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和死对头在过去生龙崽[无限流]>第64章 死局(一)

  在鬼玩家们的眺望注视下, 普通玩家们若无其事地大吃大喝了起来,甚至还借着果汁划了几把行酒令。

  贺野对行酒令挺感兴趣, 跟着学了两招, 很快凭借天赋异禀的学习能力成为了常胜战将。

  不过他和黎易容都清楚得很, 他们是借着这段休息放松的时间在思考一件事:周山川该怎么办?

  他们恐怕带不走周山川,可就算这片空地规定了不能作战, 留下周山川一个人还是太危险了。

  周山川心底也很清楚局势。

  于是吃过三巡,逮着不会扫众人兴致与胃口的时机, 周山川爽快地主动提出道:“你们把我一个人留下吧,我没事的, 倒是硬要跟着你们一起进大楼更危险一点。哪怕没有鬼玩家存在, 大楼里的幻境都能轻松要了我的命,留下来生还的概率更大。”

  说着他还对燕影也释放了善意:“燕小哥,假如你没撒谎的话, 我留在这片空地上, 也能有效减缓鬼玩家完成猎杀任务的速度。他们得想方设法除掉我才算是成功猎杀了全部普通玩家, 说句不吉利的,那样即使我们这一方一不小心真的输了, 只要你还活着,说不定也能逃过内讧。”

  跳跃中的火芒长短不一,强弱涨退毫无规律, 只是一径地滚烫着。黎易容喝了一口桃汁,嚼了两粒花生。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觉得四周诞生了一种生活感。

  不同于贺野坚定的、不惜代价的向往现实的态度, 也不同于潮惊“纵使是一场游戏,相逢的种种也都真实”的观点,他身世流离,半生里真正执着的几乎只有珍惜来自贺野的善意和阻挠帝国实验,其它事情统统不管不顾,无可无不可。

  可以说,除了在贺野身旁的一些时刻外,黎易容没怎么体验过寻常意义上的生活。

  只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这样反差的气氛下,瞧着像周山川这样性命危在旦夕的小玩家脸上的真心笑容,他冷不防有了点触动。

  借着周山川的话头,众人顺便聊开了。聊有关愿望跟未来,游戏跟现实的事。

  周山川实际上很想通关,他家父母双双病倒了,他正在四处做工筹款,晚一天离开游戏就耽误一天的治疗。不过他说:“嗨,生死有命,你们对我已经很照顾了。”

  徐不扰很快接了他的话头,承诺队友一场,通关后会去帮助他的家人,就当做慈善了,说着要走了医院地址和联系方式。如果这关顺利闯得过去,徐不扰就完成了第三个关卡,距离通关不远了。这让周山川喜出望外,老大个男人,差点直接哭出了声。

  当然,徐不扰自身也想要尽快通关。他看上去能和众人打成一片,事实上对自己的事比较守口如瓶,没有谈及理由。

  潮惊没有表态,依旧神色淡淡的,只管认真烤蛇。

  沈玛瑙说到的急于通关的理由更大众化一点。她要是平白无故地缺课太久,毕业证就危险了,没了毕业证,就没法找工作混饭吃,弄不好要影响一辈子的生活。

  不过她还挺乐观的,笑眯眯补充:“还好我攒了笔钱,实在不行就开家小花店吧,门口摆水仙花、窗台摆向日葵的那种,万一倒闭了再说。”

  张永恳笑道:“打算开在哪个路段?水仙怎么卖?”

  沈玛瑙:“五块钱一株,你们来买算三块钱!”

  黎易容哈哈大笑。

  张永恳的心态倒是放得很平,他只想在这个游戏里活下去,自然而然地活到出去就行。能尽快离开当然更好,既然做不到,就稳扎稳打,保命重要。

  但一路走来,张永恳为团队舍得冒险的时候也不少,并不是他不想优先保命了,大概是他懂得情义的重要性吧。

  至于贺野和黎易容,除非编瞎话,否则是很难加入这个话题的。

  他们两人各自的情况也不同。

  尽管两人前后脚死在了星际时代的同一处地点里,不过黎易容心知自己有极大概率会被复活,试着控制;贺野这个已经被洗过脑却还是暴起弑君的危险分子,就不好说了,没准是彻底放弃。

