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苍让他们回去做最后的准备,并且把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自己独自留在屋顶反复听这段播报。
多听几次之后,温苍确定了播报里所谓的“27日”,指的就是这个月的27日,确实就是一天后。
另外,播报里提到让幸存下来的居民们前往北方的洛山防空洞避难,或者就近寻找合适的掩体。
这个洛山防空洞,是在古兴市东南方向的一座北方沿海城市。
如果从A市出发全速赶去防空洞,因为路途受到山脉阻隔,差不多也就是一天的时间,非常紧迫。
从A市走直线全速赶往古兴市的话,虽然不用翻山越岭,但距离又远了不少,搞不好会稍微超出一天的时间,但料想首都周围一定范围内应该也不会受到爆炸的波及。
播报里没有提到让幸存的居民前往古兴市,这可能只是出于分流的目的而已,因为轰炸绝对不可能波及古兴市。
如果他们能在轰炸开始前到达古兴市,一切都还好说。
另外一方面,如果凌元良真的已经到达古兴市,并且把纪英的下落传达给军方,那么军方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在他们面前。从这方面来说,时间也非常紧迫。
真是幸亏雷克斯一直收着这个收音机,幸亏郑星河修好了收音机还给了雷克斯一根天线,幸亏雷克斯在这个节骨眼上及时把收音机拿了出来。
可是,这么多巧合构成的幸运,又让温苍觉得隐隐有点不安,好像有某种不幸潜藏在这之下,就像一个被命运装饰得很好看的陷阱。
事到如今,不管是不是陷阱,他们也只能先跳下去再说了。
温苍把收音机收好,冲下楼把这些新的情况告知了团队的所有人。
他们早就已经被叫醒起来了,这些人早就经历过大风大浪,这会儿听到突如其来的噩耗,惊讶肯定是惊讶的,但都还算镇定。
这也是温苍决定先告诉团队成员,而没有告诉医院其他人的原因。
钟雪秦和纪英先下楼寻找合适的车辆,温苍还在做最后的安排。
温苍让孙宏带队做好准备,前往洛山防空洞。
同时他还安排了疏眉毛老三去劝说吕兴德,让吕兴德带领医院的人跟他们一起离开。
如果一个小时内吕兴德不能做出决定或者无法统领好医院的人,孙宏就必须带着团队其他人先离开。
疏眉毛老三不乐意,他说到时就算把吕兴德敲晕,也至少会把他一起带走。
温苍能够理解他的情绪,不过还是提醒疏眉毛老三,最终一切都要听从孙宏的判断。
短短几个小时内,情况突然变得严峻起来,每个人脑袋里的弦都绷紧到了极致。
做好安排之后,温苍也来不及说更多,带着周明曲和其他七个人,快速下楼。
钟雪秦已经找到了两辆合适的车,刚好他们几个人挤一挤,可以分开坐上去。
钟雪秦在车附近警戒周围的情况,而纪英被一个人拉到了一边,不知道在说什么。
温苍走近一看,那个人居然是范红。
范红也是起夜的时候偶然发现他们突然要离开了,这才急急忙忙跑下来。
范红先前早就听说他们的目的地可能是首都,她急忙跑下来,是为了拜托纪英一件事情。
她有个不成器的儿子,本来也是这个医院的医生。
灾变发生后不久,范红让儿子和她一起留在医院里避难,但这个人生性比较顽劣倔强,他觉得留在这里迟早是个死,还不如去首都,那里绝对不会有问题。
无论范红怎么严厉教训他,甚至还打了他一巴掌,他始终是不听话,还反嘴说“我的事不用你操心”,最终还是一意孤行离开了。
这件事始终是范红心里的一个结,她很希望纪英他们去首都后,能帮忙找找她儿子的下落,确认他是否还安全。
“他还小的时候我和他爸就离婚了,他随我姓,名字叫范敖,和你差不多高。也怪我从前太忙,没有从小好好教育他,他说话动不动就爱骂‘他姥姥的’,这个口癖我一直没帮他改过来,应该好认的,”范红抓着纪英的手,看得出是担忧很久了,“实在不行,你可以看看他的手,他手背上有个差不多像倒三角的灰色胎记,有这个就绝不会错了。”
纪英想了想,他们应该不会进城,遇上的几率很低,而且就算真的确认了范敖的下落,又要怎么通知到范红呢?
不过,纪英还是回握住范红的手,说:“我们一定会帮你留意的,你不用太担心,照顾好自己。”
范红知道他们时间很赶,没有再缠着他们,只眼中含泪地说:“你们路上小心,希望你们平平安安,一切顺利!”
