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大白,刺眼的阳光铺在地面,像镀了一层金。
邢沉站在走廊边抽了两支烟,吐出一串长长的烟雾,整个人看起来才稍稍精神了一点。
他拿下快燃到底的烟,修长的手指将其夹断,精准地丢向垃圾桶。
正要走回1128房间,突然又退出门口,目光越过长长的走廊,往上,定在那个摆设监控上。
随即他往监控方向走去,经过长长的走廊,在前面拐了个弯,再走一段路,找到了酒店的楼梯口——这家酒店的安保情况漏洞百出,除了走廊的摆设监控外,楼道也没有安装任何的监控保障。
对此,酒店的客房经理包元正难为情地表示:“之前走廊的监控是好的,这不前几天有一个女人来酒店捉奸,走廊的监控拍下那个男人的‘犯罪’经过,他一个生气就脱下鞋把监控砸了,我们这几天太忙没来得及修理。至于走廊……平时客人都是走电梯的,那边的楼梯很少有人走,不过一楼有监控……”
包元正的心虚,邢沉相当理解。
这家酒店的条件也就比一般的旅馆好一点,论舒适度,远比不上隔壁二十多层的连锁五星级酒店,说白了其实连三星酒店都不如。而且位置建得偏僻,刚刚邢沉开车都差点找不到入口,想必能找到这里的都是一些别有用心的熟客。
他们愿意来,说明这家酒店对他们的隐私方面特别优待,如此,最忌讳的自然就是监控这种招人嫌的东西了。
邢沉从烟盒里抽了一支烟出来,包元正忙上前递打火机,邢沉瞥了他一眼,把烟别在了耳朵上,淡声道:“你们酒店的安保系统存在严重漏洞,过后会有警察来调查,你们配合他们就行,有什么需要解释的话到时候再和他们说……”
“不是,警官,我们真的是……”
“你们的酒店的监控视频一般保存多久?”
“应该……应该有一周。”
“对刚刚那位姑娘——就是死者,眼熟吗?”
包经理一副你这就难为我了的表情,说:“酒店里每天进进出出这么多客人,有一些我连面都见不着,这眼不眼熟的真谈不上……”
“我看你这地方挺隐秘的,瘾君子应该很喜欢这吧。”
“……”
包经理吓得结巴起来:“警、警官,我们是、是正经生意。而、而且客人的事我们也、也不好打听。这是不是瘾的,也没、没写在脸上,对、对吧?”
“行。”邢沉表现出一副随口一说的态度,手插兜里,作别道:“谢谢配合。留步,不用送。”
包元正看着他走远,这才松了口气,伸手往额头一抹,全是冷汗。
-
“冒昧地问一下,您来这边是?”
“写生。”
“在酒店里?”
“我的写生主题是情人,这里来往的秘密情人最多,是最好的取景点。警官,这有问题吗?”
沈照稍稍后退了一步,“当时您就住在1128房间隔壁,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站在1129房间门口的女人手里夹着烟,面对沈照的询问虽然有问必答,但态度也只是说得上配合,气质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淡。
女人懒懒地抽着烟,回答:“没有,我睡得很熟,早上是被你们吵醒的。听到外面有人说死人了,我正出门想一探究竟,就被你们给拦进来了。”
沈照又问:“你平时的睡眠怎么样?”
女人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一串白烟从嘴里呼出来。
“谈不上好。我比较浅眠,神经敏感,昨天被吵到今天凌晨才睡的。如果对方动作不大的话,我确实可能听不到。”
沈照诧异地抬头扫了女人一眼,女人大概从他眼神里看出了什么,这回说得更加直白了:“昨晚隔壁的动作戏太激烈了,吵得我实在辗转难眠……哎对了,我录了音的,警官你要不要来听一下。”
沈照:“……”
他实在无法理解她的这种癖好,一时无言以对。
女人唔了一声,打了个哈欠,说:“其实我就想等他们结束了,再把声音放出来让他们也好好欣赏一下,谁知道他们这么精力旺盛。”
沈照:“…………”
在沈照快被逼疯了的时候,他家队长邢沉终于迈着救世主的步伐走了过来。
沈照顿时像快溺水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没用,默默地退到邢沉身后去。
“……”
邢沉拿过他的笔录扫了眼,“黄珂?”
黄珂啊了一声,“是的警官。”
似是没在笔录中扫出有用的信息,邢沉潦草地扫两眼便作罢,“黄女士,我不抽二手烟,为了大家的身心健康,劳烦把你的烟收一收。”
“你刚刚不也抽了?”
“那怎么?”邢沉抬眸,乌黑的眼睛像一个刀片,不轻不重地在黄珂脸上刮了一下:“要我现在给你点儿时间,让你去旁边把烟抽完了再过来答话?”
