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其它小说>烈火行舟>第19章 声名赫赫的莫摇辰,是在……撒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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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迟有些疑惑:“如何得知?”

  杜昙昼解释道:“兵部武库内的长枪,枪杆由铁蒺藜木制成,这种木头如果长时间不使用,表面会浮出一层木灰,还会散发特殊的气味。

  “我当时将这鞋底捡起,只是觉得它很像翊卫会穿的制式,刚才我凑近在底部闻了闻,居然闻到了铁蒺藜木的气味,说明穿着鞋的人不仅就是翊卫,而且还是负责看守兵部武器库的翊卫。”

  莫迟小幅度皱了皱眉:“你……还闻人家鞋底?”

  杜昙昼眼神一横:“这个动作虽然不雅观,可比起你研究马粪,还是闻鞋底更文雅一些吧?”

  莫迟拱手抱拳,认输般拜了拜:“请杜夫子继续。”

  杜昙昼也不在意这唯一的学生态度不端正,循循善诱道:“坛山脚下那么偏僻的地方,偏偏有兵部武库看守出现过,这说明什么?”

  莫学生纵然不太听话,脑子还是很好使的,立刻抢答道:“说明那些武器有可能就是兵部自己人搬进去的!武库失窃案,也许是他们自导自演!”

  “对。”

  杜昙昼正要说下去,驿站外传来马匹的嘶鸣声,他看了眼天色,天刚蒙蒙亮,这个时辰就有人来投宿了?

  杜昙昼望向驿站门口,只见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停在门口,他一愣,下一瞬,怀宁就从车里探出了脑袋。

  见杜昙昼和莫迟竟好端端地坐在城北驿站,怀宁跳下车,三两步跑进来。

  “你们怎么在这里?!”她又惊又喜:“我看你们一整夜都没有回来,又想到上次你们正是在坛山脚下遇袭,担心得不得了!城门刚一开,我就让马夫送我出城了。本想着先来驿站通知翊卫,让他们去北边寻你们,没想到你们居然都在!”

  怀宁很是激动,连自称都忘了。

  见二人穿的不是去时的衣服,她好奇地问:“你们要查的事情查清了吗?为什么连衣服都换了。”

  杜昙昼和莫迟纷纷向她行礼。

  杜昙昼:“多谢殿下惦念,臣与莫护卫此番经历颇为复杂,待时机允许定会向殿下禀明。”

  莫迟拿起放在一旁的潮湿的衣物,想要为郡主让路,将衣服抱起来时,一个亮晶晶的东西从其中掉了出来。

  莫迟弯腰一把将其捡起,杜昙昼都没看清是什么东西,怀宁却眼尖,问道:“是戒指吗?”

  莫迟不置可否,含含混混地应了一声,将戒指收入怀中。

  怀宁也没有机会深究,因为远方隐隐约约传来马蹄声,是翊卫快回来了。

  杜昙昼忙道:“翊卫马上就要回到客栈,还请殿下先行离去,被人看见您在此,不便解释其中缘由,反而还容易让人误会臣与殿下的关系。”

  “本宫都不在意,你一个大男人在意什么?”怀宁颇为不满。

  杜昙昼清了清嗓子:“不是那方面的关系,臣负责调查赵青池将军谋反案,您又与赵夫人关系密切,臣是担心有心人做文章,万一被陛下知晓,恐怕……”

  “知道了!”怀宁蹙了蹙眉,拖着长音道:“见到你们二人安好,本宫就放心了,本宫这就离去,免得污了杜大人清誉。”

  她转身上了车,马夫调转马头,在翊卫郎将带众翊卫回来前,消失在道路尽头。

  翊卫郎将从马上跳下,半跪在地向杜昙昼禀报:“报!下官在坛山脚下见到了焉弥杀手的尸身,共有二十余具,已交由当地县令带回县衙,但没有寻到活口,是否需要继续搜查?”

  杜昙昼想了想,道:“不必,辛苦诸位将士了,本官回到京中,会责令京兆府调查此事,一切行动由京兆府尹做决断,届时还需诸位鼎力相助。”

  “是!”想到来时杜昙昼和莫迟两人都负了伤,郎将又道:“是否需要驿站派车将大人送回京城?”

  东方天空露出了鱼肚白,杜昙昼思索片刻,说:“不必,每日清晨,京畿附近的农家都会将自家产的土货拿到城内售卖,这里是进京必经的官道,本官届时拦一辆牛车,让农户送本官入京即可。”

  不久后,牛车上,莫迟和一筐大白鹅迎面对坐。

  竹筐一看就是农户自己编的,到处都是缝隙,筐子里的大白鹅纷纷从缝隙间探出头来,一双双冷漠中带着凶横的豆子眼,扫视着筐前的莫迟。

  杜昙昼坐在一旁,笑得后背的伤口都扯着疼。

  “我原先只觉得你像山中的狸猫,现在再看,其实你和这群鹅也蛮相似的。”

  莫迟飞来眼刀:“哪里像了?!”

