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和死对头在过去生龙崽[无限流]>第45章 Two drifters(一)

  这次睁眼贺野没能回到主神空间, 而是降落到了一片似曾相识的地点。

  身畔没有黎易容。

  前一秒他还在想着李天师他们的故事,下一秒思绪顿消, 心里一沉。

  第一时间, 贺野就警惕了起来, 将站姿调整成备战姿势,环顾四周。

  “黎潇?”他喊。

  四面八方无人回答。

  他身处在一户人家内, 这户人家……等等,这户人家似乎不再是21世纪的人家了。

  贺野向左边看看, 看到了整整齐齐停在角落里等待启动的数名机器人,向右看看, 看到了指令式声控管家的充电口。

  此外, 这户人家,他真的很眼熟。

  默然站在原地思索了半天,贺野才敢于确定, 这是他在星际时代的家。位于郁金香星球的那一处。

  发现这一点后, 贺野更加警惕了。这个游戏怎么回事?不单能制造他的复制体, 还能提取他的记忆制造拟真环境?

  还是说,这里真的不是主神空间, 他莫名其妙又穿回星际时代了?

  贺野试探着仰头呼唤:“系统,我需要兑换一支烟,多谢。”

  系统毫无反应, 不知道是在装死,还是当真不在。

  贺野迅速找出一块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他的脸并没有恢复以往,还是那张穿越后的如花似梦娘炮脸。

  情况诡异。

  贺野慢慢冷静下来, 在黑咕隆咚的房子里踱了几圈步。他没有去碰触、使用那些他魂牵梦萦的机器人,谨慎地连灯也没有打开,只借助着稀疏的月光察看周围,一步步接近他想要确认的物品。

  衣橱中的衣服悬挂得整整齐齐,其中他注意到,他在治安所的工作服也被妥善地挂在了衣柜里,加之天色已晚,看来这个时候他已经下班了。

  这个家离治安所很近很近,除了加班外,这种入夜时分,他很少不在家。

  “山”“与”“三”“夕”。

  贺野下意识把窗户推开一小道细缝,向窗外瞄了一瞄。漆黑的夜空在飘飘洒雪,粉郁金香晶莹欲滴,星辰漫天,四野静谧。

  与第一关失火居民楼时系统勉强制造的外景不同,这里有星有月,真实得不得了。

  气温很冷,两朵苍白无助的雪花被寒风卷挟着轻拍到贺野脸上,他怔了一会,脸颊上很快感到了汹汹凉意。

  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倏地涌上了他的胸口,或许是怀念,或许是遗憾。十七年了,他没想象过故地重游的可能,他的的确确地喜欢这个星球,喜欢生活在这里的那段日子。

  但他没出神太久,马上关紧窗子,继续谨慎地检查房间。

  这片客厅中挂有电子日历,只是需要启动电力才能察看。好在他一向有些喜欢纸制品,在卧室里另还摆了一架纸日历备用。

  没错,他走进卧室确认了,这就是龙来访他家的那一年,也就是说……

  尽管他记不清自己死亡的日期,但看房子里的情况——例如厨房今天有没有开过火——和那身被提前好好挂起来的工作服,现在他所处的这一天,这个时刻,过去的那个他可能已经死了。

