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其它小说>紫雾弥漫>第三十章 奶香味的少女

  团圆,这两个字对于我国人来说有着非凡的意义。

  相比于更注重独立与自爱的一些外国国家,我国人更坚持团结与奉献。正是因为这样的传统文化思想,万众一心,造就了当今举足轻重的国际地位。

  可这二字在陆为的心中,曾一度成为噩梦。

  陆为不止一次被人询问是不是混血,但都被他否认了。可他明白,再怎么否定也改变不了既定事实。

  他深邃立体的五官确实是继承了他的父亲的——一个不知是来自哪个国家的白人。

  他的母亲陆文沁是个简朴而单纯的女人,因为家庭条件不允许,她高中毕业后便辍学了,凭着一双巧手在贫民区里接些针线活做,帮别人改改尺寸裁裁床单什么的。

  一个长相英俊的洋垃圾轻而易举的就骗取到了本性纯真的陆文沁,她不顾家人的反对和他在一起,未婚先孕有了陆为。

  可除了甜言蜜语,这个男人一无是处。

  他每天和狐朋狗友们酗酒打牌。一开始陆文沁还能忍耐,可随着时间的流逝,陆为越长越大,而她和陆为挨的打骂也越来越多。

  倘若这个洋垃圾不回家,母子两个过得还算个日子。

  可一旦他回来了——一家三口共处一室,宛如恶狼逼近小羊。

  所以,‘团圆’始终是陆为心中的一根刺。

  即使那个他本该称作父亲的洋垃圾已经被逮捕了,即使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手无寸铁的小男孩,即使他的母亲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

  陆为在协助大队长张舜上报情况后,就在下午的时候驱车回到了他几个月都没回来的‘家’。

  他端着那副温和从容的神态和自己的母亲与邹伯嘘寒问暖一番,就坐在了餐桌旁。

  “来,再尝尝这个,妈新学的菜!”

  陆文沁将一盘色泽奇特的酿肉青椒放在了陆为的面前,那盘子有些大,挤得另外几道她‘新学的菜’都不得不退后一些。

  陆为一边应着一边和邹国翔一起,一人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

  那味道甜甜酸酸,可偏偏没有一丁点的盐味儿。

  但比起前面几道不是咸了些,就是呛了些的菜来说,这个算是好吃的了。

  于是一顿饭就在陆为的平和镇定,和邹国翔的习以为常中还算温馨的度过了。

  “陆为,你来。”

  趁着陆文沁去洗碗的间隙,邹国翔招招手,将陆为叫到了书房内。

  “我就开门见山的问了,你最近和邢老黑联系了?”

  邹国翔的问题陆为早已料到。

  他点了点头,承认道:“是。”

  邹国翔最欣赏陆为的坦诚,他“嗯”了一声,又缓缓道:“我知道,你有你自己的原因。我听说他最近不太老实,你自己掌握分寸。”

  邢老黑,原名邢冬霞,据说这人生于寒冬,出生的时候家门口挂着条彩霞,由此得名。后来因为自觉名字太娘炮,于是给自己起了个听起来爷们点的名讳,‘邢老黑’。

  他是陆为警局辖区内的一个地头蛇,先前张子琛的书包就是落在了他手下那个纹身店里。说来也算是邢老黑帮了陆为的忙,让那小黄毛把包原封不动的送去了警局,才得以让那钻戒避免了被发现后送到黑市变卖的可能性。

  这个人早些年因为持械斗殴而被逮捕,蹲了些年月。这种经历在正常人看来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但到他口中,就成了一种勋章,每次说起那个事件就可惜自己的刀尖捅得太靠下了,只捅穿了那人的胃。

  那些小偷小摸的或者小混混甚至将他的事迹描绘得有声有色,无形中竟将邢老黑架上了一个‘德高望重’的地位。时间一长,竟也有不少人追随他。

  而邹伯,邹国翔,曾经是一名普通的狱警,但陆为清楚他是有些本事的。

  陆为一垂眼眸,思量着邹国翔的语气,风轻云淡道:“那就找个机会端了他。”

  邹国翔双手背后,眼望着黑漆漆的窗口,良久都没有回应。

  陆为就静静的站在他背后,一并沉默着。

  直到陆文沁在厨房柔声唤道:“老邹,你去把垃圾倒了好吗?”

  邹国翔才转过身来,重重拍了拍陆为的肩膀,道:“好好做。”

  ……

  弦月上梢头,午夜来临。

  薛寒和陆为一前一后回到了公寓,后者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甚至可以说有些乌云密布的意思。

  倒是薛寒,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将那只挡风不保暖的牛仔外套随手一扯,脱下挂在了餐桌的椅背上。

  脚一翘,揪过餐桌上半个已经冷透了的披萨咬了一口,边嚼边再一次忍不住地低声笑起来。

  陆为视线环视了一周客厅后,他已经不知该从哪里开始发火了。

  撇开他今天第一眼看到薛寒时就令他额角跳了跳的衣服不说,开放式厨房和餐桌上堆满了各类外卖盒子和饮料瓶,沙发旁的一个行李箱大开着,各色物件散落在地板上。

  他已经不敢想象自己家的客卧现在是什么样了,否则他的强迫症可能会直接导致他把薛寒连人带物一齐扔出门外去。

  薛寒趣味十足地观察着陆为一张俊脸由青变紫,又由紫变黑,坏心眼儿地举了举手里地披萨,调笑道:“哥,你要吃吗?”

