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吧?”

  一回到房间,  陆剑离眉头瞬间一皱,  看着秦弦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有些担心地问道。

  秦弦深深地喘了口气,  低着头坐在桌前,低声道:“我没事,  你……先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下。”

  陆剑离脸上担心的神色更加明显了,他缓缓蹲在秦弦身前,  目光有些复杂,  却伸出了双手,再次握住了秦弦冰凉清瘦的手掌,放在自己胸前。

  “好,  我今天不闹你,你休息一下,  有事叫我,我就在外面。”

  秦弦嘴唇动了动,  最终沉默地点了下头。

  陆剑离晃了晃他的手,  笑了一下,最终放开,轻轻地走出房间并将房门带上,  却并没有离开,反而就站在了门口看着外面晴朗明媚的天空,  叹了口气,  直接毫无形象地坐在了地上。

  罗老头说的话,  他一个字都不信。

  屋内秦弦沉默地坐在凳子上,  屋外陆剑离靠着门坐在地上,虽然只隔了一道门的距离,却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

  外面阳光灿烂晴空万里,屋内却是冰冷阴暗,让人喘不上气来。

  秦弦的拳头一点点收紧,最终狠狠地砸在了桌上发出一声闷响,顿时青木的桌案上裂开了一道明显缝隙,陆剑离听到里面的声音后耳朵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仍然坐在原处,只是又叹了口气。

  秦弦一生端正守礼,严于律己,没想到如今自己在世人眼中竟然落得了一个忘恩负义大逆不道的罪名,他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仅有一次的任性就是悄悄地藏起了小柯,最终却给太华和他自己带来了这般灾祸。

  然而,让秦弦最痛苦自责的是,直到此时此刻,他仍然不觉得自己有错,每次他诘问自己内心,当年是不是做错了的时候,他脑海里总会浮现出小柯的小脸,他至少确定,那个时候自己真的给小柯带来了幸福和快乐,这也是他唯一的借口和安慰了。

  他没错,他只是做的不好。

  这般自私阴暗的想法,就连秦弦都唾弃自己,即便祸及了整个太华,若让他重新选一次,他也许会将小柯藏得更远更隐秘,却仍然不会放手。

  他还记得,自己每日从太华戒律院中回到孤蒙山的小竹屋时,等在那里的小柯在看见自己的那一瞬间眼中是那样璀璨,秦弦从未感到自己是这般强烈地被人需要着,这让他对小柯的感情也越来越深,最终变成了他现在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情况。

  当年他拒了苏家的婚贴,被师父责罚之后,带着小柯又回到了孤蒙,也许是受了惊,也许是知道了自己拒绝了苏家的婚事,小柯那些时日黏他黏的厉害,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在自己身边。

  看着陆柯那模样,洛天河眼角直抽,原本他以为就以秦弦这样冷漠的性子被人这么黏着,就算不发火也忍受不了几天,然而他却没想到秦弦不仅相当地惯着陆柯,反而对陆柯更加好了。

  饶是洛天河一向精明,那时也看不透秦弦的想法了。

  如此一来,便是两年的时光。

  在秦弦捡回陆柯的第三个重阳节,秦弦下了戒律院,匆匆地赶到了孤蒙山,还未等进竹屋便看见了太华仙君站在那里的身影,顿时,秦弦心里一跳,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小四,上次在你住处我已经给了你一次机会,本想让你送那孩子离开,你竟然还留着他!你当真要违逆师命是不是?!”

  第一次,太华仙君朝着秦弦冷了脸,近日他时常心惊肉跳,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总感觉有大祸临头,所以拼着耗损了五十年阳寿算了一卦,算出这祸源竟然就在太华之侧的孤蒙山,他来这里一看便什么都明白了,心知此次若不狠心,恐怕太华当真要面临一场浩劫。

  “师父,我……”

  秦弦脸色一变,慌忙向太华仙君身后看去,然而却并没有找到小柯的身影。

  “孽徒,跪下!你可知错?!”

  太华仙君一声怒斥,面若寒霜,与之前仿佛判若两人,目光是从未有过的严厉。

  秦弦心里大惊,从未见过师父这般疾言厉色,不知道师父因何大怒,只得规规矩矩地跪了下去,眼中却依然执拗。

  “弟子不知错在何处。”

  匆匆赶来的洛天河和照偃刚刚赶到这里就看见了这一幕,照偃柳眉一竖就要同师父理论,却被洛天河一把拽住。

  洛天河朝着她摇了摇头,照偃看着太华仙君的脸色咬了咬牙,最终还是选择安静地站在一旁。

  “太华弟子秦弦,违逆师命,不遵戒律,你既然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那从今日起,便关入后山谴心洞,面壁思过,不得我令,不许出来!”