  甚至没准死了不止一天,早已落到皇帝手里了。

  他记得彼时在他停止呼吸,视线彻底涣散前,曾看到龙一动不动鲜血淋漓地趴在雪地上,也死掉了。

  重新去回忆这件事,使得贺野忍不住深深倒吸了一口冷气,继而他又想到,这一年黎易容不知身在何方。这一年黎易容尚未闯出名堂来,两人从未具体地聊过黎易容搞事的时间线。

  等于说,他暂时根本无法和黎易容汇合。

  贺野的心情立时又向下沉了沉,趋近冰点。不过,他穿越时空一事实在蹊跷,这回突然来到这处地点,未必是偶然。

  想了一想,贺野从斑驳残缺的记忆深处扒拉出了一缕疑点。

  凭仗着自己对自己的了解程度,不多时,他就拥有了搜索目标。他从书架上抽出几本书,将它们一一摊开,翻到了最后一页。

  书是纸质书籍,但最后一页,当全书完成,连版权解释页面也翻过后,最后一页夹在版权解释和书封底面之间的空白纸页其实并非纸质,而是一页轻轻薄薄的电子屏。

  “红烧土豆。”贺野冲其中一本书的电子屏说出了解锁口令。

  状若洁白的仿真纸电子屏忽然摇身一变,呈现出了一种澄澈护眼的浅蓝色,其上也逐渐细密地显露出了一段段黑体文字。

  文字是加密的,密码贺野虽然已不记得了,但他懂得破译,对于亲身使用过的密码,更是破译得要多快有多快。

  他定睛去看,果然如他所料,这里藏着一份任务线索。

  那是他初次死亡、成为猎狼之前的最后一个任务,未能真正执行完毕。他分明出生在帝国主星,之所以来到这颗小星球也和任务有关。治安所的普通警员应该是他的伪装身份。

  “任务代号:亚特兰蒂斯。小组:01。警告:此报告仅容玛雅阅读。”

  贺野双眼一眯,随手点上一支与他一同穿越回来的21世纪呛口香烟吞吐了两口,打足了精神。

  他清晰地记着他向年少热切的龙提及过他身载任务,目前无法透露真名,只是没有说明任务的内容和性质究竟如何。

  亚特兰蒂斯是他本人。他接着往后读。

  “特洛伊暂且给那种不明物质取名叫做X11,因为‘虫洞’这个名字,未免太容易被猜中效力了。昨夜我们近距离接触过X11,但因为特洛伊的牺牲,它被失手打翻在了我和耶路撒冷身上,后果尚不明朗。我们会尽快取得新的X11样本供给调查,现阶段不建议暴力突破。”

  这封报告措辞简短克制,贺野默然无声地把这本书放回书架上,换了一本。

  “红烧土豆。”贺野又说。

  解锁失败,洁白的纸面一成不变。贺野略停一下,改口道:“软炸深海无刺鱼。”

  刹那他眼前纯蓝一片。

  同样的标题与警告后,这次的通信内容却比之前言辞激烈了些许,显然中间玛雅有过回应,详细答词不明。

  “特洛伊已死,尘归尘土归土,我反对复活他。

  “现如今谁也无力真正得知X11的副作用,一不小心,我们负担的未必只有死亡的风险,或许还须无限流浪往返在时间的洪流里,永失故乡。假如特洛伊没有自愿签署过复活协议,我坚决反对你所说所做的一切,纵然我没有阻止的权限。玛雅,打扰牺牲的人是个错误。”

  时间。流浪。往返。虫洞。贺野眉头急扬。

  “红烧土豆。”他抛下第二份报告,拿起了第三本,也是最后一本藏有密文的书。

  其余的报告貌似都被他销毁了,这原本是硬性要求。想必因为特洛伊一事,当年的他怒气冲冲,故意保存下来了相关的几封文件。

  第三份密文并非是要传递给玛雅的报告,前置在全文开头的落款依旧是“亚特兰蒂斯”。

  这封口吻较为随意的信件写道:“妈妈,很抱歉,有一刻我犹豫过是否要利用X11物质,然而那是错误的。我记起来了,你并不愿意重生在这个世界上。”

  哑然片刻,贺野才缓缓将第三本书也收好。

  在帝国,被复活就意味着被洗脑摆布。哪怕是本就忠心耿耿的人,皇帝为了防备万一,在动手术复活他们时,也会干脆趁机把他们洗脑成更加忠心、没有过往的麾下木头人。

  十七年以来,贺野的念头没有转变过,他不喜欢经受各种摆布,不自愿地复活在某种控制之下,他宁可自由自在地死去。反之,他势必会拼上同归于尽的决心挣脱控制。

  可是他倒也不会在复活后选择自杀,他照旧会认真珍惜生存的时光。

  他的母亲则好像更为较真,只接受一了百了。

  此前他不记得她已经过世了。

  原地静静抽尽一支香烟,收拾干净烟灰,擦掉指纹,掩埋尽有人来过的痕迹,然后贺野蹑手蹑脚地溜出了这处旧居。

  才踏出门半步,冷冽的冬风就使劲卷走了他浑身上下的全部温度。他穿得有点少。房子里的衣物不能动,未来一定会有人赶来搜查这里。

  正式探身出屋前,贺野警觉地展眼扫视六面八方,确定了暂时还没有人监视在附近、或者监视者早已出现过又撤走了。总之他掩上房门,皱着眉头走进了风雪里,夜色壮观,雪地如海,整个世界仿佛惟有茫茫的黑色与纯粹的白色,别无一物。

