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其它小说>灵魂深处>第86章 结局

  幕布闪了几下,旋即,开始播放一段视频。

  那视频在先开始有点模糊,画面晃动不止,但过了几秒钟便稳定下来了,只见余瑾穿着一身条纹状的病号服,光着脚蹲在地板上的角落里,目光涣散,神情狼狈,他弯着腰,双手紧紧的护着怀里的某件物品,清隽的侧脸上有一些小伤痕,光影交错下,他的唇抿成一条直线,透出一点倔强。

  与此同时,房间里的布置也一目了然,空间不算大,只有一张单人床还有一些必备的家具,日光从明亮的窗户间投射进来,在地上映下大片的亮光,将一地狼藉照的格外清晰。

  是的,地上尽是一片混乱,像是遭受过抢劫一样。

  连余瑾蹲的位置周围,都是一些被摔的小物品,有的透出尖锐的棱角。

  但他却像是浑然不觉似的,呆滞的维持着一个姿势,充满了防备。

  这时,忽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瑾,你又摔东西了?”

  余瑾略微偏转了一下视线,看向发声源,那个说话的人仿佛让他感到十分恐惧似的,他的眼眸深处细细的颤栗着,同时无意识的向墙壁方向靠得更加近了一些。

  医师走进房间,皮鞋小心翼翼的踏过地上凌乱的家具,然后来到了余瑾面前,他蹲下身,尽量平静的看着他,然后对他摊开了手:“瑾,你答应过我的,在病治好之前,关于那个人的一切,都不会再碰,我已经重复很多次了,这种行为对你的病情有害而无一利,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听劝诫?”

  余瑾充满防备的看着他,嘴唇颤抖着,他竭力想要为自己辩解点什么,但是大脑里全然是一片混乱,就像是有一根铁棍在大脑里不断的翻搅一样,这种感觉让他无比难受。

  他喘息了一声,蜷缩着身体,就像是一只被逼到死角的小兽,面对强大的敌人毫无抵抗力,可却不甘心就此放弃,就连呻吟都是那般的脆弱:“不……不要……”

  医师没有尝试继续靠近他,他收回了手,声音柔和道:“你承诺过我的,是吗?把那枚戒指交给我,乖。”

  余瑾剧烈的摇着头,死死的咬着嘴唇,眼神里满是祈求与抗拒:“不……”

  医师看了他一会儿,语气依旧是波澜不惊的:“你也不想穿束身衣的,对吧?如果你坚持不配合的话,那么……我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在这里你和其他的病人都是一样的,没有特殊待遇,不听话,不遵守承诺就会受到惩罚,表现好了才会有奖励,要是穿了束身衣,那会十分难受,浑身动弹不得,而且你身上所有藏的东西全都会被搜出来,你想那样吗?”

  闻言,余瑾的眼中泛出惊恐的光芒,他忍不住想要再次后退,但是他已经退到了墙角,身后再也没有空余的位置给他了,他的后背与冰冷的墙壁紧紧相贴,甚至连肌肉都绷起。

  医师最后一次伸出手来:“交出来,乖。你能做到的。”

  余瑾惊疑不定的看着他,那张漂亮得有些过分的脸上满是惊惶,甚至连眼角都泛起了水光。

  他哽咽着,忽然慢慢的伸出手,将一直护着的东西从怀里拿了出来,医师松了一口气,伸手去接。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余瑾猝然伸手将他重重一推!然后便踉跄着站了起来,不管不顾的往外冲!

  整个过程中,他的手心一直都紧紧的攥紧着那枚戒指。

  医师伸手往后扶了一下地板,稳住了身形,然后叹了一口气。

  余瑾刚跑出去,便被门口守着的两个人高马大的安保人员抓了回来,像是拎小鸡似的,尽管余瑾一直竭力反抗,但是那力道毕竟太过于微不足道了。

  “不!放开我!你们放开我!不要抢我的东西!”余瑾声嘶力竭的吼着。

  几个护士冲进来,为濒临疯狂的他穿上束身衣,打镇定剂。

  余瑾被强制性的按倒在了床上,动弹不得,那枚小小的银戒也被抢走了。

  画面一转,医师疲惫的面容铺满了整个屏幕:“20XX年三月十日,瑾被送来的半个月,治疗并没有取得相应的效果,我们正在研究别的方法,希望能够让他的精神尽快恢复正常。”