  秦弦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向太华仙君,照偃脸色一变,还是忍不住出声护着他。

  “师父,那遣心洞可是关押那些大罪之人的禁地!一旦进入,寒锁入体,化为戒痕,终生不可化解!就算小四犯了错,也不应该被送进那里!”

  别说秦弦是太华的亲传弟子,就算是之前翻过大错的弟子都不曾被送进那里。那是太华的禁地,没人敢进那里,也没人愿意进到那里。

  照偃不明白,为何这一次师父竟然如此心狠。

  “若你再敢求情,便一起去。秦弦,为师之前当真是太骄纵你了,竟然由得你三番两次地违抗师命,如今你自行去遣心洞领罚,好好地反省自己错在何处!”

  太华仙君一甩袖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话语冷酷无情,然而就在他转过身后,那一脸的冷厉却是瞬间消散,反而变成了浓浓的担忧。

  照偃脸上顿时泛起一层急色,若是普通责罚也就算了,那遣心洞是能随便进的么?当即她便要拦住太华仙君,结果又被洛天河一把拽住。

  “你总拽我干什么!师父昏了头,你也昏了头不成?!那遣心洞的责罚终生不可消除,难不成你想看着小四一辈子都被寒锁折磨,一辈子都背着戒痕带来的耻辱和罪孽不成?!”



  洛天河脸色也颇为难看,他看着太华仙君离开时的背影低声说道:“师父不知为何动了大怒,你这个时候找什么麻烦,去,快去找流月!让他去劝劝师父。”

  照偃一顿,二话不说就要冲回太华去找流月,不想却被秦弦一把拉住。

  “师姐,师父动怒,我愿意领罚,只不过我不放心小柯,你可知道师父将小柯送到了哪里?”

  照偃又气又急,狠狠地一跺脚:“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惦记他!”

  秦弦抬起眸子看了她一眼,极为平静地反问道:“你难道不惦记?”

  照偃一顿,又狠狠地跺了下脚:“我去找流月,洛天河,你去打听一下那小子去哪了!”说完身影一闪,急匆匆地离开了孤蒙山,身形化为一道残影便朝着广寒秋掠去。

  洛天河叹了口气,对秦弦摇了摇头:“你别着急去遣心洞,拖着点时间等流月的消息,我去找小柯,别担心,师父总不会害了那孩子。”

  秦弦垂着眼点了点头,见洛天河也离开了,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已经空荡荡的小竹屋,最终一步一步朝着太华后山走去。

  就秦弦来到遣心洞入口的时候,洛天河身影一闪,站到了他面前,脸色格外难看。

  “他如何了?”秦弦低声问道,神色淡淡的。

  “照偃去找流月,结果两个人都被师父训斥了一番,流月偷偷告诉我,师父将小柯带走并没有带离太华,而是关了起来,下了重重禁制,之后便一个人进了书房,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陆柯那小子到底身上有什么秘密,竟让师父这般在意?”

  秦弦心里一动,抿了抿唇,朝着洛天河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一转身踏入了那散发出阵阵阴寒冷意的遣心洞。

  洛天河见他进去,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师父打定了注意要罚秦弦,谁也拦不住,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帮他照顾好小柯,让他在里面放心。

  广寒秋的书房之内,太华仙君眼前漂浮着十数本书简,里面皆是记载着一些年久失落的秘术,他凝神一本一本细细地查看着,仍然找不到彻底封印纯灵体的办法,如今不仅是秦弦,太华中包括他自己都与那个孩子产生了因果,即便此时送走,恐怕也无法阻止灾祸的发生,倒不如想个办法彻底解决了那灾祸。

  若实在无法了,那至少希望困在禁地之中的秦弦能留下一命吧。那孩子满身因果,也许反而还能偷得一线生机。

  太华仙君的苦心没法与任何人说,只想拼着力地为太华保下一点血脉。

  太华密室之中,陆柯坐在凳子上,本来明媚的脸上如今一片黯淡,那日,太华仙君突然来到,只对他说了一句,若他还不离开秦弦,秦弦必将死于非命。

  他知道太华仙君不会骗他,所以他跟着太华仙君走了,被囚禁在这与世隔绝的密室之中,然而他不害怕,更不后悔,他只是担心他的秦弦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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