  不,有人。

  走出三步,贺野敏锐地挑眉侧过头去,看准在距离他身后这所房子不远的地方,邻居小屋的建筑外墙后,正鬼鬼祟祟地藏着一个金色乱发的年轻男人,脑袋一探一探的,浑身冲他散发着强烈的敌意,偏偏又忍不住不停往这边望。

  奇怪。这水平,不像是帝国派来的监视者。

  贺野艺高人胆大,干脆不闪不避,大步向着那古古怪怪的年轻人走了过去。

  越走越近,他渐渐辨鉴出,对方顶多是个少年,脸色十分苍白憔悴,指尖滴血,身形也消瘦,衣衫灰扑扑的,色彩很低调,双眼清澈但莫名极其阴冷。

  反正绝对不是监视者。

  见到他迟迟没有做出攻击的动作,那名少年微微愣住了,便也没有做什么,只是双手仍然悄悄地紧握成拳,满脸戒备。

  贺野有意向他问话,隔着一段距离,就直接叫道:“请等一等,假如你不逃走,我不会攻击你。你不需要医治吗?”

  他自认为将话说得很明白,殊不知落在对方耳朵里,意思完完全全变成了“假如你敢逃走,我一枪毙了你”。

  少年顿时惶恐不安地僵住了。

  贺野很欣慰,加大了步伐的幅度和靠近的速度,然而。

  然而在面对着面,正式看清那名少年的五官时,贺野猛然感觉到了一阵剧烈的头痛,伴随着剧烈的不可思议。

  远看尚好,由于年龄和气质的区别,他没能立刻认出眼前的这张面孔像谁。

  待走近了,他吓了一大跳,因为这明明就是黎易容的五官,只是青涩很多,饱含恐惧。

  黎易容。

  十几岁的黎易容。

  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他家门口。

  一瞬间有一道电光匆匆劈过脑海,照亮了什么信息,导致贺野喉咙一哑,下意识向对方伸出了手。

  “轰!”他超过了安全线,一道橘红明亮的火墙立即涌现在了他眼前,火墙背后一双被照得欲燃欲烧的清亮眼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接着借突现的火墙的掩护,年轻的黎易容撒腿就跑。

  独留贺野站在火墙边哭笑不得。

  他明白了,十八岁的黎易容不知怎么侥幸活了下来,此时因为不认识他的这张脸,恐怕是将他当作监视者了,一心只想逃命。

  他想开口叫住黎易容,做个解释,帮后者包扎包扎伤口,但头痛到几乎呼吸困难,一时间没能发出任何不微弱的声音。

  在视野开始欢快地跳跃金星之前,贺野想起,后来的黎易容提醒过他,用言语或画面重现的方式暴力唤醒记忆不可取,只能等待他自行慢慢一件一件地忆起往事。

  看来是真的不可取。

  贺野单手撑住额头,奋力咬了一会牙,努力抬头再望,黎易容的背影已经飞奔出几百米远了,成了雪地与黑夜间的一星灰色小点,像一颗将耀未耀的幼小星星。

  在他的遥遥注视下,几秒后,随着不知第几次回头,黎易容“唰”地一下展开翅膀飞了起来,就这么匆忙飞走了。

  又几秒钟后,贺野姗姗记起来,对了,为防帝国轻轻松松地逮到龙,龙当然整改过面容,地下整容所还是他陪着龙去的。

  随后他就将这类细枝末节忘记了,毕竟关于逃亡的准备,他们做了很多。

  一直以来,刻在他记忆深处的龙的脸,理所当然地都是初见那一夜的容貌。

  太冷了。头疼欲裂中,贺野不再顾得上是否会惹来大麻烦,踉跄斜走出几步,用力推开倒霉邻居没有锁好的窗户,随手从主人不在的空房子里偷出了一件可以凑合御寒的外衣,披在身上,想要迈步去追黎易容。

  暖意加身的那一秒,他的神志短暂地清明了几分。

  旋即他注意到,他偷来的这件衣服是件黑斗篷。布料粗糙,很旧,还有一点脏了,兜帽的边缘镶有早已摩掉了一半的保暖圈。

  ……黑斗篷。

  贺野呼吸一滞,紧紧眯起双眼,仔细觑住了黎易容逃跑那个方向里冷黑的天际。

  天际,一艘亮光微弱,周身罩满保护色的黑船正徐徐飞近,看样子将要降落在这颗星球上的这一带。

  作者有话要说:  单元标题是《Moon River》的歌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