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月城打车来到靖雪市乐苑小区楼下，按着万雪的指示，找到了现场。
万雪就站在门口，黑漆漆的楼道里，只能看到万雪手机屏幕亮着一片微弱的光。
“万哥。”商月城唤道。
听到商月城的声音，万雪抬头，看到了商月城，便锁了屏，装起手机：“来了。技侦叫了吗？”
商月城点点头：“在路上，预计十分钟之后到。”
黑暗中，似乎是心照不宣，谁都没有开灯，只有月光透过楼梯间的小窗户洒进来，隐约照亮二人的轮廓。
半晌，商月城开口：“你是，怎么找到的？”
万雪道：“多亏了死者家的户型，装饰，还有一些天时地利的巧合。”
商月城追问：“说详细一点，万哥。你在视频里发现了什么，找到的这里？”
“其实没有直接找到这里，一开始我只能把范围确定在靖雪市……地理学过太阳高度角吧？有几场直播，是在白天，两扇呈九十度的窗户正好可以呈现太阳照向南面窗户时，日照的角度。”万雪解释起来。
“然后就算了一下那个角度，当天直播正好是秋分那一天，太阳直射赤道，能算出一个大概的纬度。”
“然后通过她家南面窗台的一个指南针摆件，得到了太阳正南时候的地区时间，和直播时显示的首都时间做对比，大概能算出死者所在地和首都的纬度差——也是一个很粗略的值，我也有点穷途末路时放手一搏的成分。”
“结果没想到，算出来的经纬度和靖雪市很接近，但因为存在误差，我也不确定，于是打算开车出来碰碰运气，看看全市能看到信号塔的居民区有哪些。”
“然后…也算是有一些机遇的因素，找到这里来了。真的可以说是，运气爆棚，才能成功。”
不单是运气，这一系列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做法，可真让人赞叹啊，万雪。商月城心道。
说罢，万雪把商月城引到3户房门门口，拉开虚掩的门，一具尸体呈现在二人面前：“我找到有两扇窗户型的单元楼，再通过视频里的信号塔高度，找到了具体的楼层和房门号，找物业开了门，就看到了她。”
商月城看看尸体，又把房门虚掩住，对万雪说：“我把你从成榆县带回来，真是个正确的决定。”
说罢，用没拎袋子的那只手狠狠揉了一把万雪的脑袋：“太厉害了。”
万雪有些炸毛，刚想出手，商月城的手机就响了，是技侦打来的，通知商月城，技侦已经到了小区门口。
听到已经有人来了，万雪转身按了电梯：“我得走了。”
“哎，万哥，留下一起勘察现场不好吗？”
万雪望着缓缓增加的楼层显示面板发呆：“月城，你当时猜测我不愿意离开成榆县的理由，其中一个，是因为童警官的爷爷奶奶。”
他突然转头看向商月城，眼睛里倒映着洒进来的月光。
“还有一个，是我怕靖雪市局有我不敢面对的人。很不巧，这个人，可能是稍后来的那些人之一。”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万雪却没有立即走进去，而是来到商月城身边，借着微光，把手伸进他的夹克口袋里，掏了钥匙出来：“走的时候没带钥匙，借我一下。”
那是商月城的家门钥匙。
这行为昭示着，他默不作声地妥协了。那天尴尬的局面，他决定选择性忘记，他不想因此和商月城有隔阂，从而白白损失一个愿意为他做饭的人。
取了钥匙，万雪才走进电梯。
就在电梯门关上的一刹那，商月城的手突然伸进来，连带着手上拎的三个袋子。
万雪怕袋子掉在地上，下意识地接住，商月城的手却闪电般收回去。
“失礼的补偿。”
话音落下，电梯门沉沉地关上，万雪手里拎着商月城找准时机塞进来，不可能有时间让他推辞的礼物。
商月城的余音在似乎还在电梯间里回荡，不过在万雪的脑子里，这话仿若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让他心情产生了异样的波动。
关于那天的事，商月城和他是同样的想法。
“傻小孩儿。”
电梯缓缓停住，万雪拎着东西出门，在黑暗中和匆匆上楼的技侦擦肩而过。
楼上的商月城，深呼吸，平复着自己略微激动的心情。
送出去了，耶。
秋天晚上的气温略凉，商月城把手揣在口袋里暖和。
却摸到了夹克衫口袋里一个熟悉的东西。
他的车钥匙。
