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并不急促,在深夜冷不伶仃地响起,再配上久不停息的微弱哭声,让人止不住心中发寒。
郁森瑟缩着身体,把脑袋埋在司宣阳的颈窝里,喃喃道:“好冷啊......”
“你给老子起开!”司宣阳低声吼他。
这姿势已经不是暧昧不暧昧的问题了,要是郁森的腿能老实点儿,都能用‘缱绻相依’来形容了!
司宣阳一点都不觉得冷,他热得浑身都要烧起来了。
“郁森,你还有没有点分寸感?你还记不记得这是什么地方?”
他的脖子被郁森的头发扫得有些痒,放在身侧的手指在轻颤着,心跳的速度远超平常。
“可我真的觉得冷啊......”郁森叹气,手臂稍稍松了些,肌肉没那么紧绷后,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司宣阳觉得不对劲,被郁森压着的那只手臂用力搂上去,另一只手把他从颈窝中挖出来,心里咯噔一下。
——郁森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了许多,此刻冷静下来,司宣阳也察觉到他的体温变凉了不少。
他细细感受了一下,似乎是整间屋子的温度都已经下降了,只是他刚刚处于燥热的状态,根本没意识到。
“郁森?你哪里不舒服?”司宣阳沉着脸摸了摸他的额头,凉得像块儿玉石。
“......就是冷,还困,神经一跳一跳的,”郁森闭着眼在他身上拱了拱,“别担心,应该是外面那东西的原因。”
司宣阳往房门看去,门底下的缝隙里渗进一些白雾似的气体,像是冰箱里的冷气。
敲门声和哭声还在继续,司宣阳小心地把郁森的脑袋放在枕头上,低声道:“我去看看。”
“不许去!”郁森将他上半身压下去,“你离开我身体五秒钟我就会冷死了。”
司宣阳心头一跳:“......你瞎jb说什么梦话呐?”
他不想听郁森这样说话,即使是开玩笑的也不想,特别是他现在这样的身体状态。
司宣阳心里难得地升起一丝害怕的感觉,也再一次地无比后悔那天在酒吧将他撞伤。
“是不是很难受?”
“嗯...你原谅我就不难受了。”郁森上半身压在他身上,嘴唇几乎碰到司宣阳的耳廓,说话间的气流凉丝丝的,却让司宣阳半边脸都发了烫。
“你原谅我吗?”郁森得寸进尺。
“......不原谅。”司宣阳冷硬地开口,“你难受跟我不原谅没关系,是飘进来的那冷气。”
“嘁,嘴那么硬,身体倒是很诚实嘛,你搂着我干啥呢?”郁森嗤笑一声,“趁机吃豆腐啊?”
“......操!你他妈不是冷么!”司宣阳气得吐血,手却没有松开。
这时候,门外的人似乎是不爽被无视,敲门声从一开始的轻柔,变得逐渐暴躁起来,到了后来,甚至有些像个疯子在直接捶门,捶得咚咚大响。
郁森环紧了司宣阳的腰,低声道:“别过去。”
他虽然身体难受,但感官却似乎增强了许多,本能地觉得这冰冷的气体有问题,还是不应声不下床最好。
他像抱着以前家里那个大型玩偶一样地抱着司宣阳,鼻尖萦绕着与他相同的沐浴露味道,暖暖的,简直是帮助入眠的神器。
唉,没有早注意到这点,真是亏了!
司宣阳叹了口气,没有挣扎,侧过头,眸色幽深的瞥了眼逐渐蔓延到床脚的白色雾气,将郁森身上的被子给他裹紧了些。
疯狂的敲门声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才终于不甘心地放弃,随之消失的,还有走廊上鬼泣似的哭声。
深夜终于恢复宁静,司宣阳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才缓缓放松,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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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啊——!”
古堡的一天从清晨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开始。
郁森陡然惊醒,像溺水一般的窒息感倏地席卷而来,心脏跳得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眼前一阵阵发黑。
“没事了没事了......放轻松,慢慢呼吸......”温柔沉稳的声音像是从远处飘来的一样。
他感觉脑袋被托起来,额头上的冷汗被轻柔地擦掉,郁森张着嘴急促地喘息着,死死攥着身边人的衣角,像是抓紧了最后一根稻草。
他缓慢地眨了几下眼睛,白光中,画面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司宣阳忧虑地看着他,手指抵在他的眼角轻轻擦拭:“还难受吗?”
