遇正一脸奇怪的盯着自己。
常何疑惑：……怎么了？？
唐遇问：“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跟他当然没什么关系，但……
常何动了动嘴唇，刚要开口，就听唐遇继续问：“你吃人吗？”
“我不吃！！！”常何震惊道，他虽然浑浑噩噩的只能附在副本怪物的身上，但全部的意志力都放在控制自己不要吃人上了。
“那别人的死就跟你没关系。”唐遇点了点头，语气笃定。
其实他刚从铁森林出来的时候，他还是很担心其他人的，但现在想起来，却又觉得是很遥远的事了，旁人的结局如何，终究不是他能干涉的事情。
“对了，你觉得，你会是玩家吗？”唐遇把注意力移回常何身上。
“大概吧。”常何自己也说不好。
他没有玩家手环，作为梁山的那段时间里，神志清醒的时候也依然是断断续续的，能做的也只有占据梁山的身份以及跟着唐遇。
但不可否认的却是，对于副本和幻梦境，他在很多时候，确实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只是，如果他真的是玩家的话，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副本怪物的身上，他过去又发生了哪些事？
……还有，在康复中心时，唐遇进入院长室后，小卷毛对他说了一些话，也令他非常在意。
常何将莫名升起的紧迫感都压回了心底，就听见唐遇正在叫他的名字。叫第一声时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第二声时才恍然的“啊！”了一声。
“吃什么？”唐遇问。
什么吃什么？不是已经说了不吃人了吗？
常何眨了下眼，给了他一个迷茫的眼神。
“我是说速热饭和方便面，吃什么？”唐遇叹了口气，问：“发什么呆呢？”
“……没，”常何不太自然的挠了挠下巴，连忙说：“面，方便面吧。”
唐遇没在说什么，喝空了杯子里的水起身去厨房煮面，常何看着唐遇的背影，沉默了一下后也自觉的站了起来，不过他没有跟进厨房，而是去了卫生间，找出抹布和扫帚开始打扫房间。
毕竟开窗空了好多天，也是落了一层灰的。
唐遇拿出四袋面后就一直盯着锅里的水面，因为太过出神，也没有注意到外边的动静。
其实不止是常何，他也同样在思考着什么，只是又觉得脑子里面乱乱的什么都想不明白，最后就只好把面都扔进沸腾起来的水里，发泄似得搅了搅，调料包于水后散发出来的香味很快就冲散了他的烦恼。
唐遇盛好面端着碗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正弯着腰打扫房间的青年，暖色的灯光洒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神情十分专注，听到声音，他才向这里看了一眼，瞬间便笑了起来。
常何没有表情的时候气息就像一块浮冰一样平静又冷淡，但笑起来时眼里却如揉碎了光一般，所有的棱角都柔和起来，唐遇心口一滞，脚步就蹲在了原地，直到温度透过碗沿传到指尖，唐遇才吸了口气，若无其事的端着碗走了过去。
“来吃饭。”唐遇叫了一声，掀开碗盖，人间烟火的香味就霎时扑了出来。
副本里的食物不是口味太差就是被加了料吃着提心吊胆，导致他现在闻着方便面的味道就觉得自己感动的快要哭出来了。正在打扫房间的常何也被这味道勾的吸了吸鼻子，果断放好工具，回来坐到唐遇对面。
因为面积有限，屋子里没有餐厅，于是两人就干脆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唐遇嫌弯着腰费劲，就也盘膝坐在地上。
夜晚的风吹着很舒服，面的味道也不错，反正唐遇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发现常何把汤汁都喝干净了。
吃完之后常何自觉的收拾了碗筷，唐遇就随意的仰靠在沙发上。他抹了把嘴，又把手伸到茶几下面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最后看着头顶的吊灯也忍不住翘了翘嘴角，觉得心情都是软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