应该是刚刚万雪从自己口袋里掏家门钥匙的时候，趁机把车钥匙塞回来。
看来万雪已经把自己的住处记住了。
商月城心里莫名满意。
技侦来到现场，紧锣密鼓地开展调查工作。
商月城对万雪说过的话很在意。他说，在靖雪市局可能遇到不能面对的人，那人恐怕就是一年前从雨凛市调来的，研究物证的石向晨。
商月城明白了万雪的顾虑，心情莫名又好了些。
死者身份明了，尸体也已经找到，市局又热闹起来——加班。
程法医连夜做尸检。
尸体身上只有一处致命伤，自口腔贯穿脑干，一枪毙命。结合直播时记录下的犯罪现场情况，应该是凶手趁死者说话张嘴时，把枪管塞进了她嘴里，扣下扳机。
物证那边也分析了现场遗留的线索。
门把手上只提取到死者的几枚指纹，看来凶手作案的时候带了手套。在死者家地板上倒是有一枚灰尘加层足迹，十分清晰，42码，前脚掌花纹磨损严重，证明这双鞋的主人是名司机。
结合电梯的监控，并没有在死者遇害的时间段看到任何人进出这栋楼的电梯，可以推断，凶手是从安全通道的楼梯走上来的。由于安全通道常年无人打扫，楼梯间积了不少灰，痕检也在楼梯间找到了凶手上楼的足迹。
在现场找到了两枚弹头，一枚在死者身后较远处的地板上，是射杀死者时从死者身体贯穿出的。一枚射穿了死者的手机，弹头尖端嵌在地板里。
“这案子还挺明了，”程法医拿报告给商月城看，“查查人际，比对脚印，证据确凿，顺利结案。”
商月城却有些凝重：“嫌犯手里有枪，还是要小心行事啊。”
死者尸体被发现的那间房子，房产登记信息并不属于死者本人，而是一个名叫“史司杰”的男人名下的房产。
史司杰最近的活动轨迹不在靖雪市，这桩命案的嫌疑人列表也和他无关。
凶手打出去的那一发子弹贯穿了死者手机的存储卡，技术员也无法修复已经变成一堆破烂的内存卡，更不用说里面的数据。
带着全队的人熬了一个大夜，第二天一大早，商月城就开着车去了乐苑小区，查案子。
到现在，他们还有一条线索可以深入挖掘一下。
烟花。
虽说烟花响起的很巧合，有可能是附近有红事白事，燃放烟花，恰巧掩盖了枪声。
但也不排除凶手有同伙，故意在听到枪声的时候燃放，让听到枪声的人以为只不过是烟花的声音。
最近烟花爆竹的燃放是受到管控的，不可能随便燃放。虽说离乐苑小区不远的地方是划定的可以燃放烟花爆竹的区域，但是在那里点燃的烟火不会有视频里那么大的声音。
换句话说，烟花燃放的地方，就在乐苑小区楼下。
在乐苑小区楼下走访调查一下，说不定会得到什么线索。
乐苑小区楼下是一排店面，还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恰巧，当天早班的店员在凶杀案发生的那段时间值过班。
店员说，那天他的确听到了燃放烟花的声音。最近因为市区大部分地方都禁燃烟花爆竹，所以他当时刚听到的时候，还吃了一惊。
随后，他被烟花的声音吸引，却没有看到有烟火，四下环顾一下，发现是停在小区门口的一辆礼炮车在响。
不过，奇怪的是，那车子就在小区门口停了一会儿，声音开了不到十分钟，就没响过了。一点都不像是办红白喜事的时候，会一放一整天的那些礼炮车。
只放了一会儿就离开，看来，那辆车和案子脱不了干系。
恰巧，便利店门口的监控录像拍下了礼炮车，在便利店的高清摄像头下，车身上公司的广告电话和车牌号都一清二楚。
城市的另一边，一间公寓中。
“靠，我昨儿晚上看见……有警察在钱婊的楼下！钱婊的尸体肯定已经被发现了，怎么办……怎么办！”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一边不安地咬着指甲。
“冷静点，阿乔。”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沙发上坐着的男人。男人左手手背上纹着鲜红色的二分音符记号，莫名让人不寒而栗。
再加上那鹰隼一般的眼神。
“那……那，羽哥，你说，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被称作羽哥的男人，缓缓摸着左手手背上的音符记号，沉声道：
“我们，可以和警方谈谈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