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剑离看着那些缓缓站起来的尸傀,  粗略的查了一下,  差不多二十几个,  比上次要少了许多,若他与唐家姐弟联手,  虽然有些麻烦,倒也不至于像上次一般狼狈。

  三个人目光对接了一下,唐家姐弟冲在前面,陆剑离护着秦弦跟在后面,  又是一番打斗之后,  三个人分别气喘吁吁地解决了那一院子的尸傀,却发现大门仍然打不开。

  “此地有阵法,  阵眼不在这里,在苏宅深处。”

  秦弦的手一直被陆剑离拉着,突然他拽了一下陆剑离的手,  低声悄悄对他说道。

  陆剑离眸光闪了闪,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对着唐谨和唐悠悠抬了抬下巴:“走吧,  这地方有问题,现在出不去,  先进里面看看。”

  唐谨听言愣了一下,没想到陆剑离竟然还想深入,  不过他的目光扫过沉默在一旁的秦弦之后心里有些了然,  一句话没说就跟着陆剑离朝着苏宅深处走去。

  唐悠悠诧异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个弟弟,  她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向来不喜陆剑离,  两个人年纪相仿,没少发生争执,什么时候唐谨这么听他的话了?

  苏宅幽深,即便如今已经残破却依然能看出当初碧瓦朱檐的辉煌,陆剑离等人一边朝里走着一边有些感慨,当年若水苏门,表面上仁义正气,然而背地里家族子弟到处欺凌弱小残害同道,打着匡扶正道的名义,干着欺世盗名的勾当,暗中不知道害了多少人。

  虽然其他的宗门对此也略有耳闻,然而没有证据,也没有人敢出来作证,摄于当年苏门鼎盛的威势,不少人都选择了将心里的愤恨压在心底。

  秦弦一边被陆剑离拉着朝着里面走,一边想起,自己同这苏家还真的有过一点渊源,当年他将小柯悄悄养在孤蒙山,每日照偃和洛天河一得空就跑到他和小柯的住处赖着不走,每日里那俩人与小柯相处的时间甚至比自己还要多。

  照偃不怎么用剑,法宝便是那条师父送的朱雀绫,所以小柯的剑术几乎是洛天河手把手带出来的,最后就连出招的风格也与洛天河学了个七七八八,洒脱随性,与一开始完全不同,变成了和秦弦完全不同的路子。

  秦弦本并不太赞同那俩人每日都来纠缠,只不过在看见洛天河将自己的绝招天河落雪都教给了小柯后,而照偃更是将自己都舍不得用的洗髓温神丹也悄悄喂给了小柯,却是再也说不出赶人的话来了。

  那俩人不论再如何闹腾,对小柯是真的好。

  洛天河每日带着小柯修行,算得上他的半个师父,小柯虽然一开始不太喜欢这个师兄,后来却莫名地态度大转,到现在秦弦也不知道为什么。

  有一日,洛天河趁着秦弦不在,又来找小柯,做完秦弦留下的功课之后,两个人便一头扎进了孤蒙山里,撵的满山妖兽到处乱窜,陆柯能打得过的自己上,打不过的让洛天河上,小小的山头里,元婴期的洛天河带着小柯简直成了山里的霸王。

  最终他们两个从猎物里挑了一个肥嫩的烤了,躺在石头上,一边吃一边晒太阳。

  陆柯仰着头,阳光落在身上暖暖的,好像又回到了之前在黑柳林中自由自在的日子,只不过那时候自己孤身一人,此时身边却有了哥哥,洛师兄和照偃。

  “今日估计你哥哥要晚点过来,你我倒是可以晚点再回去。”

  洛天河叼着草根,吊儿郎当地躺在另一块石头上,相比于太华的规矩教条,他其实更喜欢现在这种无拘无束的状态。

  “为什么?”陆柯一怔,有些奇怪地问道,虽然他也喜欢这种生活,然而他还是更喜欢与秦弦哥哥待在一起。

  “哈哈哈哈,那个善行天下的若水苏门,他们的大小姐想许配给你哥哥做双修道友,那姑娘漂亮,天赋也是不错,连婚贴都主动送上门来了,我师父便叫了小四去看看。”

  陆柯耳边突然一阵轰鸣,婚帖,哥哥是要成婚了吗?

  “我哥哥会答应么?”陆柯突然低声问道,手掌紧紧地攥了起来。

  洛天河嘿嘿地笑了笑,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腿。

  “为什么不答应?苏家是名门,他们的大小姐我见过,是个大美人,年纪轻轻也刚刚踏入了金丹境,与你哥哥倒是般配。更何况,人家女方已经主动递了婚贴,若是直接拒绝,那对苏门来说也太丢面了。”

  陆柯手一顿,突然觉得手里的东西什么味道也没有了,天上的太阳有些灼人,晃得他眼睛疼。

  “我回去了。”

  陆柯将手里东西一扔,头也不回地朝着他和秦弦的小竹屋走去,只觉得心里涌起阵阵酸涩,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兴致。

  洛天河诧异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察觉到陆柯的气息突然低落下去,眸光闪了闪,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有些事,还是提前让这孩子有个准备才好,毕竟,小四不能一辈子都陪着他。

  陆柯一个人回到了小竹屋内,点了灯,呆呆地坐在桌子前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果然与洛天河说的一样,秦弦很晚很晚才赶过来。

  秦弦从广寒秋离开,匆匆忙忙地来到小竹屋,本以为陆柯早已经睡了,然而还没等走到便远远地看见屋内那一点微弱的灯光,脚下一顿,随后步伐又快了几分。

  “怎么还没休息?”

