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其它小说>漏网[刑侦]>73、荣耀

  谢霖反应神速,一转身躲过胡森的当头一棒,刚想过去帮应呈,却被一铲拍在后背心,当场被掀翻在地。

  应呈幸好还抄了一根手杖,双手还能动弹,勉强挡了一下,子弹和威霸就一前一后冲上来牵制住了大黑狗。

  训导员是跟警犬搭档惯了的,一马当先翻过铁丝网,把大门打开:“我们俩去引狗,你们俩把应队长带走,他身上有伤,赶紧!”

  陆薇薇「啊」了一声,见秦一乐一点头就往里闯,只好一跺脚也跟了进去。

  大黑狗似乎流有藏獒的血,即使颈部已经被两条警犬撕了个大口子,一抖毛就有血珠划出优美的弧线飞溅出去,也依然压低了肩膀,咧嘴亮出两排利牙,见对方狗多势重,竟也知道审时度势,与两条警犬僵持起来,一时之间谁也不敢妄动。

  秦一乐下意识把应呈交给了身后的陆薇薇,自己长腿一迈直接从应呈身上跨了过去,换来应呈的一声「妈的兔崽子」。

  他越过狗狗僵持的战场,直奔谢霖,大黑狗被吸引了目光,立刻调转目标企图攻击瘦小的秦一乐。

  “子弹!上!”

  子弹和威霸吠叫一声,趁此机会飞跃而起一左一右撕咬大黑狗,它被咬得狠了,前爪一歪栽倒在地,三只狗滚作一团,一时之间狗毛乱飞,只见它一偏头直接咬住了子弹的脖子,子弹惨叫一声,当场溅了血!

  陆薇薇本来就怕狗,被这场面吓得心惊胆战白了脸色,急得都快哭了,连忙连拖带拽地把应呈扶了起来:“老大,快快,走……赶紧走!”

  应呈只觉体内的钢板牵拉疼得他腰都直不起来,拄着手杖的手抖如筛糠青筋暴突,皮肉之下已经隐约露出了钢钉的轮廓,白里透红——那是皮肤下渗出的血。

  他大半个人压在陆薇薇肩上才能站稳,只见秦一乐蒙头往前闯,如箭离弦一去不回,直接扑倒胡森,两个人滚成一团,抱着誓死的决心回头呐喊:“队长!走!快走!”

  谢霖那一下挨得不轻,秦一乐这一扑才让他有时间喘了口气,挣扎着爬了起来,见秦一乐明显不是胡森的对手,连忙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铁锹,和秦一乐两个人合力才制住胡森,也不知道这么瘦小的小老头哪来的这么大力气,他吱哇乱叫踢腾着腿,像一头疯牛拼命翻腾,突然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大黑」。

  大黑狗立刻一口把子弹咬倒,又甩开了威霸,扑上来要咬秦一乐,谢霖下意识伸手一挡,揽住秦一乐后背,左手小臂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口,瞬间就被撕下一整块血肉来。

  他痛呼一声被大狗拽倒,眼见着它直向咽喉,应呈连忙瘸着腿夺步上前,抡圆了手杖朝狗头打去,只听「咔」一声响,他惯性朝前一摔,抡杖的手已经是鲜血淋漓。

  “老大!”陆薇薇见这满地狗毛急得跺脚,又见胡森得了喘息的时间,一个翻身按住秦一乐,拳拳到肉往死里打,而秦一乐被打得满脸是血却毫无还手之力。

  应呈毕竟本来就是个伤员,这一杖并没有很大杀伤力,只是把大黑狗逼得后退了几步,幸好威霸和负伤的子弹又把它拦住,她这才连忙鼓起勇气绕过狗群,一个漂亮的过肩摔把胡森像只破皮口袋似的摔在地上,秦一乐吐出一口血,又一骨碌爬起来把人按住。

  谢霖疼得在地上翻了两个圈才缓过气来,艰难爬起身去扶应呈,一低头,只见小臂上已经是白骨森森,鲜血淋漓,像断了一样耷拉着,完全没有了知觉。

  胡森这一下被摔得七荤八素,没有力气挣扎,只能又蛇似的怪笑起来,一偏头就喊:“大黑!上!大黑!”