  ……

  从视频开始亮起的那一刻,余瑾就觉得浑身仿佛被倒灌进了大片的寒冰之中一样,掩埋于内心深处最暗不见天日的秘密就这么毫无预兆的被撕裂开来,原原本本的摊开在众人面前……在顾南渊的眼前。

  那一瞬他仿佛听不见任何声音,周遭的一切在飞速的消失,隐形,就像是有一层隔膜将他与外界隔离开来一样,他被隔离在薄膜的这一端,冰冷黑暗,而在薄膜的另外一端,一颗深水炸弹将原本平静祥和,他努力粉饰太平的一切全都轰然炸裂,鸿沟甫然产生,无法闭合。

  唯有愈来愈剧烈的喘息声和心跳加快的声音响起,让他完全没办法控制自己。

  余瑾一寸一寸慢慢的转过头去,看向身边的顾南渊,僵硬的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

  不要看……

  不要……

  心中有一个微弱的声音这么呐喊着。

  但是顾南渊却反而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眼底就像是即将风起云涌前的海面一样,浪涛翻滚,无比骇人。

  在一错不错的看完整个视频后,他看向蒋丽。

  在一片死寂和众人迟疑的目光中,蒋丽缓缓的开口道:“是的,这就是余瑾,这也是我为什么刚才说对遗嘱的合理性保留意见的原因,盛氏是我和我先生一手创立的,我很爱惜它,你们谁又想把盛氏交到一个精神病的手里呢?”

  有人看向余瑾:“余少,这是真的吧?”

  他问的完全是一句废话,是不是真的,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你这话我怎么听着觉得有点不对呢……”从进门到现在都一直保持着沉默,就像是一道影子似的顾南渊忽然开口道,“你对遗嘱的合理性保有意见,这没问题,但是把盛氏交不交给余瑾,这好像不是你能决定的吧?这份遗嘱是在盛禹生前,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在律师的面前,公证的。”

  最后几个字他咬得格外清晰,灯光投下,将他俊美的轮廓投射得格外深邃。

  与此同时,他的语气冷漠得就像是结了冰一样,整张脸上都布满了寒霜。

  众人纷纷将视线移到他的脸上,有人问道:“请问你是……”

  顾南渊伸手晃了晃,只见在他的左手无名指上赫然是一枚素圈,那与方才视频里余瑾护着的是同款。

  他面无表情道:“我是余瑾的丈夫,在三年前与他结婚。”

  说完这句话后,他便不欲多解释,然后再度看向蒋丽,似笑非笑道:“你以为把大股东召集在一起开个投票表决会就能否认这份遗嘱的合法性?你们是谁?法官?我真是怀疑各位有没有带脑子出门,好歹也在这世上活了四五十年,竟然被一个不知所谓,阴狠毒辣的女人牵着鼻子走……啧。”

  他摇了摇头,嘲讽之情溢于言表。

  顾南渊不是余瑾,不用虚与委蛇,不用带着虚假的面具和他们应酬,所以说话格外尖锐。

  当即有人面色微变,拉长了脸。

  盛逸重重的一拍桌子,忽然站了起来:“你他妈怎么说话的?什么叫不知所谓,阴狠毒辣?你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贵公子的素质真是让人堪忧。”顾南渊无动于衷,脸上甚至漾起了一丝微微的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顾南渊的气场让人太过不舒服,蒋丽不愿与他多过交手,也懒得再演戏,脸色阴冷下来,“总而言之,现在余瑾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我们谁都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发疯,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把他先关起来,我作为他的监管人,会请最好的医生来为他治疗。

  至于他的政治权利,也应当由我来监护,今天叫大家来并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就盛氏内部巨大事件变化给大家做一个交代,之后我会请律师上诉,驳斥这份遗嘱。”

  说完,她便看向门外,大声道:“来人!”

  “两个错误……”顾南渊忽略她最后一句话,伸出两根手指,动作慢条斯理极了,他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蒋丽,眼神带着点怜悯,但却一闪而过,又迅速被冰冷和阴沉替代,“第一,你不是他的监护人,我才是,就算他有什么病,也跟你没关系。第二,至于政治权利……这真是一个好问题,或许我们该问问更加权威的人?”