“……”
黄珂冷哼了声,道:“警官,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我本来跟这个案子没关系,刚刚回答你们的问题是因为看得起——”
“帮忙破案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邢沉语气不疾不徐,很绅士,“而且,照你这个理,刚刚那个女人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不用管?”
黄珂:“……”
黄珂像被爆了一个气球在脸上,一青一白的,虽然很不爽,但还是把烟灭了。
沈照一脸服气——对付这种嘴理不饶人的人,果然还是得找找他家队长出面。
接下来对黄珂的问话,显然就顺畅很多了。
“过来写生的?”
“是的警官。”
“一般在哪写生?”
“酒店大堂。”黄珂小声嘀咕:“人家关着门,那我总不能躲人家房间里去吧。”
“……”
邢沉问:“那你一般在酒店大堂待到几点?”
“这说不准,一般十点多,有时候早一点,六七点就上来了。”黄珂说着,又没忍住耍点不正经了,“有灵感的时候我也会画点其他的,在房间里好找灵感嘛。”
这波暗示透明得几近直白。
可惜她碰上的是软硬不吃的邢沉,邢沉不受干扰地问:“对昨天住进隔壁的一男一女有印象吗?”
“没什么印象。而且来这里的人有一半都是偷偷摸摸的,最忌讳的就是碰到人了。最惯常的套路就是分开来,说不定还会对对暗号搞搞情趣。”
“对什么暗号?”
黄珂的唇角弯了一下,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邢沉,说:“就是约炮的意思啊警官,警官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邢沉:“……”
此时沈照惊奇地发现,邢沉的表情变了——完全就是在心里骂娘的意思。
邢沉哪怕是在心里骂娘,脸上也时刻保持君子的耐心,继续问道:“昨天你听见他们在对暗号?”
“没听见。不过我见过这个女人和其他男人对暗号。”
邢沉当即就道:“你不是说对他们没印象吗?你见过他们?”
“……”
眼前这个男人的记忆力好到令人吃惊,这让黄珂有种错觉,仿佛之前的问话都是流程,此时才是他发力的开始。
黄珂很快地将异样掩饰下去,说:“我确实见过那个女的,我昨天坐电梯上来的时候就是和她一起的,我看到她进了1128房间,但进去的男人我是真的没看到。警官你们可得好好找凶手,现在的凶手真是太猖狂了!就算合作再差劲也不至于杀人啊,这得多小心眼的人才会干出来的事?”
“当时那个女的看起来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吗?”
“这我哪知道……”
邢沉不轻不重地笑了下,说:“你既是来写生的,对人的观察应该要更加细致,不管穿着还是表情,更何况你从大堂一路跟她跟到了十一楼。你不说,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你想刻意隐瞒什么?”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咄咄逼人,让黄珂不得不收起那点漫不经心。
黄珂开始有些为难,说:“我真没注意。而且我也犯不着去观察她啊?她一个人,对我的作品没什么帮助。再说,我一个单身女性住在酒店,总得为自己的安全想想吧?若是那个男的是个变态,事后知道我说了什么盯上我怎么办?”
“理解。”
邢沉大发慈悲地点了点头,随之对沈照说:“一会派两个兄弟过来,保护好这位女士的安全。”
沈照微愣,立刻明白过来,对黄珂说道:“黄小姐,你现在是凶手下一个目标的可能性很大,不过请您放心,我们会尽心保护好您的安全。请您也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这几天待在房间里,应该不妨碍你的灵感创作吧?”
黄珂:“……”
“对了——”邢沉指了指沈照手里的录音笔,说:“那个录音你排查一下。”
沈照:“…………”
-
湖东区公安局,刑侦一队办公室。
“那个女人满嘴胡话,没一句正经,也不知道队长盯上她什么。”
“局里最近人手紧缺,队长留两个兄弟盯着她,兴许是在变相地保护作案现场。”
“行啊,那为什么这录音我来听?”沈照把拷贝了录音的电脑往徐智那一推:“你出口有理,你来。”
徐智立刻跟个炸毛的狮子一样蹦起,后退三舍:“我不!我还要找死者的资料。你、你要不让老宋去。”
“……”
宋克南抬头,脸色幽幽的,“我要排查晚上六点到十点的监控视频。”
沈照立刻道:“我可以。”
宋克南补充:“近一周。”
“……”
沈照和徐智都默默地坐了回去。
正在写案情报告的申子欣,见状,自告奋勇地举起了手:“什么录音?时间很长吗?如果你们放心交给我的话,我可以——”
“你就别了。”沈照打断她,默默地插上耳机,说:“你继续写你的报告。”
笑话,他们要是敢把队里唯一的一朵祖国花朵玷污了,邢沉不得灭了他们。
徐智见申子欣肉眼可见地失落下去,有些于心不忍,又有些难为情。于是决定把罪魁祸首拎出来缓解气氛:“那什么,队长不是早就回来了吗?他人呢?”
申子欣坐在靠窗的位置,此时又举起了手,说:“我看到队长停好车,去了法医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