  陆薇薇恐惧至深反而生出无边勇气,强行掰过他的脑袋,对准那张干巴巴皱得像纸皮核桃似的脸又是哐哐两铁拳,直打得他眼眶破裂吐出一颗带血的牙。

  秦一乐生怕出事,连忙把她隔开,一边掏出手铐把人给铐上。

  大黑狗确实是一名合格的战士,它拥有极端的忠诚和勇猛,受到主人的激励仿佛不知道疼痛和害怕,聪明地选择了逐个击破的作战方针,突然发作,直奔已经被咬得半身是血的子弹,威霸救护不及,眼睁睁看着子弹勇猛无畏迎头而上,体型相差悬殊的两条狗滚成一团,胜负转瞬既定,只听子弹再次惨叫一声,就躺在地上不动了。

  “子弹!”训导员上前一看,子弹脖颈两侧都有贯穿伤,血肉被撕咬下来,鲜血汩汩而流,止也止不住。

  它看见威霸单兵作战孤立无援,勉强抬了一下头,但又很快垂了下去,漆黑的鼻头随着呼吸喷出粉红色的泡沫,它看着眼前的训导员,眼睛里依然透出身为一名真正的人民警察对服从命令的渴望。

  训导员也不过是个二十几岁的大男孩,现在他朝夕相处的战友正躺在血泊里用眼神告诉他「我还想战斗」,叫他怎么能冷静,又怎么能不崩溃。他转过头来大喊了一句:“快叫支援!”

  陆薇薇回过神,连忙掏出了手机,只听应呈说:“直接打给叶青舟,他最近!”

  她点头,转而把号码拨给了叶青舟。

  威霸很快处了下风,被狠咬住前爪猛一甩头就扔了出去,那只爪子肉眼可见地拧了一整个圈,大黑狗随即略过所有人,径直向胡森身边的陆薇薇而去——它能感觉到陆薇薇对它的恐惧。

  战友的负伤令威霸红了眼睛势不可挡,在这样的疼痛下它甚至连叫都没有叫一声,任由仅靠皮肉连接的前爪像个小破口袋就这么耷拉着,森森白骨裸露在外,它踩着自己的骨骼就这么又扑了上去。

  ——这是一场属于犬类的种族内复仇,唯有死亡才可终结。

  光荣而又浪漫。

  但威霸的体型对比大黑狗根本不够看,再加上重伤严重削弱了它的战斗力,很快又被大黑狗狠狠甩开。

  眼见着陆薇薇和秦一乐无处可躲,谢霖一咬牙,腾出另一只手夺过了应呈的手杖,抡圆了就要劈下去,只听子弹的训导员带着哭腔大喊:“谢队!打鼻梁!”

  他调转位置,一杖就朝着狗鼻子抡了下去,大黑狗猛地惨叫一声,鼻子嘴巴都喷出血来,终于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胡森见状瞪大了眼睛目眦欲裂,大喊了一声「大黑」,那条大黑狗艰难挣扎了一下,也像子弹一样勉强抬了一下头,然后又软绵绵地垂了下去,一呼一吸之间,喷了满地腥臭的狗血。

  无论是正是邪,也无论所作所为有多骇人听闻,这条大黑狗都和子弹一样,一样的英勇一样的忠诚,一样沐浴着战士的荣光,也一样值得钦佩。错的是人,没有法律应该审判一只狗。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应呈和谢霖几乎成了两个血人,摇摇晃晃互相搀扶着才能站稳,陆薇薇和威霸的训导员连忙上来把他们俩扶住,训导员一看谢霖手上的伤就说:“不行,这得赶紧去医院,伤到肌肉很难恢复。”

  秦一乐被打得眼冒金星,抹了一把脸视线才清晰,知道谢霖是为了他受的伤,立刻局促起来:“谢……谢队……”

  谢霖疼得脸都快白了,突然的大量失血让他头晕眼花,实在是没有力气多说,把手杖塞回去给应呈,这才一手揽住训导员:“走……”

  秦一乐心里过意不去,一把把精干巴瘦的小老头从地上拎起来:“说!为什么要杀人抛尸?是谁指使你们的?”