等到严佐把范红送回医院后出来,他们马上就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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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雪秦从W市带出来的那批武器,在这段时间里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枪械倒还是有很多,问题是子弹的消耗量太大了。
温苍问过钟雪秦的意见后,把剩余的武器全都留给了孙宏他们。
取而代之的是,周明曲在出发前这几天里连夜做的“薛氏试剂”,大部分都在温苍他们手中,差不多有二十几个小塑料袋的量。
从医院驱车出来后,周明曲坐在副驾驶座上,看到车前方丧尸聚集得太多,就会往外丢出一个装有“薛氏试剂”的塑料袋。
这当然很浪费,温苍想的是,从A市走直线到古兴市,就必须走上国道。
上了国道,这段路本身应该不会有太大危险,真正的危险在于从医院出发到踏上国道的这段路途。
为此,多花一点心思总不会错。
纪英拿着一张地图,正在研究。
钟雪秦望着车窗外时刻做好戒备,没有注意到纪英的举动,同样坐在后座上的陈云水就忍不住问纪英:“你还看地图干嘛?国道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不需要看地图的。”
“不是这个原因。”纪英皱着眉,想了下该怎么表达,又问陈云水:“你觉得国道上除了我们,还会有其他移动的车辆吗?”
“概率很低,”陈云水想了想,“就算那段播报24小时不间断播放,也很少有人能接收到。就算接收到了,也不一定会和我们走同样的路线,因为他们不一定是从A市出发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纪英点点头,“那换一个问题,如果你从古兴市搭乘直升飞机去A市,怎么走最快?”
陈云水想都不用想,回答:“都坐直升飞机了,那当然是走直线啊。”
纪英没有回答,抬起眼睛看着她。
陈云水也看着那双浅色的眼睛,过了一会儿恍然大悟:“你意思是……我们这么开上国道,很容易和军方的人撞上吗?”
“这种担忧可能是杞人忧天了,”纪英抓着地图,因为太过用力把地图的一角都抓皱了,“况且,我没有找到第二条可以在一天内抵达古兴市的路,那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开车的温苍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食指略有些焦躁地敲打着方向盘。
“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事情,怎么办?”温苍问,“你有什么别的打算吗?”
纪英把地图收起来,淡然回答:“没有,我们没有任何条件可以和他们对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虽然他回答得轻描淡写,但心里早就乱成了一团。
如果一件几乎不可能逾越的困难摆在眼前,你不知道这个困难什么时候会降临,至少还可以喘口气。
一旦这个困难突然降临到眼前极近的地方,你知道很快不得不去面对,就会非常不知所措,开始着急混乱。
现在的纪英,就有这样的感觉。
他不是没有经历过这种时刻,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强烈地不安。
这种非常具体的不安,甚至让纪英怀疑自己是不是忽略了某些细节,而这些被他忽略的细节,恰好指向了一个明确的危险。
纪英想了很久,一直到温苍开上国道,他都还在想着这个问题。
温苍和周明曲都专心注意着前方,钟雪秦注意着侧方,只有陈云水能帮他想一想。
纪英正想转头问问陈云水的看法,陈云水就开始嘟囔起来。
“秦哥不是把定位器取出来,还特意把定位器丢到其他地方去了吗?他们应该也没那么快能找到吧。”黄桃
这句话没有说错,但是没有实际的意义。
从那段播报的内容可以推断,大概率军方已经确定了纪英的行踪。
在这个前提下,去思考“为什么”已经没有意义,只能去思考“怎么办”……
纪英本来没有打算仔细思考陈云水这句话,但是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个想法,这个想法让他浑身都发凉。
陈云水注意到纪英僵硬的身体和表情,赶紧轻轻推他一把:“怎么了?还好吧?”
纪英眨了下眼睛,没有回答,因为他现在必须快速整理思路。
凌元良当初把纪英留在车里时,说了这么一句话:“你放心,等我出去了,肯定会想办法再回来救你,否则我干嘛那么费劲儿找到你,又把你带到这里,对不对?”
这句话纪英完完整整记到现在,恐怕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么,凌元良为什么那么有把握,觉得自己可以回来救他呢?
重新回想起钟雪秦身上的定位器,可以发现一个细节:定位器这种东西,可能是兵团的惯用手段。
那答案就呼之欲出了,凌元良很有可能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在他身上也安装了一个定位器!
这个定位器的位置必须要足够隐蔽,不容易掉落,而且能够在置入时不被纪英发现。
这个位置是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