  “眼睛又亮,眼神又凶,看着人畜无害,咬人却很疼,而且……”杜昙昼顿了顿,说:“而且你的身量也和鹅脖子很相似,又白又细长,不是跟你像得很嘛。”

  莫迟想要回击,搜肠刮肚了一番,偏偏找不出能回击他的话,暗自后悔小时候没好好读点圣人文章。

  斗嘴是赢不了了,莫迟“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宁可和大白鹅面面相觑,也不肯再看杜昙昼。

  杜昙昼笑得更开心了,咧着一口大白牙,不小心被冷风灌进嗓子,呛得连连咳了数声。

  后背因为笑得太开心而疼痛的伤口,如今又因为咳得太厉害而更疼了起来。

  听到他的咳嗽声,筐里的大白鹅以为村里的老水牛来了,突然开始引吭高歌,众鹅啊啊乱叫起来。

  白鹅肥肥白白,看似憨态可掬,可一张嘴,露出的居然是密密麻麻的几排牙齿。

  莫迟被面前几张凶恶的大嘴吓了一跳,猛地往侧旁一躲,险些摔下车去。

  杜昙昼有心想扶他,谁知咳嗽怎么止也止不住,反而由于他太想止咳、用力过猛,导致咳嗽得更大声了。

  这下大白鹅更来劲了,一个个在筐里来回扑腾,鹅羽都从缝隙里飞出来。

  嘴也长得更大,舌头伸得长长的,恨不得在杜昙昼胳膊上咬上几口。

  赶牛车的老丈听到车后的动静,也不回头,直接抄起放在手边的木棍,在竹筐上敲打了几下,嘴上还大声说着:“不是村口的老黄牛!是人!是人在咳嗽,听得懂吗?不要叫了!”

  又对二人解释说:“我们村里有头大黄牛,有天我放鹅出来的时候,经过它身边,这几只鹅就非要扑过去咬人家屁股,那牛就用牛蹄子踩鹅,一来二去的,两方就成了仇家!到后来,只要我家鹅听到牛叫,就狂性大发,乱叫不已,谁来都没用!”

  边说着,边还用木棍敲打竹筐,好不容易才让一群愤怒的大白鹅相信,村口那头老黄牛没有跟上来。

  杜昙昼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刚才那一通,咳得他脖子都红了。

  老丈终于意识到刚才的话有些不妥,忙带着歉意道:“对不住啊这位官爷,我只是实话实说,完全没有说您像牛的意思。”

  “……无妨。”杜昙昼的嗓音还有些沙哑。

  侧头一看莫迟,见他紧紧抿着嘴角,一脸严肃的模样。

  杜昙昼冷漠道:“想笑就笑吧,当心把自己憋坏了。”

  “谁说我想笑了。”莫迟目不斜视,所以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头发上插着几根刚刚飞出来的鹅毛。

  二人回到杜府,天色已是大亮,杜琢焦急地等在门口,万万没想到等回来了一辆牛车。

  在大白鹅刺耳的啊啊乱叫中,杜琢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主人从牛车上下来,还特意绕过鹅筐,远远伸出手,给了拉车的老人家几块铜板。

  看到这里杜琢已经很吃惊了,更吃惊的是,他以为车后座那个满头插着鹅毛的人,是驾车老头的儿子。

  当“儿子”从车上下来,看清他的脸后,杜琢失声道:“莫公子?你、你不会是带着我家大人,到坛山脚下的农户家里偷鹅去了吧?!”

  “什么偷鹅?”莫迟一脸无辜。

  杜昙昼从他身边默默走过,对他头顶的几根鹅毛视而不见。

  莫迟奇怪地看看他,再看看笑得扶墙的杜琢,嘟囔道:“莫名其妙,有什么好笑的。”

  跟在杜昙昼身后,走上杜府门前的石阶。

  杜府大门上装着一面太极八卦铜镜,莫迟出来进去从没有认真瞧过,今天不知为何,经过其下时,抬头望了一眼——

  八卦镜的样子一点没记住,光顾着看镜子里那个满头鹅毛的自己了。

  短暂的沉默后,杜昙昼绷不出了,跟他那个坏心眼的家仆一起,哈哈笑出声来。

  莫迟红着面颊板着脸,着急忙慌地把头上的鹅毛抓下来,一不小心,牵扯到后背的伤,不禁“嘶”了一声。

  方才一路都“见死不救”的杜昙昼,终于生出了一点恻隐之心,上前来搀扶他,脸上还带着未尽的笑意。

  莫迟拿眼睛瞪他,埋怨道:“你刚才都不管我!”