眼睛有些湿润,郁森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流了眼泪,他动了动有些干裂的嘴唇:“没事,别担心。”
带伤进入挂钟世界的后果比他想象的更严重,被惊醒居然是这样的感觉,郁森叹气,在司宣阳的帮助下撑起身体,一头埋在他的肩窝里,闷声道:“别把我推开,让我先缓一缓。”
司宣阳眼中的忧虑没有褪去,环在郁森背部的手臂收紧了些。
郁森的呼吸逐渐平稳,屋外传来司楠的声音:“阳阳郁哥,你们醒了没?外面出事儿了!”
司宣阳沉声回了句:“等会儿出来,你们先去看看。”
司楠应声离开。
郁森慢慢直立起上身,感受着逐渐正常的心跳,用力抹了把脸:“没什么事了,我去洗漱一下。”
“当心点,别摔了。”
“放心吧,我又不是智商出问题了。”郁森挥挥手,进了洗手间。
司宣阳看着他的背影,深深呼出一口气,郁森刚刚濒死的样子属实吓到他了,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深刻地体验到‘惊魂未定’四个字,也让他第一次因为担忧一个人的安危、而直到现在心脏还钝钝地发疼。
指尖落到衬衣衣角刚刚被攥得皱巴巴的地方,眼眶有些发热。
***
郁森简单地打理完毕,和司宣阳一起出了门。
出事的是间只住了一个人房间,人群已经散了,只有两三个跟他俩一样来迟了的人在门口踌躇着看了一眼,然后干呕两声,拔腿往楼下跑了。
郁森:“......”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司宣阳拉住他。
“行吧。”郁森从善如流地答应。
若放在之前,他还会对司宣阳把他当弱鸡看待的这种现象挣扎一下,但这次挣扎不了了,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连自己都不确定,万一看了什么恶心的东西,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怎么办。
瞧着那门口漫出来的血,就知道死亡现场有多惨烈了。
血?郁森蹙了蹙眉:“阳阳,别沾到血了,吸血鬼肯定对血的味道比较敏感,咱们小心点儿为好。”
司宣阳应了一声,仔细地避开门口的血迹,朝房间里忘了一眼,顿时皱紧了眉头。
——里面简直是个大型分尸现场。
人体被切割成了几十块儿,四散洒落,肠子和心肝肺等一些内脏也切得到处都是,一些肉块很碎,得认真看很久才认得出来是身体哪处的组织部分。
司宣阳歪头看了地上一个黑白红相间的小物体好几秒,才看出那是被切了一半的眼珠子。
满屋子的红,血腥味儿浓重得老远都能闻到。
郁森喊他:“看好了没有?”
司宣阳揉了揉鼻子,避开蔓延出的血迹,原路返回到他身边:“走吧,下去吃饭。”
“屋里什么情况?”郁森问。
“死了个人。”
“我当然知道是死了个人!”那血都漫出来了,谁不知道是死人?郁森翻了个白眼,“什么样的死法?”
肯定不是吸血鬼吧,不然怎么会浪费这么多血。
司宣阳犹豫了一下,看了看他的脸色,才道:“分尸。”
郁森愣了愣:“......哦。”
他想起昨晚的白气:“会不会下床就被白气给分尸了啊?”
司宣阳沉吟着:“有可能。”
“啧,看吧,要不是我抱住你,你的下场就跟那人一样了。”
司宣阳瞥了一眼身边人得意洋洋的嘴脸,难得地没杠回去。
......
吃饭的时候跟司楠他们一合计,才知道昨晚听见哭声和敲门声的不只是他们,而是每一间房都发生过,他们听到的敲门声也是自己房间的敲门声。
有个男人在吃饭的长桌上就开始骂骂咧咧:“这里的门没猫眼,老子本来想去开个门缝看看谁在哭的,那白雾直接就把我脚给开了口!妈的!要不是老子忍住痛跑得快,没有就地坐下,不然就跟楼上那倒霉蛋子一个样儿了!”
郁森看了眼他的脚踝处,的确是有一个大口子,应该不深,血已经止住了。
正出神间,司宣阳轻轻敲了敲他的盘子:“怎么不吃?不合胃口?”
郁森低头看了眼盘子里带血的牛肉,有些嫌恶地蹙眉:“太生了。”
他一向不太喜欢这种血淋淋的三分熟。
司宣阳没多话,利落地将郁森盘子里最熟的那小部分给切下来留下,其他的都叉到自己盘子里去了,再把自己盘子里的胡萝卜、焗蜗牛、一小撮意面卷等配菜都给叉到郁森的盘子里。
“多少吃点儿,别那么娇气。”
郁森顿时笑得花枝招展:“司先生,嘴上说着别那么娇气,可你这行为就是赤裸裸的纵容娇气嘛!”
作者有话说:
郁森:不知不觉成了病弱攻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