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其它小说>烈火行舟>第78章 “嫌我血淋淋的样子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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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良遥陡然收势,他收回长刀,同时将插在莫迟肩头的三棱锥用力一拔,回头看去。

  莫迟捂着肩膀,斜靠着岩壁重重滑坐在地,额角冒出的冷汗瞬间打湿了鬓发。

  杜昙昼手中的剑倏地一紧,顷刻间在乔沅脖子上划破了一条血痕。

  “嘶!”乔沅吃痛,倒抽一口凉气。

  辛良遥紧张地往前迈了几步:“不要伤害她!”

  杜昙昼勒住乔沅肩膀,往身前一拽,乔沅被他捏得狠狠皱眉,却一声也不敢吭。

  就算是个瞎子也能看得出,此时的杜昙昼早就不是平常那个温文尔雅的临台侍郎,从见到莫迟受伤的那一刻起,他身上燃烧着熊熊怒火仿佛都能将乔沅烧伤。

  辛良遥压抑着忧惧,尽量和缓地对杜昙昼说:“杜大人,乔沅好歹是国舅爷之女,是大承皇帝的亲表妹,你不会伤害她的,对么?”

  杜昙昼冷冷答道:“莫说乔和昶一家早就被贬为庶民,就算今日在我手里的是皇帝的亲女儿,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他看了眼乔沅纤细的脖子,表情阴森冷漠:“这么细的脖子,都不需要用剑,该杀的时候,我一只手就能掰断了。”

  “杜大人!”辛良遥一时惊怒难耐,声音不过大了些,杜昙昼手下马上一个用力,又在乔沅脖侧划破了一道伤口。

  “杜大人!”辛良遥激动得五官都扭曲了。

  片刻后,他用力闭上眼睛,手撑在腰上,不断调整呼吸,试图用最平和的口吻,和杜昙昼打商量:“杜大人,只要你把乔沅放了,万事都好说!”

  “你很喜欢乔沅,对吗?”杜昙昼面沉似水。

  辛良遥正要点头,只听杜昙昼又道:“我也很喜欢莫迟,我的心意,比你这个隐藏身份盗走大承盐铁的焉弥人,要坦诚浓烈得更多。你在我这么喜欢的人身上,留下了那么多伤口,你说,该如何弥补我呢?”

  辛良遥反手就在自己肩膀上划了一道,乔沅吓得浑身一抖,眼泪立刻涌了出来。

  “如何?”辛良遥咬着牙,问杜昙昼。

  谁知杜昙昼居然笑了:“这怎么够?伤在自己身上,可没有比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受伤来得痛苦。”

  “你到底想怎么样?”辛良遥咬紧牙花。

  杜昙昼抬起剑,从背后对准乔沅的肩膀,那是与莫迟被刺中的地方相同的位置:“自然是血债血偿。”

  他猛地抬手,剑尖眼看就要刺入乔沅后肩。

  乔沅不比莫迟,夜不收也许能撑住辛良遥那一刺,但乔沅这个弱女子绝对忍受不了同等的痛苦。

  “住手!”辛良遥又惊又惧 ,他大喝一声,把手里的三棱锥和腰间的刀全都往地上一扔:“有什么就冲我来!不要伤害无辜的人!她可是你们大承的子民!”

  杜昙昼勾起一边嘴角,冷笑一声,命令道:“走过来,跪下。”

  辛良遥一步一步走上前来,眼睛也不看杜昙昼,一眼不眨地盯着乔沅。

  乔沅眼底泛泪,心中百感交集,她不希望杜昙昼和莫迟受伤,却也绝对不愿意见到辛良遥出事。

  来到距离杜昙昼大约五步的地方,辛良遥按照他的命令,直挺挺往地上一跪,双眼还注视着乔沅。

  杜昙昼又道:“双手抱头。”

  辛良遥似乎没有听清,一动不动。

  “双手抱头!别再让我说第二遍!”杜昙昼加重了语气:“莫迟已经在我面前流了半刻钟的血,我的耐性早就用光了!”