  秦弦走进屋内,便看见陆柯坐在桌前呆呆地出神,不由得皱了皱眉。

  陆柯突然被他的声音惊醒,见秦弦裹着一身秋季的寒气走了过来,灯光之下,眉眼如画恍若天人。

  他立刻就想起了别人对秦弦的评价,湖中冷月,云中仙君,这话果然不假。但是这么好的哥哥……就要同别人成亲了……

  陆柯眸子黯了黯,嘴角却是微微提了提,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我在等哥哥。”

  笑得好难过……不想笑……

  秦弦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多问,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早点休息吧。”

  “好。”陆柯安静地垂下头乖巧地答道。

  到了夜里,秦弦躺在床上有些睡不着,苏门主动递了婚贴,他本不想考虑,然而不知道师父是看出了什么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竟然一反常态,连自己的意见都没有询问便一口答应下来,如今他若是强行拒绝,不仅要伤了苏门的脸面,更是要直接对抗师父的命令了。

  秦弦很讨厌这种被逼迫的感觉,他不在意苏家的看法,但是他要顾虑将他从小养大的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的师父为他定婚,并无过错,他不该推拒,况且苏家那小姐的条件不错,更谈不上委屈他。

  就在秦弦思考着如何解决此事的时候,突然感觉被子内窸窸窣窣地一阵轻动,一双手悄悄地摸了过来,却没敢握住秦弦的手,只是轻轻地拽住了他衣袖的一角,若秦弦不是有些难眠,恐怕也察觉不到这细小的动作。

  秦弦刚要睁开眼睛,就感觉身边的小柯悄悄地靠了过来,将脸埋在了自己的那一角衣袖中,屋内毫无声音,然而秦弦却感到一股极为浅薄的湿意从手腕处一点点晕染开来。

  小柯……在哭?

  秦弦躺在床上,呼吸平稳,仿佛已经沉沉睡着,心里却是再也无法平静了,他一想到天天往这里跑的洛天河,那是个大嘴巴,再想到小柯今晚的异样,秦弦已经将整件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可他却不知道此时该如何安慰小柯。

  陆柯一夜没睡,悄无声息地埋在秦弦衣袖处眼泪流了一夜,直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而秦弦躺在床上,同样一夜未眠。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秦弦睁开眼看见小柯睡着的脸上还带着一点残留的泪痕,而自己的衣袖却已经被他用灵力悄悄弄干抚平,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秦弦心里一疼,盯着小柯定定地看了半晌,最后摸了下陆柯的小脸,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小竹屋。

  秦弦离开竹屋后径直来到了广寒秋,什么都没说,当着前来拜别的苏家人的面,当着太华仙君的面,直接将那婚书给烧了。

  洛天河是后来听到消息才赶过去的,当他赶过去的时候,秦弦正跪在戒律院中领罚,一百一十八道戒鞭,太华仙君第一次对这个最疼爱的弟子大怒,就算是流月求情也没见他有一丝心软。

  “忤逆犯上,不敬师长,身为戒律院大师兄,他自己知道该如何领罚。领完戒鞭,罚他抄太华戒律三千遍,闭门思过,不抄完不许出门!”

  太华仙君漠然地背着手站在广寒秋那棵大椿树下,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洛天河又气由急,一边心里暗骂秦弦冲动妄为,一边又心里替他担心着急。

  那戒鞭可不是普通的鞭子,那是蛟龙皮做成的法器,一鞭下去,纵然秦弦现在已有元婴期的修为,也经不住一百一十八下。

  然而,往日里一向娇惯秦弦的太华仙君这次竟然丝毫不听人求情。

  果然,等那一百一十八道戒鞭落完,秦弦身上的血都将那霜白色的衣袍染成一片鲜红,身上几乎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即便这样,秦弦晕过去之前都是一声不吭,洛天河知道这个师弟看似冷淡,其实比谁都固执倔强,却没想到他这次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至于他是为了谁,不用想都知道。

  秦弦遍体鳞伤,虽然未动根基,然而短时间内却是无法正常行动了,洛天河不敢将这般模样的秦弦背到陆柯面前,再加上师父的命令,只得先将秦弦暂时带回他原本的住处安顿下来。

  陆柯醒来后不见了秦弦的身影,心里不由得更加难过了,他等了一日两日三日,不仅再也没见到秦弦,就连洛天河和照偃也没了身影,原本热闹的孤蒙山,就剩下他一人,本来已经习惯了的事情,如今却再也无法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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