  他看向门口,淡淡道:“你们可以进来了。”

  门被推开,进来的却并不是蒋丽事先安排的保镖,而是一个让她更加熟悉的人——

  王医师,还有之前办理余格死亡一案的张警官,张警官身后还跟了几个小警察。

  在他们进门的那一刻,气氛就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中。

  蒋丽的瞳孔微缩,身形踉跄了一下。

  顾南渊冷冷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王医师已经什么都交代了,关于花溪的死,还有余格的死,最后是余瑾的精神问题……

  非常感谢你刚才为我们提供的视频记录,这将作为确认余瑾受到精神损伤的实际证据呈到法官面前,辛苦了,剩下的事,你可以跟张警官慢慢交代。”

  张警官走到蒋丽面前,拿出手铐:“蒋女士,我们充分怀疑您与二十多年前的半夜跳楼案,以及四年前的自杀案有关,以及顾先生对您以故意伤害的罪名正式向您提出起诉,请跟我们走一趟。”

  说完后,他便给蒋丽戴上了手铐。

  盛逸愤怒的冲上前来:“证据呢?你有什么证据?”

  小警察也上前来,控制住盛逸,拿手铐也把他铐住了。

  蒋丽脸色一片苍白:“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张警官冷面无情道:“请跟我们走一趟,误会我们到审讯室说,法律不会误会任何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在场的股东们的脸色顿时变得精彩无比,他们完全没搞清楚状况,今天发生的一切在他们面前不断的反转,再反转,就像是电视连续剧一样精彩。

  ……

  警笛闪烁,呼啸着远去,所有人都被清空,本来热闹非凡的盛家一片冷清。

  冰冷的夜风滑过人的面颊,带来轻微的刺痛感,头顶上的星空璀璨明亮,显得无比宁静。

  顾南渊与余瑾站在大门口,余瑾自从那个视频后,就一直保持着沉默,像是丧失了言语能力一样。

  外面有些冷,顾南渊帮余瑾系好围巾,穿好大衣,然后牵住了他的手,慢慢的往前走。

  半晌,余瑾嗓音嘶哑的开口道:“顾南渊……”

  顾南渊一下又一下的摩挲着他的掌心:“嗯?”

  “那个视频……”余瑾的声音很低,他的半张脸都埋在了围巾里,只留了半张弧线柔软的上半张侧脸在外面。

  这句话他只说了一半,顾南渊就打断了他:“我早就看过了。”

  就在余瑾和他同居的这段时间,他断断续续的跟他说盛氏的一些事,顾南渊虽然只是默不作声的听着,但实际上并不是什么都没做,早在暗地里他就把所有事都查探清楚了,这也是他为什么今天坚持来的原因。

  他比余瑾更清楚蒋丽的底牌到底是什么。

  余瑾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低着头。

  顾南渊跟着他停了下来,然后回身看着他:“你和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如果你一直为此而耿耿于怀,非要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的话,那不妨这样想,其他的普通人只是他们自己而已,但你不一样,你不仅仅是余瑾,你还是顾南渊的夫人,而顾南渊的夫人今生只将有你一个。”

  余瑾慢慢的抬起头来与他对视着。

  顾南渊悠然道:“所以身为你的监护人,无论你的身体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无论你发生了什么,我都会跟你站在一起,没有人可以欺负你,只要你相信我,我就会一直在。”

  余瑾的瞳孔轻颤,他久久的凝视着顾南渊的脸,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心底流过,化开了他一直掩埋在内心最深处的一角冰川,然后不断游走,将他全身都烘得暖洋洋的,他这句话在他最热最暖的心尖上洒了一颗种子,在顷刻间,种子发芽,破土,然后长出参天大树,开出一树繁花。

  ——只要你相信我,我就一直在。

  一直都在。

  余瑾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发热,他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了顾南渊,将头埋在他的肩上,声音有些微微的哽咽:“你为什么……”

  为什么能这么好?

  为什么能这么爱他?

  他究竟是多幸运,才能得到这么一个将他视作珍宝的他?

  顾南渊反手揽住他,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一个浅吻,微微一笑:“天冷了,宝贝,我接你回家。”

  ……

  一个星期之后,在A市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宾客云集。

  婚礼的男主角姓顾,他的伴侣姓余。

  据说,这是一场迟到了三年的婚礼。

  在婚礼上,顾南渊为余瑾戴上那枚他以为被扔掉的戒指,所有人在台下都为他们送上了祝福的掌声。

  而他们的故事,从这一刻才真正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