  辛良遥缓缓抬起手,双臂慢慢向后弯曲,好像马上就要抱住后脑了。

  突然间,他的手指在袖中一动,迅速抓出一枚圆形的鎏金球。

  莫迟见过这东西,它也是一种小型的火药,只要一受到重击就会马上爆炸,虽不致死,却也足够让敌人受到重伤。

  “小心他手里有火药!”莫迟抄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子,倾力朝辛良遥的手腕砸去。

  辛良遥听到他的断喝,马上将鎏金球扔到杜昙昼脚下。

  杜昙昼一惊,手上力度立马松了。

  辛良遥把乔沅往身前一扯,抓着她的手就往旁边的山林跑去。

  杜昙昼身手极快,陡然出剑,用巧劲将剑尖在鎏金球上轻轻一抬,小球往上一弹,被他一把收于掌中。

  杜昙昼攥紧小球,转身就要去追辛良遥。

  就在这时,附近的密林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有男人在后面大喊:“官爷!我家小姐就在前面!我找到她了!”

  来人正是乔沅的马夫。

  他在离开川县的路上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把乔沅一个人扔在刚刚塌方过的矿洞着实不安全,于是想要回去找她。

  但马夫也不是个傻子,他很明白,要是乔沅真出了什么事,只凭他一个人也做不到什么。

  所以他没有马上拨马回头,而是紧急赶到了最近的驿站。

  驿站常年都有官军驻扎,驿丞听说是乔和昶的女儿进了铁矿,又听说矿洞刚发生了塌方,一刻也不敢怠慢,率领驿站卫士跟着马夫赶来了矿山。

  乔和昶毕竟是国舅,谁也不知道哪天皇帝高兴了,会不会就让他恢复爵位,故而谁也不敢轻慢。

  杜昙昼此前在来川县的路上,曾于那间驿站有过短暂停留,驿丞很快认出了他,远远就喊:“杜大人!您怎会在此?”

  杜昙昼指着辛良遥奔逃的背影,厉声呵道:“那人是焉弥奸细!他挟持了乔和昶之女!众官军速速替本官将其拿下!”

  驿丞一愣,当即带着手下追了上去。

  马夫也听到了他的话,急忙喊道:“不要伤了我家小姐!千万不要伤了她!她没几天就要嫁人了!”

  辛良遥闻言,拉着乔沅的手倏地一抖,他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乔沅一眼,然后松开了她的手腕,独自一人向前方的山林跑去。

  “辛良遥!”乔沅立即就想追上去,没跑几步就被地上的树根绊了一跤,重重扑倒在地。

  辛良遥头也不回地往前逃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她视线尽头。

  乔沅愣愣地坐在地上,直到身后的官兵追了上来,见乔沅无事,其余人都继续追向辛良遥逃离的方向。

  只有马夫气喘吁吁地在她旁边停下:“小姐……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与此同时,杜昙昼几步跑到莫迟身前,二话不说,撕下衣服就要给他包扎。

  三棱锥造成的伤口虽不大,但血流难止。

  “没事的没事的!”杜昙昼不停安抚他:“等我把伤口缠住就不疼了,马上就没事了!”

  谁料莫迟在他手臂上使劲一撑,摇晃着站了起来:“我不能放走辛良遥,我要去杀他。”

  “不准去!”杜昙昼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固定着他不准他动弹:“那么多人都去追了!哪里轮得到你?!”

  莫迟还在挣扎:“不行,他智谋高超,倘若留他一命,日后定有后患。”

  “那也用不着你!”杜昙昼火冒三丈:“大承男人都死光了吗!还是你要把所有焉弥人全都杀了?!”

  莫迟只是摇头,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血色,眼神都显得涣散,说出的话虚弱不堪:“……他是不同的,他是处邪朱闻的家臣。”

  但凡牵扯到处邪朱闻,莫迟总是顽固又执拗,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杜昙昼收拢手臂,将他牢牢抱在怀里:“那也不准去!天塌下来也有我撑着!用不着你去强撑!”