  胡森又发出了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笑声:“我不知道。”

  “少给我打马虎眼,单是袭警这一条都能判死你!老实交代,为什么杀人!”

  他越过秦一乐,看向重伤的应呈和谢霖,意有所指地说:“没用的人,该杀。”

  应呈啐了一口,笑骂了一句:“我看你也没什么用。”

  威霸突然吠叫了一声,谢霖一回头,竟发现那条大黑狗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连忙一把把应呈推给威霸的训导员,自己抄起手杖又要打,叶青舟及时赶到,只听他在铁丝网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高喊了一句:“谢霖!手杖里有刀!”

  他连忙用力一拔,果真从手杖里抽出了单刃长刀,立刻反手改握,向脖颈处用力刺去,然而大黑狗只是踉踉跄跄被他击倒,威霸连忙低吼着冲上来一口咬住了它的咽喉,补上了最后一下,它才终于凄厉地惨叫一声,再也不动了。

  谢霖抬起雪白的钢刃一看,有点懵,只听铁丝网外的叶青舟终于接上了这口气:“没开刃的。”

  “那你他妈的说个屁!”

  叶青舟一接电话他头发都快奓起来了,哪还顾得上别的,车又停得远,索性直接狂奔过来,跑得肺都快挤破了,没什么好气地说:“这年头正规网店能让你买到开刃的吗?你们刑侦白干的?”

  应呈脸色白得像纸,伤到的那只手抬也抬不起来,鲜血滴滴答答往下渗,这种时候了还不忘调侃一句:“哥,网店经营这一块也不归我们刑侦管啊……”

  他走过来搭了把手把人扶稳:“行了行了赶紧走吧,我打过电话了,救护车在路上,市局的我也通知了,徐帆马上就到。现在这里是疑似埋尸地,再破坏现场徐帆活埋了你。”

  谢霖收起暗藏刀刃的手杖:“别说,你买的这玩意还挺好用。”

  他笑了一声,左一个右一个,把两个人都带着往外走:“回头我自己磨一下开个刃。搁应呈这三级残废手里也算一大防身利器了。”

  威霸的训导员终于脱了手,连忙去查看子弹的情况。只见子弹伤口里涌出来的血已经是冰冷的了,它还在努力张嘴喘息,一双宝石一样沉稳内敛的眼睛,温柔地看着它的训导员,用尽最后的力气,去蹭他的手心,仿佛是在说——「我要走了,你不要哭」。

  子弹的训导员一直抚摸着它的毛发,一低头眼泪已经渗进了沾了血的皮毛,他一点一点捋顺伤口粘连结块的毛发,一遍又一遍地喊:“子弹……子弹……”

  陆薇薇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威霸抬着血淋淋的上肢,就那么坐着,盯着血泊中的同胞,像一条孤僻的狼。

  明明人犬有别,她却分明在威霸眼里看到了一簇熊熊燃烧的烈火,那是……埋藏在英雄血脉里的火焰。

  突然,空旷的建筑工地里传来了一声炸响,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溅了她和秦一乐一脸,胡森「咕」一声乱叫,然后就瞪大了眼睛,僵直着倒了下去——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枪声!

  建筑工地一片开阔也没个遮挡物,叶青舟当机立断,一手一个把应呈和谢霖一起按倒,两个伤员这一摔又嗷了一嗓子:“卧倒!”

