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之上斑驳的锈黄痕迹昭示着它的年代久远,镜边儿却因长时间的抚摸磨搽而变得光滑平缓,透出古物的特质。

  那些小婴尸们在吃饱喝足以后宛若兽潮退却般层层爬出门外,只到最后那只领头的大婴尸暂时餍足,从女人的肚子中钻出来,骨肉附着着被啃食散烂的皮囊,那东西宛若吹气球般嘭的一下鼓起来,婴尸趴到她的头上,那穿红袍的女人宛若年久失修的机器才上弦,蛆虫一般在地上碾磨许久才拖着那层皮爬起来,以一个头重脚轻的姿势跟跄着往正房中去,怀中紧紧握着的铜镜反射下不经意间恍了下窥探者的眼睛。

  “嘭!”

  门被自动关上。

  二人对视一眼,分明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冉冉兴致。

  顾俭身上冷汗淋漓,湿热的温度通过衣物和互相碰触的肌肤附着在一起,望舒从他怀中出来,拉起顾俭。

  “我觉得……”望舒状若思考,顾俭却先知道了他的计划。

  “不用你觉得,明早我引那老太出来,你再进去。”

  他徐徐善诱,“今夜变数太多,听话,乖。”

  茅草屋里复又遍布灰尘,方才成群的婴尸从上面经过,顾俭铺的整齐的被子瞬间染了一层薄灰。

  望舒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又道,“今夜是没办法睡觉了是吗?”

  寻常人过站吓都要吓死,恨不能时刻保持警惕心,望舒从还是一团光球时就在沉睡,对他而言,再没有此回归本源更舒服的事情了。

  神明无需类五谷过脏,更不需睡眠,可好奇心重的幼崽对每件事情都做的郑重又认真。

  “给。”

  顾俭装了奶到恒温杯,打开被害吸管“biu”的一声弹出来,他像一个合格的饲养员,耐心又沉稳。

  “可以睡,不过今夜得委屈你跟我铺一个被子。喝吧。”

  顾俭将被弄脏的被子反过来叠起,夜晚的村庄寂静无声,他最大程度的不令灰尘席卷整间屋子,还有两床行军被,一铺一盖。

  望舒没什么讲究,喝完以后眼巴巴的看着顾俭。

  他揉揉对方毛茸茸的柔软发丝,“明天再给你。”

  望舒可乖,自觉爬上去睡在里面,顾俭将他围绕,都不用空调,他就是自动恒温热源。

  这里不见阳光,只能通过天空的明亮程度来判断白天黑夜,可笼统计算的话,黑夜的到来要比白天提前八小时,也就是说可供顾俭行动的时间只有四个小时。

  入夜之后发生什么都是无法预料的事,望舒提出由自己去引开老太,被顾俭言辞正色的拒绝,用顾俭的话说就是,“你太细皮嫩肉,婴尸最喜欢的就是这种,轻易的划开柔软嫩滑的皮肤,肠肚一套掏出来,钻进去吃干净。”

  望舒一阵恶寒。

  “这不是理由。”

  顾俭正色,“我进去等于零,我没有你那样的天赋和共情能力,偷不出来还是未知数,那老太能上当一次未必能上第二次。”

  望舒思略片刻。

  “这个你拿着。”望舒拨开他的手,放进一枚小小的花种。

  那东西还有些爱娇,悄悄地转过身子将屁股对准顾俭。

  “好了好了。”望舒摸摸花种“乖乖的。”

  顾俭敲响房门时,油纸窗的门边倒映着一双昏黄的眼睛,似乎正从内里窥视着什么东西。

  于是他转为踢门。

  “砰”的一声,门被从里大力打开。

  他面无表情,“不是说这里是旅游写生的著名景点吗?我想拍几张照片,带我去看看吧。”

  他的表情更像是说,“我想快点儿弄死你,赶紧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埋了吧。”

  老太转悠了下眼睛,似乎在思考他说话的真实性,半晌,二人僵持不下。

  “那他呢?你们一起去?”

  顾俭低声,“还没睡醒。”

  他眼神里是沉于深处妥善安放的爱意,老太不知想些什么,片刻,她点点头。

  慢悠悠从里面拿出只挎篮出门,头上的婴尸强壮阴邪,门开合的间隙,顾俭好似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光亮,瞬然间复又消失不见,顾俭落于她身后,步步跟随。

  路过小屋时,顾俭微微一顿,背在身后的手指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