  杜昙昼呼吸起伏剧烈,双臂都在轻轻颤抖,莫迟肩膀的伤足够让得他忧心得魂飞魄散,他太害怕在莫迟身上见到一丝一毫新增的伤口了。

  莫迟在他怀里消停了一会儿,忽然抬手捧起了他的脸。

  杜昙昼正想开口,陡然感觉到唇上传来一阵热意——莫迟扶着他的下巴,对准他的嘴用力亲了下去。

  随着他重重地亲吻,他嘴里的血沫逐渐沾染上杜昙昼的舌尖。

  那股咸腥的味道让杜昙昼冷不丁一激灵,他蓦地推开莫迟,想要检查他的伤。

  莫迟却趁机在他胸口的穴位上一按,杜昙昼浑身一僵,被他定在原地。

  “……我杀了他就回来。”他用手蹭掉杜昙昼唇边被他亲上的血:“你这么好看……我才舍不得死。”

  他依恋地看了杜昙昼一眼,拖着踉跄的步伐,跌跌撞撞地朝辛良遥逃脱的地方追去。

  杜昙昼眼底一片通红,他倏地一使力,想要挣开被点住的穴位。

  五内俱焚之下,一口鲜血登时翻涌而上,从他唇角溢出。

  杜昙昼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顶着肺腑间那股沸腾烧灼,再度用力要站起来。

  一口热血直接从口中喷出,穴位被他以损伤经脉为代价冲开了。

  他撑着地,东摇西摆地站起来,强忍着胸口的强烈灼痛,拔腿紧追莫迟而去。

  矿山的北面有一条直通临淳湖码头的官道,只要赶到码头上了船,不管身后的追兵动作再快,也肯定是追不上的。

  就算杜昙昼马上派人开船来追,等到他们全都上船再划出岸边,辛良遥的船早就顺着水流走远了。

  行动前,辛良遥就备好了快马和小舟,他没想过他会失败,但他还是做足了万全的准备。

  没想到这匹马最后还是派上用场了。

  辛良遥步伐矫健,沿着山路马不停蹄狂奔至山脚,那匹油光水亮的黑马就拴在官道边,静静等待着他。

  半山腰的树丛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辛良遥头也不回,将手中的三棱锥用力掷去。

  身后没有传来谁的痛呼,甚至连三棱锥扎入树干或者泥土的声音都没响起。

  辛良遥惊异地偏头一瞧,一道黑影骤然从半山腰凌空跃下。

  莫迟反手握住辛良遥扔来的三棱锥,像山间最雄劲的猞猁一样,从半空中直扑辛良遥,将他直接按倒在地。

  辛良遥还没来得及感觉后背着地的疼痛,一阵痛骨酸心的锐痛从右胸袭来,涔涔冷汗顿时兜头而下。

  莫迟借着下落之势,将三棱锥狠狠扎入辛良遥胸前,锥体直接穿透他的身体,扎入身下的泥土中。

  若不是角度不对,辛良遥的心脏早就被他捅穿了。

  辛良遥死死咬紧牙关,朝莫迟肩头一拳挥出,他这一拳下了死力,正中莫迟刚才被他扎伤的伤口。

  莫迟双手一震,压着辛良遥的力度骤减。

  辛良遥双脚往上一踹,莫迟折身向后一避,一时控制不住平衡,连连倒退了数步。

  辛良遥借机翻身而起,发足狂奔。

  莫迟背靠着一棵大树,才勉强稳住身形。

  肩头的伤口流血不止,后腰的擦伤火辣辣地灼痛,不知是不是沾了硫磺的缘故,血流始终无法停止。

  莫迟的袖管都被鲜血浸湿了,他叼住袖口,用牙撕扯下一块碎布条,往肩头的伤处上裹缠。

  他只有一只手,很不好操作,布条刚贴上伤口就疼得浑身发抖。

  他眼前一黑,脑袋嗡地一声,头晕目眩地背靠着树干大口喘气。

  脚下却突然一滑,他腾地坐到地上,身体紧绷得弯成弓状,手死死按住膝盖,咬牙等待疼痛过去。

  辛良遥也伤得不轻,一边跑右胸的血就淅淅沥沥往下流,沿途所经之处淌下了一串连续的血迹。

  他脑袋发蒙,伤势随着跑步的震动愈发疼痛,可他一刻也不敢停下。

  莫迟随时都有可能追上来,他已经从他手中逃脱了两次,不管是莫迟还是他自己都很清楚,这个夜不收不会给他第三次活下去的机会。

  辛良遥踩着滚动的石块,从山坡上磕磕绊绊地滑下去,逃脱的马匹就在前方,除了莫迟谁也没有追上来,只要翻身上马,就能成功逃走了。

  辛良遥的手都碰到了缰绳,就在这时,身后的矮山上再次传来脚步声,这次的声音纷乱而轻急,似乎与之前都不相同。

  辛良遥不敢怠慢,手边的武器只剩下一把长刀,他弯腰捡起一块边缘尖锐的石头,当做暗器朝动静响起的地方狠狠砸去。