  两名训导员原地卧倒,一左一右抱住子弹,秦一乐立刻朝胡森扑过去,卧倒在地试了试脉搏,完了,这老东西已经死了。

  威霸注意到陆薇薇探出头,试图弄清楚枪手的位置,突然瘸着腿向她飞奔而去,直接把她扑倒。

  她吓得噤若寒蝉,然而威霸并没有像记忆中的疯狗一样撕咬她的咽喉,而是倾全身之重压在她身上,用一身黑的发亮的皮毛将她严严实实遮住,咽喉抵咽喉,温热的血浇得她心头滚烫。

  “该死的!”

  应呈嘶了一声疼得完全失去了知觉,一抬头又被叶青舟按了下去,只听他冷冷吐出一个名字——

  「马琼」。

  “是她?这大小姐这么好的枪法?”

  “我在盯马琼的梢,她在附近。陆薇薇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刚好被她甩掉,所以转头就跑过来了。

  前后差不了多少时间,你们这边就被狙了,就算不是她本人,也很有可能是她找的枪手,又或者……”

  谢霖被他死死摁住,闷闷传出一句话——

  “是「X」……”

  三个人一时无言,周围安静了一会,叶青舟这才腾出手,给自己的兄弟打了个电话,让人去前面排查狙击手,没一会,禁毒支队的人就赶了过来,说是那个狙击手已经跑了。

  救护车的警笛呼啸而至,市局出警的队伍紧随其后。顾宇哲听到消息,是从临近的村里过来的,大喊了一声:“老大!谢队!没事吧?”

  谢霖小臂上被生生扯掉一块肉,应呈钢板移位鲜血淋漓,两位实在都算不上「没事」。

  两个人被扶到救护车上做了紧急处理,谢霖白着脸先小声骂了句「妈的」,然后才说:“有事。我们俩肯定都得进医院,大门那个方向上有狙击手,禁毒的兄弟已经先看了一遍了,没看仔细,你带上一组再去查一遍,叫上鉴证的人一起。”

  顾宇哲一点头就跑。

  “秦一乐!陆薇薇!你们俩受伤了吗?”

  秦一乐抹了一把自己的脸,看了看两位遍体鳞伤的队长,果断摇头:“没有。”

  应呈轻轻抬手拽了他一把,把他拉上救护车:“少逞强,先处理一下。陆薇薇你呢?你也受伤了?”

  她一低头见自己衣襟上都是血,连忙摇头:“没有,这是威霸的血。”说完盯着谢霖又问,“谢队……子弹怎么样了?”

  谢霖一垂头:“牺牲了。”

  这条仅在兰城市公安局服役四个月的小英雄,在英勇无畏的战斗中赌上了血脉里的荣耀,然后流尽一身热血,光荣地死去了。

  “那……威霸呢?”

  “刚刚兽医过来看了,说爪子肯定保不住,到时候只能送警犬养老院养伤,基地会给我们再派两条警犬。”

  她抿唇紧紧攥着手,犹豫了很久才说:“队长,你知道领养警犬需要什么手续吗?我……我想领养威霸。”

  “你不是怕狗吗,想好了?威霸本来就是大型犬,而且狗和人一样聪明,人会有的心理问题狗也会有,它突然从战功赫赫的英雄犬变成了一只残疾的宠物狗,很有可能会产生焦虑,变得更有攻击性,甚至有可能会咬你会拆家,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原本还有点犹豫的陆薇薇现在却反而肯定起来,一点头斩钉截铁,依然是那个雷厉风行的女汉子陆姐。

  谢霖只好应允:“好。我帮你担保。等会我去打电话,等威霸伤好了,你就带它回家吧。”

  “谢谢队长!”

  秦一乐伤得不太重,主要集中在脸上,裹上绷带像个木乃伊,显得格外滑稽。

  医生处理完了就说:“好了,你不太严重,自己注意点就好,过三天自己把绷带拆了,但是你们两个得跟我们走。”

  谢霖倚着车门疼得脸都白了:“能不能等会,我先把事情交代完。”

  “赶紧走吧,再不走你就得交代遗言了。你当被狗咬是闹着玩呢,也不看看你自己伤口什么样,这只手不想要了啊?”

