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共六人,均为成榆县二中的学生,分别是文科一班的王蕊宸,王霖欣,理科一班的徐云,赖嘉美,史菲雨和理科二班的李扬。死因均为有机磷中毒。”市局来的法医对着现场照片,波澜不惊地说道。
果真是市局的,见过大案子,自然对这些也就习以为常。
李榆乡坐在最后一排,听着他们交流案情,还是有点不敢抬头看现场照片。
毕竟,那些姑娘们身体僵硬,极其痛苦的死状,他可不想再看到。
“有机磷?农药啊。”坐在第一排的黑皮肤警员说道。
“初步推测,应该就是农药一类的毒物。”
“顺着买农药这条线查就可以了呗。”黑皮肤警员靠着椅背,状似轻松地说道。
“没那么简单,这和你们大城市不一样。”
此时,坐在旁边的所长老金发话了:“成榆县是个小县城,附近是乡村,背靠着农业,不少家庭都是家乡在农村,来县里上学的。农村这地方,经常要下地干活儿,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点农药,从农药查,不太现实。”
“的确。”队长商月城发话了。
“那会不会是意外事件啊,一屋子的姑娘误服了农药。”后面有人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商月城摇摇头:“农药在制作的时候,为了减少别人误服的概率,会在里面加入有浓烈气味的化学成分,从而降低误服概率。”
“那会不会是…自杀?”李榆乡面对市局的大佬,虽然有点儿发怯,但还是觉得,不能丢了成榆县派出所的脸,于是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一瞬间,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
“一个寝室的女生…相约自杀。”李榆乡打破沉默,可他自己的声音也越来越低。
似乎叫自己都说服不了似的。
“好像也有道理。”一个声音附和。
“不会是自杀。”
突然,万雪的声音响起。
“几名死者穿着随意,没有遗书,房间也没有收拾,也没有给父母打过电话,甚至连一两句简短的遗言都没有。”万雪说道:“整个现场,就像是女孩们突然死亡。”
“按理说,如果是自杀的人,他们要么会穿着得体,打扮精致,为了让自己上路的时候好看一点,要么会给这个世界留下遗言,让自己走的时候没有那么多遗憾,可是这些,在案发现场都没有找到。我们不仅要看现场有什么,更要看现场没有什么。”
万雪说着案情,自己便投入了进去。可他说着说着,才注意到不对劲。
整个办公室的人,包括李榆乡和老金所长,都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一副十分意外的表情。
糟糕,以前养成的习惯,一不小心就顺着问题答下去了。
“我随便说说,”万雪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想要把自己隐藏到角落里不让别人发现一样,“你们继续…继续…不用在意我…”
“没事,继续说下去。”
万雪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那不正是今天见过的漂亮队长商月城嘛。
商月城双手搭在身前撑着下巴,一副好奇又欣赏的样子看着万雪。
万雪被这样打量着,莫名其妙地心里有些发毛。
吞了吞口水,他顺着把皮球又踢回市局的人脚下。
“痕迹那边呢?”
技术人员也汇报了他们的检验成果:“现场比较乱,没什么有价值的痕迹物证。但好在保护的比较完成,基本还原了案发时的情况。”
“在死者的杯子里都检测出了微量的有机磷残留,说明几位死者都是口服有机磷之后死亡的。其中五名死者的身体都被移动过,说明在毒发过程中有人移动过他们的身体,而尸体没有变动过位置的,只有李扬。”
这就说明,李扬是最后一个死的。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舍友痛苦地毒发身亡,然后,自己也没能幸免,挣扎着步入室友的后尘。
在这段时间之内,她一定很矛盾和痛苦吧。
“脚印和指纹都很杂乱,没什么检验的意义。”技术人员接着说到,“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痕迹。”
“那看来,我们只剩下两个线索,一个是毒药的来源,一个是死者的社会关系。”队长商月城坐直了身子,表情严肃,发话了。
“你们成榆县这边对死者社会关系的初步调查结果怎么样?”