  “啊!”树林间乍然惊起一声女子的惊呼,乔沅为了躲避飞来的石块,慌慌张张往后一仰。

  慌乱间,她没有注意到脚边,绣鞋在山路上踩了个空,身体猛地朝侧面一晃,栽倒在地,顺着山坡翻滚下来。

  辛良遥失声惊吼:“乔沅!”

  他目眦欲裂,转身冲到山下,用自己的身体,牢牢接住了滚下来的乔沅。

  乔沅鬓发散乱,裙角破碎,浑身粘满泥土枯叶,脸上被树根划出道道血痕,手掌也因为在滚落时惊慌地想要抓住什么,被粗糙的树枝割出了好几条血口。

  她靠在辛良遥怀中,还有些惊魂未定,却在看清他胸前伤口时,吓得立马坐了起来。

  “你受伤了?!”乔沅手足无措,想用手按住他流血的伤处,又怕加剧他的痛苦,纤细的手指攥着他胸口的衣服,顿时被血染红。

  “你伤得很重!再不处理你会没命的!”

  辛良遥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他没有言语,只是松开了抱着乔沅的手,弯着腰,从地上摇摆着爬起来。

  乔沅伸手扶他,辛良遥陡然一晃,乔沅支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和他一起跪倒在地。

  两人面对面跪在地上,辛良遥吃力地看了乔沅一眼,又要爬起来。

  “你带我走!”乔沅用沾了血的手捧住他的脸:“你带我一起走!若是有人追了上来,你还能拿我当人质!”

  辛良遥艰难地摇了摇头,双腿抖得不像话。

  莫迟的一击不是谁都能受下来的,他带着伤坚持了这么久,方才又受了乔沅从山上滚落的冲撞,已然是强弩之末。

  他也不清楚,就算能骑马逃出去,又能逃多远,可他就是不愿意将乔沅拉入险境。

  他一眼不眨地盯着乔沅的眼睛,整个人都东倒西歪,可还是要坚决地站起来。

  “我和你一起走!”乔沅不顾一切地环住他的腰,手指甚至触摸到了他背后深得露骨的伤口,可她却紧紧地抱着他,一丝一毫也不肯松开:“你带我走!我和你一起去焉弥!”

  辛良遥心中大恸,连呼吸都有了片刻停滞,可他还是狠心将乔沅的手从背后拉了下来。

  乔沅顷刻间泪如雨下,她抓住辛良遥的手腕,苦苦哀求:“不要离开我,我在馥州孤独无依,只有你一个人真心爱我,你怎么舍得丢下我!”

  她把辛良遥的手贴到自己脸上:“我是你的妻子!你带我一起走!我和你回焉弥!”

  不远处的山坡上,莫迟步履蹒跚地走过来,扶着树干勉强站直身体,将乔沅的话全都听进了耳朵里。

  辛良遥见到他来,却没有立刻离去。

  他强忍着满眼的热泪,用爱恋的目光近乎贪婪地描摹乔沅的眉眼,然后低下头,在她眉间印下一个颤抖的吻。

  “焉弥……”辛良遥的双手都在因为失血而战栗:“……你不会喜欢那个地方的。”

  他抬起手,带血的拇指在刚刚吻过的地方重重一按,在乔沅眉心留下了一枚血印。

  乔沅声泪俱下:“我不在乎!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是你的妻子,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辛良遥的泪水夺眶而出,他抓起乔沅的手,在她瑟瑟发抖指尖轻轻一吻,而后坚决地站起身,将她的手从身上拽下来,大步往拴马的地方走去。

  他佝偻着背,把手挡在脸前,像是在擦眼泪,又像是害怕后悔一样,强迫自己不准转过头去。

  滚烫的眼泪滴到乔沅的手背上,她愣愣地望着辛良遥翻身上马的背影,全身都在颤抖,唇齿间弥漫着一阵浓重的血腥味,她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哽塞得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驾!”辛良遥挥下马鞭,黑马疾驰而出。

  乔沅跪在地上往前跪行了几步,直到意识到这回她是真的跟不上了,拼着劲从身体深处喊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辛良遥!!!”