  “我……”

  叶青舟绷着脸把秦一乐拽下来,一挥手眉宇深拧,透出一股严厉的威压来,令人不敢拒绝:“行了行了我跟徐帆给你们顶一会,赶紧走吧。”

  应呈手上草草包了一圈绷带,依然在不断渗血,又交代了一句:“哥……我们几个都是伤员,徐帆身体也不行,对面还有狙击手,你受累,小心点,我们尽快归岗。”

  “少废话,快滚!”

  医生连忙提醒:“跟个人过来,就这情况肯定得住院,至少要个人过来办手续。”

  陆薇薇点头:“那我去吧。”

  “行,有事给我打电话。”叶青舟想着女孩子要心细一点,也随着她去了,三个人就这么坐在救护车里扬长而去,而他则迅速给秦一乐安排了工作,用起刑侦的人已经是得心应手。

  一回头,警戒线拉到了铁丝网外,里面已经竖起了大型照明灯做好了彻夜赶工的准备。

  ——孙纲家不翼而飞的尸块找到了,帮他抛尸的同伙也找到了。只是……

  尸块数目未知,同伙死无对证。

  就像一个缠得紧紧的毛线圈,虽然还没有找到线头,但已经隐约松动露出了一小截,只要顺着这一小截,无论从哪个方向,都能找到最后的结局。

  他隐隐有种预感,他追逐了这么久的真相,就快水落石出了。

  ——

  应呈体内钢板位移,但幸而不算严重,还没到需要手术的地步,只不过这石膏还是得打,一只手包裹着雪白的绷带吊在脖子上,另一只手拄着手杖,断手又断脚,真是好一个三级残废。

  谢霖被狗撕咬,破伤风和狂犬疫苗双管齐下,两支针疼得他龇牙咧嘴,简直算是人生一大心理阴影,由于咬伤非常严重,不仅留疤是肯定的,没个把月也长不好,绷带一裹,也跟应呈似的吊在脖子上,自嘲似的一乐,心说幸好伤的是左手,不影响他还能用右手赶报告。

  等两个人都处理完已经是晚上了,被陆薇薇左一个右一个按在了病床上:“不行,医生说了要住院观察几天。”

  “还观察什么,针也打了石膏也上了,局里忙成什么样了你心里没数啊?”总不能老扣着叶青舟给他们顶班吧?

  陆薇薇按住这个那个又起来了,正拦不住人呢,老医生就咳嗽一声扶着一人往床上一躺,白眼一翻义愤填膺:“走?再走我拿束缚衣给你们捆床上!”

  谢霖一回头,惊见床上挺尸的那个居然是熟人:“徐帆?你怎么在这?”

  他满脸惨白毫无血色,仰面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有气无力地说:“累的。被叶青舟送进来了。”

  说完抬手往外一指,只见叶青舟正绷着脸倚在门框上,冷眼一扫,谢霖和应呈立马一骨碌爬上床乖乖躺好。

  “走啊?不走了?”

  谢霖和应呈呵呵一笑,心道我们哪敢啊。

  老医生忙活到现在,仗着又叶青舟在,这几个小子难得乖顺,趁机数落道:“敢情我们医院给你们开的?今天这个刚出院明天那个又住进来,生怕我们业绩太低?

  我说你们能不能把自己身体当回事?你们不怕疼我还嫌你们烦人呢。自己数数你们都几进宫了?”

  几个伤员连忙鸵鸟似的钻进被窝连连点头:“知错知错。”

  “知错?知错不改下次还敢?”

  陆薇薇见他们整整齐齐挺尸挺了一排,乐得直笑:“主任,他们这都什么情况?”