  杜琢倏地止住大笑,表情忽然变得十分凝重,他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看向莫迟。

  等一下!声明赫赫的莫摇辰莫护卫,刚才这是在……撒娇吗?!

  “别害羞啊。”杜昙昼替他摘去其余的鹅毛:“你这个样子也很可爱。”

  杜琢的嘴张得能吞下一整颗鸡蛋。

  等一下!断案如神的杜昙昼杜侍郎,刚才这是在……哄人吗?!

  可爱?

  可爱是什么意思?!

  是他年纪轻轻就耳背听错了吗?

  莫迟咕哝道:“你在说什么啊……”

  看吧,莫护卫也觉得奇怪吧!

  “懒得和你说这些。”莫迟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我饿了,我要吃上次的点心。”

  说着,经过杜琢身边,迈过了门槛。

  杜琢僵硬地扭过头,望向杜昙昼。

  “别急着吃,先让大夫来看看你的伤。”杜昙昼跟在莫迟身后走进府里:“厨子就在我府里,跑又跑不掉,以后还愁吃不着吗?”

  杜琢站在原地想了好一会儿,反应了老半天,才捕捉到杜昙昼话里的重要信息:

  莫迟以后要常住下——不是,是他们两个怎么又受伤了?!

  杜琢叫来小厮:“赶紧去请大夫!就请上次那个擅长治伤的!”

  大夫二次登门,早已是轻车熟路,药箱里背的全是各式疗伤圣药,除了药以外,带的最多的,就是一卷卷绷带。

  大夫来时,莫迟还是清清瘦瘦的一个人;大夫走时,他已经被绷带裹得厚厚实实,背都厚了一圈。

  他也不在意身上难闻的药味,满心满眼都只有府里下人端上来的食盒。

  打开盒盖,里面又是十几种他没见过的点心,莫迟立刻将伤口疼痛抛之脑后,举着筷子在空中挥舞了半天,都不知道该从哪个开始吃起。

  杜昙昼也散发着同样的药味,只是他又换回了自家的衣服,药味夹杂着清幽的兰花香,端的是沁人心脾中又带着些许苦涩的回味。

  ——杜府的侍女每日拿上好的兰花草为他熏衣,杜昙昼常年泡在这种香味里,连头发丝都是香的。

  莫迟吃得满嘴鼓鼓囊囊,点心干下去大半盒,他才满足地叹了口气,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

  茶是杜昙昼亲自泡的,这人要求多,不过是早饭时用来顺口的茶水,随便喝两口就得了,他偏偏不肯,还要下人端来茶盘,呈上全套的茶具。

  莫迟抱着食盒风卷残云之际,他却在旁边慢悠悠地洗茶、沏茶、倒茶。

  等到莫迟都吃了大半了,他才泡出来满意的茶汤,倒在杯中。

  莫迟也不懂品茶,他喝过的茶水只有一种——抓一把茶叶放进茶壶,开水倒进去冲出来直接喝,一把茶叶能喝一整天。

  见手边正好有杯茶水,他端起来就往嘴里倒。

  杜昙昼神色一僵,“诶!”

  他想抬手制止,却已来不及,眼睁睁看着莫迟把一整杯都喝光了。

  “怎么?”莫迟舔着唇边残留的水珠:“不是给我的么?”

  杜昙昼神情僵硬,吞吞吐吐道:“呃、是!是给你的……不是、是……它不是……”

  莫迟闷闷道:“什么是不是的,到底是不是?”

  “是!”杜昙昼硬着头皮应了一声。

  “那你快喝啊。”

  杜昙昼看向茶盘,过了一会儿,拿过和莫迟刚才用的一模一样的杯子,将茶水倒进去,然后举起来,送到嘴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莫迟总觉得他端茶杯的手在微微颤抖,就连喝茶,都是闭上眼睛一口闷,像是有谁在逼他喝毒酒。

  “喝完了!”杜昙昼如释重负,还很刻意地把空杯翻转过来给他看:“真的喝干了,一滴都不剩。”

  杜琢恰好在此时走进来,一不小心就目睹了全过程。

  见杜昙昼真把那茶水喝得一干二净,急得火烧屁股似的冲进来,痛心疾首道:“大人!您怎么能拿洗茶杯饮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