李榆乡终于也得到了和别人一样大段大段说话的机会,显得有些兴奋:“我们对死者的社会关系进行了一个初步的调查,几名死者和别人都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根据几个同学的口述,我们暂时敲定了有动机的三个嫌疑人。”
“一个是前几天在走廊和赖嘉美有过口角的杨梓钰,据说两个人是因为一点小事吵起来,闹得不可开交,争吵中赖嘉美推了一下杨梓钰,杨梓钰的脸磕到了栏杆,在脸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疤痕。”
“一个是王霖欣的同班同学朱鹭,根据王霖欣同学的描述,朱鹭是一个有些阴暗的女生,因为王霖欣长期霸占他们班第一的位置,因此朱鹭只能屈居人下,有的同学似乎见到朱鹭在本子上写啥了王霖欣这样的话。”
“还有一个是和她们都不同班的,李扬的好友张濛雨,据他们说,李扬抢了张濛雨的男朋友,但实际上,那男孩都没有和张濛雨说过几句话,只是前段时间和李扬因为同在一个兴趣班上课而走的比较近,被张濛雨误会了而已。”
“别的呢?”
“学校里暂时查到这些,家庭关系那边还需要继续查。”李榆乡说道。
“好,蒲莱,你带人去排查农药的线索,看能不能锁定一下范围,社会关系这一块儿,就麻烦成榆县的两名民警同志了…”
商月城不亏是市局刑侦队队长,安排工作时沉稳,有底气,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安排的工作也脉络清晰,总人手十个人都不到,却把案子的方方面面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得到了安排,大家各自都准备行动。
就在李榆乡和万雪准备出发的时候,突然,商月城拍了拍万雪的肩膀:“李同志,万同志,我和你们一起去调查吧。”
万雪心头涌上一丝戒备。这家伙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要和我们一起去?
万雪没有多问,也没有表态。不管这商月城打着什么小算盘,和他万雪也没关系。他要做的,只不过就是把案子办完,结了案,然后继续在自己的档案室里睡大觉。
反正,以后估计也和商月城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
倒是李榆乡,很是兴奋的样子:“商队长,好啊好啊,我们一起去调查,顺便可以见识见识成榆县的风土人情,你们这些当领导的,很少来县城吧…”
李榆乡倒是很热络,拉着商月城就开始聊天。
万雪偏过头去,不去理会耳边叽叽喳喳的两个人。
他没有看到,商月城的眼神一直有意无意地落在万雪的脸上。
商月城笃信,他见过这张脸。
看上去平平无奇,没什么特点,五官都是典型的亚洲人特点,柔和的眉毛看上去没有一点攻击性,扇形双眼皮,略微上扬的眼尾,流畅的山根和鼻尖,比眉弓略窄的下颌,乍一眼不会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但却是十分耐看的类型。
眉毛眼睛,鼻子脸蛋,就好像全部都是用计算机计算过一样,完美的比例,恰好的线条,没有特点,却挑不出毛病。
如果万雪的脸有很清晰的特点,那商月城一定会记住。
可万雪脸上似乎和自己记忆里任何有记忆点的面孔都不一样。
自己究竟是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商月城正思索着,突然被李榆乡打断。
“嘿,商队长,想什么呢。”
商月城这才回过神来。
万雪进死者房间里去做简单的搜证,他和李榆乡则在客厅里和情绪崩溃的死者父母对眼儿。
死者父母还在哭,看上去没空理他们,李榆乡也就趁此机会和商月城随便搭两句话。
商月城收收思绪,问道:“李同志啊,那个万雪万同志,一直在你们派出所工作吗?”
李榆乡摇摇头:“他是半年前才来的,听口音,也不是成榆县本地人。具体的来历我不清楚,但今天和他查案子,总觉得他是个很厉害的人,以前好像办过不少案子,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甘愿但我们成榆县这个小县城来看档案呢。”
商月城听着李榆乡的话,若有所思。
半年前,突然来这个小县城派出所。
以前好像办过不少案子。
的确,刚刚在案情分析会的时候,万雪的分析很有道理,在加上今天在现场时他的动作,行为,都很熟练,不像是只去过几次现场的人。
都在档案室混了半年,一出现场,依旧驾轻就熟,刑警的基本素质就像是刻在他骨头里一样难以磨灭。
这个万雪,究竟是什么人。
不一会儿,万雪就从死者的房间出来,和商月城对上视线,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
商月城会意,起身和死者家属告别,离开了死者的家。
李榆乡掏出小本子,把第一行划掉“好的,这是王蕊宸的家,没有发现,下一家是…”
话说到一半,就被商月城的电话铃声打断。商月城看了一下来电显示,皱了皱眉,似乎没有料到这个电话会打来。
但还是冲李榆乡和万雪抬一下手,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接个电话”,便滑动了绿色的接听滑块。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大。就连万雪和李榆乡也听的一清二楚。
“头儿,二中这边…有个姑娘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