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成想了想, 虽然兰心这个人看上去有些狡诈的样子,而且年佑鱼之前也提醒过他,说此人最是阴险, 但是毕竟也是个凡人,即使是因缘际会得到了风凌的法力,有自己看着,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想到这里,黄成对着兰心点了点头道:“这个倒不是不可以, 只是若是你耍什么花招, 可休怪我不客气。”
“多谢姑爷。”兰心喜得连道三声“万福”,然后笑道:“奴婢可没有耍什么花招, 就是地底下那个密室也是随你们出入, 怎么可能耍得了什么?姑爷是神仙, 想来懂得是比奴婢多的, 要真有什么不妥, 自然是瞒不过姑爷的。”
黄成听罢点了点头,就又转身回密室找芜安和乌蒙去商讨了,兰心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 愉悦的笑着往回走, 那边……也可以开始收网了。
布阵还需要个一两天, 三人在郊外找选定了一个地方, 没耽误时间, 就开始按着芜安的要求开始准备起来。
布阵需要的东西倒是容易得, 三人分配好了任务, 才到半下午就给找齐了, 立即就开始了布阵。
下午兰心好像是忙了起来,没有去找年佑鱼, 年佑鱼难得出去逛的时候没遇见“黄成”和瑛哥儿,倒颇有几分新奇,只是这天下午走在路上,竟连个路过的下人都没有,年佑鱼心中更觉疑惑。
他这次回来,总觉得年家算计人的本事明显大不如前了,就是老太太也不怎么生事了,除了周姨娘的事颇有疑点外,竟没再听着其他事了。
连着几天,黄成都是白天不见人影,晚上回来的晚,早上又天还不亮就走了,就是晚上回来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皱着眉嘟嘟囔囔的想着什么,年佑鱼知道黄成晚上回来是为了陪陪自己,不然黄成作为并不用睡觉的神仙,大可以不回来青合院,直接白天黑夜不停的研究那个术法。
虽说能理解黄成的做法,但是年佑鱼还是觉得有一点寂寞了,这几天晚上,黄成只顾着想事情,几乎没怎么与他交流,有时候他与黄成说话,对方也是常常反应不过来。若不是他已经看穿了兰心的阴谋,他说不定就还真以为黄成背着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呢!
连说句话都难,更别提那事了,虽说之前年佑鱼因为黄成索取太过的缘由,推拒了黄成几天,但是这几日黄成不再提那事,年佑鱼反而有些想念其中滋味来。
于是年佑鱼这天下午就没有出门,还专门打发了院子里的丫鬟先去别的地方做事,把屋子好好布置了一番,嗯,自己也好好布置了一番,看着快到黄成回来的时间的时候,躺在床上静静地等待黄成回来。
然而,当天晚上黄成没有回去。
年佑鱼:……心情复杂。
黄成自然是不知道他错过了什么好事,他正忙着跟乌蒙和芜安一起布阵。
芜安研究了几日的这个阵法一旦开始布阵,就不能停下来,一旦停下来,之前的过程就算是白费了,黄成等人也是开始布阵的时候才发现这个问题,因此三人只好继续下去,不过有个好处就是,原本计划着到第二天下午才能完成的阵法,第二天上午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鱼小爷可醒来了?”天还未亮,青合院的大门就被敲响了。
年佑鱼迷迷糊糊睁开眼,茫然的看了看四周,然后反应过来,昨晚他准备了东西,想要与夫君咳咳,但是夫君没回来……后来他实在掌不住,就先睡下了,不知道夫君后来回来过没有,不过看这情形,黄成是一夜未归了。
“谁?”年佑鱼揉揉有些酸涩的眼,问道。
“回鱼小爷的话,奴婢碧螺,是老太太身边的丫鬟,老太太昨日病了,今天已经起不来了,兰心姐姐让我来叫鱼小爷一声,快过去呢!”门外的声音答道。
年老太太病得起不来了?年佑鱼愣了愣,前两日他还去见过年老太太,看着精神得很,怎么忽然病了?
年佑鱼虽觉得奇怪,但是还是很快起了身,换了衣服洗漱好之后开了门。
门外是一个看着有些眼熟的小丫鬟,穿着嫩绿的衣裳,确实在年老太太那边见了几次,年佑鱼跟着她往年老太太院里赶,问道:“怎么回事?前两天不还好好的?”