  “这个,应呈,差一步就要二次手术了,还好我看了一下钢板移位幅度不是很大,打个石膏固定一下就行,但是本来就没养好,这么一牵拉更严重,所以绝对不准再乱动,不然就没这么简单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住着吧,给我老实呆着,没个三五天不准出院!”

  应呈闻言立刻一声哀嚎。

  “至于这位,谢霖,严重咬伤,已经伤到肌肉和神经了,这只手不想废掉就给我好好养着,和应呈一样,不准动,而且为了避免感染得挂几天抗生素,所以你也老实呆着,注意休息不要劳累,尤其是这只手,不能动。”

  谢霖紧随其后也哀嚎了一声。

  “还有你,徐帆,腰椎骨折导致的神经功能损伤,没截瘫已经算你运气了,现在也没什么更好的治疗方法,就两个字,养着。

  你隔壁这两位躺多久你就躺多久,正好这三人间就给你们仨开了,老实点住着吧。”

  徐帆是哀嚎都嚎不出来了,三个人躺成一排,画面充满了悲凉感。

  医生交代完就走,应呈凄凄惨惨戚戚,还不忘问一句:“那边怎么样了?”

  叶青舟摇头:“确实是大型埋尸地,而且埋得很深,埋下去以后再在上面浇筑地基,幸好没有直接封在水泥里,稍微降低了一点验尸难度。

  曹叔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这案子太大,黄局已经往上通报了,现在省里给我们调派了法医,光是过来帮忙的法医都能另开一个专案组。

  目前根本无法确定尸体数量,要等法医那边把尸体拼好再说。保守估计……在三十具以上。”

  应呈被这数字一惊,整个人都清醒了:“你说多少?”

  “你没听错,就是三十。而且就这还是保守估计。”徐帆闭着眼,有气无力地说,“我清理现场的时候,发现一个坑里不止埋了一个人,所有的尸块都用加厚的塑封袋封好,一层垒一层,整整齐齐,空间利用最大化。

  现场跟考古似的,我过来的时候才开到二号坑,光是一号坑里就起出来一百四十多份尸块。”

  他嘶了一声,算是明白徐帆为什么能累到进医院了。

  叶青舟接着说:“在胡森家发现了另一个杀人现场,我已经让你们刑侦二组的人去走访了,还没回来。”

  “鉴证的人我也派过去了。这小子住在附近一个垃圾场,臭得方圆八百米荒无人烟,不管他干什么都没有人注意,我一想起那个垃圾场里的杀人现场我就头痛。”

  ……这给鉴证工作带来多大难度啊,出于科学工作的严谨态度,所有垃圾全部都要检查一遍,地狱级别也不过如此了。

  “那个狙击手怎么样了?”

  叶青舟神色更冷,嗤笑了一声:“还能怎么样,跑得比狗都快。弹壳还特意摆在窗台上送我们,摆明了是挑衅。”

  “多大的射程?”

  “六百五十米上下,隔着铁丝网一击毙命,打的眉心,狙击技术还挺强,狙击点是一幢居民楼的楼梯间。我让你们刑侦那个小顾去查了,暂时没结果。”

  电话突然一响,应呈接起来一听,立刻小声做了个嘴型,示意「小吕」,随后报了个地名:“水云路208号的红旗青年旅社107!小吕已经过去了!”

  说完吊着胳膊翻身就要下床,陆薇薇连忙去按他:“老大!主任说了你要休息!小吕不是已经去了吗?”

  “我回来再休息!”

  这边还没按住,那边谢霖也要起来,叶青舟也不拦着:“算了算了,一起走!”

  徐帆捂着后腰翻身下床:“我也去。”

  陆薇薇见状也不拦了:“行行行我也去。”

  老医生正好在护士吧台,一瞥眼见这三个病号勾肩搭背跌跌撞撞直往外跑,两个陪护撵都撵不上,气得在后面破口大骂:“你们仨给我记住了!再回来住院费用翻三倍!”

  这帮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