  他们两个脱离游戏后约摸有两种可能:一是没能回去星际时代,停留在21世纪生活,或许寿终正寝地度过一生;二是顺利回到了星际时代——而假如后一种可能性发生,针对贺野而言,与其说是返回故乡,不如说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概率是当场彻底死亡。

  所以贺野其实是跟这些生死未卜的普通玩家一样生死未卜的,仅仅是原因不相似。再强悍的实力也未必能扭转命运。

  无论如何,贺野铁了心要回去。

  黎易容搞不懂他究竟哪里来的决心,能够如此舍生忘死地贯彻自我;就像也搞不懂为什么爱一个人会心甘情愿地陪他赌博一样。

  不清楚为什么,哪怕大家是在说着有缺憾的事情,说着也许不可能实现的事,气氛还是暖意融融,笑声不断,连表面走冷酷路线的贺野也大笑了好几次。

  燕影一把一把地吃着酒鬼花生点评:“你们这个团队真的很有凝聚力。”

  “我从前最不擅长带队了。”贺野笑笑说,“认识你们,说不定也是我的运气。”

  直到食物见了底,众人才保存好果汁,收拾收拾站起身,留了一盒给周山川备用。

  篝火还点着,没有熄灭。

  “一路顺风,战无不胜!”周山川有点中二地挥手祝福一行人。

  黎易容回头鼓励他:“你也是。你也很强大。”

  暂别周山川,众人没有立刻冲锋住院大楼,而是拐向精卫楼,试图优先让队伍里没有解锁技能的玩家解锁技能。

  住院大楼那边,原本眼巴巴站在三楼窗口的三名鬼玩家早已等候在了一楼出口的门槛边缘,试图直接阻止普通玩家队获取技能。

  望着精卫楼的方向,沈玛瑙担心地提问:“会不会他们在精卫楼也埋伏了几个人啊?”

  “有可能。”贺野回答她,“一定要小心,他们有隐身技能给予者。我猜测精卫楼有且只埋伏有一个隐身人。”

  “任意门?”黎易容和他对答案。

  贺野点点头,说:“我们踏过门槛的第一步就可能误入某间重症科室。”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戒备。

  “沈小姐,”贺野话锋一转,问沈玛瑙,“你们当初被传送进ICU病房时,系统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譬如,‘你在这间病房中是安全的,但其他玩家进入并不安全’之类的话。”

  “有。”沈玛瑙一怔之后连连点头,“我给吓忘了,系统是有这么交代过。”

  那就麻烦了。

  贺野觉得任意门埋伏在精卫楼门口是必然事件,他倒不害怕对方的这次攻势本身,因为他已经预判到门的位置了,大可以派遣一阵罡风直接拆毁那间科室。

  只是,对方也许也会提防他们有暴力攻击手段。

  贺野担心的是,任意门会把住院大楼里待营救的某名新人玩家所在的病房搬到精卫楼门口来。那么他就没法暴力突破了。

  何况任意门玩家多半还有隐身状态加持。

  至于燕影,早在篝火晚餐开始前,他被赋予的一小时隐身技能就将将到期了,现在还一路走一路吐血。

  贺野看不下去,把拆楼的扫帚借给了他,惹得燕影放声大笑,说:“癌症晚期扫地环卫工,这要不是在游戏里,我就可以上报纸卖惨募捐了。谢啦!”

  “你怎么进的癌症科室?”黎易容提了个称得上敏锐的问题,“鬼玩家阵营里还有其他人受了伤吗?”

  “有。”燕影老老实实地说,“除了金蝉脱壳、队奶和隐身给予者,我们其实都进过癌症病房。跟屁虫病况也很重,任意门和领头羊较轻,不过在不施展能力的情况下,病况也会影响行动速度。”如燕影便走路不快,蹒蹒跚跚的。

  “为什么你们都进了病房?”黎易容追问。

  燕影耸耸肩:“开局时我们就被传送在住院大楼门口,只要敢跨出去再走回来,就会发觉技能解锁了,虽然随之而来的是几百具尸体的包围。情况太棘手了,当时我们都还不熟悉技能——你懂的,系统的介绍有时很模棱两可,因此我们就商量着每人进入一间病房、找出一间相对最安全的病房避难,最后勉强及时成功了。”

  贺野听出了疑点:“你说队奶不必探测病房,意思是你们当时虽然来不及熟练御敌,但大致也知晓彼此技能的大概作用?”