  那一声“哥”简直把陆为的头皮都喊麻了,如果时间回到一个多小时前,他说什么也不会打电话给这个家伙来救场。

  ……

  两小时前。

  陆为应邀来到碧水蓝天。

  这是个装修颇为奢华的私人会所,但真正有头有脸的人并不会来这里光顾,外观太张扬毕竟会让人心生不安。所以这里真正的常客,就是像邢老黑之类的‘讲究’排场的人了。

  如电话里所说的一样,邢老黑早已安排好了人来领路。陆为的车一到,就有一个服务生低着头上前来,全程都没有抬头去看陆为的脸,以‘妄想地上捡钱’的姿态将他引进了一个包厢。

  门一开,里面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还有邢老黑那漏风式大笑就直冲面门,十几只眼睛透着隐隐地恶意齐刷刷地望向陆为。

  “陆来啦。”邢老黑左拥右抱着两个浓妆艳抹的俏丽女郎,她们一个穿得绿油油,一个穿得黄闪闪,映得邢老黑当下的姿态活像一个左捧西瓜右抓菠萝的棕熊。

  陆为冲他点了点下巴,便走到了邢老黑的身边。

  也不知是坐在那儿的一个刀疤脸是个不懂眼色的,还是故意给陆为难堪,瞪着双眼就是不让座。

  邢老黑假装不知,嚷嚷着让‘菠萝’给他喂酒,一旁还有一众等着看戏的。

  谁知陆为竟是勾着嘴角笑了笑,不同于平时在警局的那种仅仅能称之为温和的笑容,而当下他却是友善至极,这一笑甚至将他周身那一贯沉稳的气势都柔和了去。

  陆为冲那刀疤脸伸出手,客气道:“第一次见这个兄弟,贵姓?”

  也许是陆为那张高级脸唬人,那刀疤脸一迟疑,还是伸出手和陆为握了握,斜着眼朗声道:“我沈乾。”

  “哦,沈乾啊。”陆为的笑意又扩大了些许,当那刀疤脸意识到危险时已经来不及了。

  陆为手下一用力,直接单手将他从沙发上拎了起来,惯性促使他上身往前扑去,眼看就要撞到陆为身上时,只觉得腹部一阵撞击剧痛,五脏六腑仿佛都碎了似的,他连痛呼都还没得及出口,就被狠狠甩在了地板上。

  刀疤脸痛苦的抱着自己的肚子抽搐了几下,“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

  包厢内顿时鸦雀无声,连同那五光十色的彩灯和伴奏都令人毛骨悚然起来。

  刀疤脸颤颤巍巍地想要爬起来,却被人重重地踩住了后背,生生将他又踩回了地板上。

  陆为此刻已然收敛了笑意,冷漠的表情回到他的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映出刀疤脸恐惧的表情,他却不痛不痒道:“我陆为,幸会。”

  言罢,陆为收回了腿,还顺手掸了掸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在众人的注视下坐在了刀疤脸的位置上,还冲脸色难看了几分的邢老黑一挑剑眉,佯装客气道:“不好意思,邢哥,我这人向来下手没轻重,见谅啊。”

  邢老黑暗自咬了咬牙,神色几拧,硬是憋出一顿大笑来:“哈……哈哈哈哈……陆还跟老哥生分了不是?多大点儿事!你,还有你!去去去去,把这个不知好歹的拖走。该吃吃该喝喝该唱唱!都瞅着老子干啥玩意儿?!老子脸上有花儿啊?!”

  陆为没理会那些各色视线,随手从桌上拿了一盒那些小弟们‘供’给邢老黑的软中华,自顾自的拆开来点了一根,夹在骨节分明的手指间颇为享受地深深吸了一口。

  邢老黑咬牙切齿,心说这狗东西真会挑,那盒放在最顶上的可是3字打头的,价格比普通的软中华贵了不少。

  可随后,邢老黑又眼珠一转,贼兮兮地拿胳膊肘向陆为腰间鼓捣去,也不管陆为是不是一侧身就躲开了去,咧着他那漏了风的门牙,神秘道:“欸陆,老哥最近捡了个极品。”

  陆为微眯着眼望着他,缓缓将烟吐了出来,烟云弥漫开来,他从善如流道:“什么极品?”

  只见邢老黑招了招手,一个原本站在黑暗角落里的少女万般婀娜地走了出来。

  那少女看上去不到二十岁,一条修身连衣裙包裹着纤细匀称地腰身,剪水秋瞳生的灵动极了,正含情脉脉地望着陆为。

  见陆为没有表示拒绝,便踩着小碎步而来,小心翼翼地将那身软玉依靠在了陆为身侧。

  相比之下,陆为显得要漫不经心的多,他状似来者不拒地伸出有力的手臂将那少女圈进了自己怀里,微微低下头,用低磁的声线柔声道:“你叫什么?”

  少女如青葱般白嫩的小手,柔弱无骨似的搭在陆为胸前,闻声软语道:“安安。”

  一阵浓郁且奇异的奶香味从这个自称安安的少女身上传来。

  陆为的眸光暗了暗,但随即恢复了正常。

  原来如此。

  这种味道他是知道的——某种瘾君子身上才会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