  辛良遥的手死死按在眼前,泪水却还是从他的掌下流了出来,他的背弓得更弯了,仿佛随时都能从马背上摔下来。

  可他没有摔下来,他身下的马蹄也没有片刻停留,马蹄铁一声又一声踩在官道上,与乔沅的距离越来越远。

  莫迟猛地提了一口气,有意要追上去,他知道他赶不上辛良遥的马,但他手里还有刀,也许只要他扔得够准,他还能把辛良遥砍落马下。

  但这时,后方传来一声嘶哑的呼唤:“莫迟!你不准追!”

  莫迟听出了杜昙昼的声音,非但没有听从,反而还加快了往前走的速度。

  “莫迟——”林间的杜昙昼见到他的动作,急急就要上来拦他,还没走几步,一口热血从肺里上涌:“咳咳咳!”

  他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咳嗽,咳得连腰都直不起来:“莫迟——咳咳、咳……”

  莫迟听出他咳嗽声有异,回头看了一眼。

  杜昙昼捂住口鼻的手上,正有鲜血从指缝间流下。

  “杜昙昼?!”莫迟惊惧交加,也顾不得去追辛良遥了,急忙往他身边奔去。

  “杜昙昼!”莫迟跑得跌跌撞撞,即将来到杜昙昼身前时,还被不平整的山地绊了一跤。

  杜昙昼血都咳出来了,却还腾出一只手,一把抱住了险些摔倒的莫迟。

  莫迟不等站定,抬起胳膊就去搓他的后背。

  他还记得上次杜昙昼说他手劲太大,这回一点也不敢用力,只敢用掌心不停上下摩挲他的背:“怎么会这样?我点你穴位的时候明明没使力,你怎么会咳成这样?!”

  杜昙昼好不容易停下呛咳,气还没喘匀,就用力攥紧了他的手腕:“你不许去……就凭你这个样子,你杀得了谁……?!”

  杜昙昼唇边全都是咳出来的血,连雪白的齿缝都被鲜血染红,看上去狼狈又可怖。

  “我不去了。”莫迟小声说:“我只是想杀了他,没想到会害你吐血。”

  顿了顿又说:“抱歉。”

  杜昙昼往后踉跄了几步,手却紧紧钳住莫迟的手腕不放,生怕一放手他就跑了。

  “我不跑了。”莫迟摇了摇头,声线逐渐变得虚弱:“我就在这里陪你,等驿丞带着官兵追上来。”

  杜昙昼喘着粗气,呼吸间全都是腥甜的血味,他定睛看着莫迟的脸:“……要是你一直都这么听话就好了。”

  莫迟咽了咽唾沫,黑白分明的眼珠从下往上看过来,水润的眼瞳专注地瞅着他,眨都不眨。

  后脑陡然窜上来一股热意,让他恶心得想吐,身上每个关节都在疼痛,尤以十根手指最甚,指关节的痛感甚至强过了肩头和后腰的伤口,疼得他眼前阵阵发黑。

  即便如此,他还是目不转睛地将视线凝在杜昙昼脸上,那张俊美英挺的面目,是他此刻唯一能看清的东西。

  “怎么了?”杜昙昼气喘吁吁地问:“嫌我这个血淋淋的样子不好看?”

  莫迟小幅度地一摇头:“……我才是浑身带血,一点都不好看……”

  杜昙昼听出他声线不稳,捏住他的手不禁更用力了几分。

  莫迟嘶哑道:“再说了,你不管什么样子,都是非常地……”

  眼睛还盯着杜昙昼不肯闭上,身体已经软软地栽倒在对方怀中。

  “莫迟?!”杜昙昼的手臂立刻环了上来。

  在他一声声焦急的呼唤中,莫迟眨了几下僵硬干涩的眼皮,终于抵挡不住疼痛,痛晕了过去。

  周围的一切都急速抽离退去,莫迟沉入了回忆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