  燕影:“对啊,我们在住院大楼门口集体解锁技能后,看见这关鬼玩家人数这么多,大家就觉得不对,敲定了要合作,马上互通了技能简介。”

  贺野:“那么我想在进入病房前,你应该也曾经是队伍保护人员之一吧?尸体和普通玩家又不了解你的技能,无论是尸群还是集体觉醒了技能的普通玩家,你说不准都有几句话退敌的方法,作用绝不见得比队奶小,一旦变成敌人麻烦甚至比队奶还大;为什么你进了两间病房?难道每个人都进了不止一间?”

  “那倒没有。”燕影语气转淡,收敛了笑容,“每人一间,开局时不必探路的是我和队奶,我顶替了两个人,当时他们不知道隐身给予者的技能是群体性的。”

  “人家求我嘛,我助人为乐。”燕影叹气说,“对了,他们进了病房后都傻呆呆地急着出来,只有我记得顺便搜刮食物。花生真好吃啊。”

  贺野立即不问了,他听得出来事情有猫腻。要是燕影铁了心在撒谎,再问也问不出真话,要是燕影没撒谎,他实在没有揭人伤疤的爱好。

  只黎易容继续点到为止地问了一句:“任意门恐怕会防备着你,事先堵上耳朵吧?”

  “肯定会。”燕影不以为意地说,“但你们买不了上当,买不了吃亏。住院大楼里尸体众多,真正面对面打起来的时候,鬼玩家并不占环境优势,所以轻易不会和你们一对一正面打;如果永远堵着耳朵,他们没法有效交流,变通计策。”

  “你说得对。”贺野忽然微微一笑,“我有个主意。”

  燕影顿时眉毛上扬,笑道:“洗耳恭听。”

  贺野朝住院大楼的方向偏偏头说:“任意门姑且不说,现在看到我们往精卫楼走,领头羊他们会有不小的概率正在让耳朵正常工作吧?没准还在核对进一步的计划。我最担心的不是和他们硬碰硬,而是他们手上有新人玩家做人质,你明白吗?”

  燕影眼睛一转,很快听懂了。

  “系统,兑换扩音喇叭。”燕影抬头要求。

  一拿到扩音喇叭,燕影毫不停顿,立即扬起喇叭遥遥地朝住院大楼方向高喊:“那边的人听着,马上释放人质,否则三秒钟之内负责挟持或困住人质的玩家就会成为脸T,吸引住院部所有尸体的攻击!”

  他一连重复了两遍,第二遍还没说完,住院部大楼门内真的有一道人影动作惊惶地奔跑了出来,循声望向这一头,显得既不敢靠近,又不敢退回住院大楼。

  燕影挺聪明的,他没有说不释放人质整个鬼玩家阵营都会被攻击,否则鬼玩家们心一横,可能会干脆联手看紧人质、抵抗尸群;他偏偏说只有负责挟持人质的那个人才会遭到攻击,鬼玩家队伍心不齐,这话的作用有效很多。

  当然,这不代表贺野一定要相信他。普通玩家队全员没有见过鬼玩家们的面孔,假如鬼玩家想要打入内部坑杀他们,多派几个托也有可能,趁机逃出住院大楼的这个人根本未必是新人玩家。

  黎易容也想得通这一点,低声柔和地朝贺野道:“我会看着他。”接着扬声叫那新人玩家:“过来,不要怕,这里有两个阵营,我们是你的队友!”

  这下那名新人玩家犹犹豫豫地走过来了,是个青年男人。依旧是徐不扰向他解释了一遍情况,问到了他的名字:关山杰。

  然而困局才刚刚开始。

  经燕影那一喊,他们固然夺回了一名人质,短时间内领头羊等人却也必然会久久戴着耳塞、不会让燕影再得手第二次了。

  至于任意门,任意门很可能是独自行动,没有与人对话或商量计划的必要,贺野猜想他应该会一直戴着耳塞,所以之前没有从他那一方入手。

  也就是说,他们依然有一名准队友——并且是达成关键词的必备道具人物——落在敌方手上,队伍里的大部分人尚需解锁技能。

  贺野没考虑过返回门诊大楼去解锁技能,也恰恰是因为那名准队友。

  一旦他们返身掉头,鬼玩家无疑会做出“杀死人质”的威胁,双方其实不必浪费时间——普通玩家队必须得在精卫楼和住院大楼二者间选择一个登陆。

  这将近是个死局,贺野头脑不坏,但也想不出无伤过关的办法。

  很快,他们一队人就走到精卫楼门口了。如贺野所料,任意门等在这里,从大楼门外一眼望进去,就能望见一扇门中门,而不是医院的入口走廊。

  任意门本人不知道躲在哪里。

  贺野停下脚步,最后一度思索起了办法。

  同时潮惊低低咳嗽一声,向黎易容去了个眼神,飞快地向楼上抬了一下眼珠。

  这眼神黎易容领会了,一个隐身的人,一个技能有使用次数限制,独自面对多个敌人的鬼玩家,此时此刻他会躲在哪?大概率是比较安全的大楼以外,距离大楼不算太远的地方。

  如此一来,即使普通玩家队成功踏进了精卫楼,他也可以偷偷绕背,两步追进门槛,迅速带走一或几条人命。

  自身难被攻击,却能偷袭敌人;这计划不能说不好,只不过越是好的计划,越容易被推敲心理和规律。

  黎易容悄无声息地做出一派愁眉不展的样子,小范围地在四周负手踱起了步,试着感知到任意门的所在,同时又一次悄悄在精卫楼楼上的某一层走廊中暗暗酝酿起了火球。

  巧了,他黎易容也挺喜欢暗杀。

  另一方面,贺野久久沉吟,最终说道:“我先进那个病房一趟。”

  说着他就要抬步进门,黎易容用力地皱了一皱眉,可终究没有制止贺野。

  ——沈玛瑙制止了。

  嶼;汐;獨;家。

  沈玛瑙突地一把拽住了贺野的衣摆,脆生生地说:“贺哥,我去吧,你是队伍的主力,很重要的。我只有一只手能动,技能强弱也还不好说,弄不好之后要拖后腿,让我为队伍做点贡献吧。”

  贺野闻言回过头来,刚想反对,沈玛瑙又理直气壮地补充:“我看燕小哥精神也还不错,依我之见,无论进了哪个科室哪个病房,系统都不会让玩家当场死亡或当场昏迷,顶多中个严重的debuff,之后闯关时状态会削弱而已。包括徐哥和张哥在内,目前谁都比我有经验有作用,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了。”

  贺野脸色微沉。

  类似的话,此前潮惊也提议过,他确实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有时候全员无伤通关委实不可能,若不稍微放手,队伍失利后,死伤的人可能更多。

  因此略一沉默后,贺野最终让出了通往病房门的位置,沉声叮嘱沈玛瑙:“小心,任意门不会让你成功带走人质,打开病房门后立刻退出来,观察到人质的状态后我们再商量下一步行动。”

  “是立刻。”黎易容补充强调。

  沈玛瑙点了点头,捏了捏拳头。贺野清晰地看见她肩膀在微微发颤,但她还是深吸一口冷气,一步踏进了门槛。

  她一脚踹向病房门,嘴里恶狠狠地给自己壮了句胆:“不就是扇破门吗?姑奶奶怕什么?姑奶奶来了!”

  “砰!”门开了。

  与此同时,黎易容在出口边缘捕捉到了一道无形的温热的活人气息。

  并且燕影一下子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黎易容微微一怔,起初以为是隐身给予者察觉了他能感知隐形人这件事,开始帮任意门故布疑阵了,谁知任意门动也不动,依然杵在那里,杵在火球的正下方。

  从住院大楼的方向传来了一声克制不住的响亮怒吼:“妈的,沈写意,你他妈的什么意思?!”

  电光石火的同一秒内,沈玛瑙定睛看清了病房里的人质,随后忍不住一声尖叫。

  因为那名人质并非一个人呆在病房里,背后还紧紧地黏着一个目光阴冷的男人。

  谁也没料到跟屁虫竟然在这里,毕竟这样一来,住院大楼那边就只剩下了领头羊、需要被保护的队奶、和领头羊有临时情敌关系的隐身给予者和技能只可自保的金蝉脱壳。

  对于一个上下不齐心的队伍来说,这太铤而走险了。

  然而,跟屁虫的确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