“奴婢也不知道。”碧螺回道:“其实昨天还好好的呢,只是半夜里忽然发了急病,也不知怎么回事,兰心姐姐连夜请了郎中来看……”
“怎么说?”年佑鱼问道。
“郎中说,怕是,不行了。”碧螺低着头低声道。
不行了?年佑鱼心里有些复杂。他自然是恨年老太太的,从小到大,他在她那里吃了多少苦头?年老太太眼里容不得人,他也是见过她是如何整治年老太爷的那一帮子妾室的,说不定他娘的死,也与她脱不了干系。
她手段硬,娘家有权有势,行事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年家所有胆敢跟她叫板的人都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年老太爷也轻易不敢惹她,虽然她在相信黄成是某个地方的大官之后,难得服了软,展现出她谄媚的一面来,但是她在年佑鱼心里仍是一个狠戾又强硬的形象。
这样一个人,竟然就这么不行了。
半年前他还被年老太太赶出家门,躲在年家附近的角落里,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半年后,他就成了年家的“贵客”,现在还要赶去见年老太太的最后一面,真是世事难料,让人唏嘘。
“其他人可到了?”年佑鱼又问道。
碧螺回道:“大太太和三郎君晚上就在了,其他人现在已经差人去喊了。”
说话间,荣华堂已经到了。
年佑鱼看了一眼门上悬着的匾额,推开门,迈了进去。
屋里大太太和三郎君果然在,都是坐在八仙凳上垂首沉默。瑛哥儿也在,正拿着手帕悄悄抹眼泪,其他人却不见,不过这会儿应该也在路上了。
“鱼小爷来了。”刚一进门,旁边一个小丫鬟就轻轻说了一句。
屋里沉默着的三个人抬起头看了看他。
年佑鱼脚下一顿。
“老太太说若是鱼小爷来了,就叫他进去。”那个丫鬟又说了一句。
“我知道了。”年佑鱼点点头,然后在另外三个人的注视下推开了里屋的门,走了进去。
年老太太仰躺在床上,面色青灰,正睡着。
“鱼小爷来了?”里面只有兰心一个人伺候,看见年佑鱼过来,冲他勉强勾起一抹笑。
“怎么如此突然?”年佑鱼问道。
“我也是没想到,平时看着也好好的。”兰心皱着眉道。
“郎中说……”
“看看这几天能不能挺过去了。”兰心叹道:“若是能挺过去,也许能捡来几年,要是挺不过去……”
年佑鱼没有接话。
“鱼小爷可知道自己的生母是怎么去世的?”兰心忽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年佑鱼心里猛地一跳“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想来年小爷是能猜出个大概的。”兰心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说了下去。
“这府里的妾室,这些年是怎么没的,年小爷想必也看得清楚。”兰心继续道。
“就是知道又如何?”年佑鱼惨然一笑“反而容易引来事端,倒不如不知道的好。”
“老太太这一生,最是强硬,没想到竟然是这种方式收场。”兰心看着躺在床上的年老太太,有感而发道。
年佑鱼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叹道:“谁说不是呢?”
“临死前也在算计来算计去的,一生竟没个消停时候。”
听出兰心话里有讽刺之意,年佑鱼猛地回头看向她。
“鱼小爷可知道,老太太正暗地里撮合姑爷与瑛哥儿呢!”兰心也转过头,看向年佑鱼。
原来是老太太的主意?也难怪了。
“不过姑爷也是不争气,竟也没把持住……”兰心又低下了头叹道。
“什么?”年佑鱼惊道。
“昨日姑爷可回去了?”兰心问道。
“倒确实是没回去……”年佑鱼愣愣到道。
“这就是了。”兰心冷笑一声“鱼小爷前几日也看到了,姑爷一早就已经与瑛哥儿勾勾搭搭了,昨日瑛哥儿也是一夜未归,今天早上被三郎君逮了个正着呢!”
年佑鱼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鱼小爷。”兰心站起来,走到年佑鱼身边来。
“鱼小爷其实也知道姑爷真正的身份吧。”
“你!”年佑鱼惊道。
兰心一笑“看来是早就知道了,姑爷是神仙,并不是凡人。”
年佑鱼心跳如擂,但面上还是冷静的样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嘛……”兰心笑了笑“以为我也曾爱上一个神仙。”
“什么?”
“是此地的城隍。”兰心叹了口气“只是他也只不过是将我当做一个打发时间的消遣罢了,神仙,怎么可能对一介凡人动了真情?对神仙来说,我们这些凡人就与猫狗之于凡人是一样的,你说,你会对那些猫猫狗狗的动什么真感情?”
年佑鱼一时愣住了,不知道如何接话。
兰心看他说不出话,满意的接着往下说道:“我知道其实姑爷已经暗中打探到了能使凡人长生不老的办法,但是……”
“但是?”
“即使能够长生不老又怎样?”兰心猛地靠近了年佑鱼“如果他对你腻了,烦了,厌了,倦了,你能有什么办法?还不是要被抛到一边?”
年佑鱼摇摇头“你说的虽有理,但是我虽不知道他为了我能不那么早就死去要付出多大代价,但是想想也知道,代价必不会小……”
“你怎么知道代价不小呢?”兰心笑着走开,绕着屋子走了两圈“若是代价真的如你想的那样大,他会在与你成婚不到一个月时间里,就决定要为你牺牲如此多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
“我自然有知道的办法。”兰心快步走过来,扶着年佑鱼的肩膀道:“鱼小爷,我是不会害你的。”
年佑鱼瞪大了眼。
兰心又后退一步,手一翻,掏出来一颗血红的珠子,幽幽的往外散发着红色的雾气。
“这是什么?”年佑鱼问道。
“这是生魂珠。”兰心答道“若是我没猜错,姑爷如今已经快要准备好了,那个阵法我是研究过的,只要鱼小爷在术法快完成的时候,将生魂珠放在阵眼的位置,奴婢再加以配合,就可以让姑爷再也离不开您了。”
“这,不……”年佑鱼踉跄着后退几步。
兰心追过去,拉过年佑鱼的手,将“生魂珠”塞入年佑鱼手中“鱼小爷收好,奴婢对天发誓,奴婢一定是为了鱼小爷好的,虽然奴婢从前对鱼小爷有所忽视,但是现在,还请鱼小爷相信奴婢!”
“可是你有事为了什么呢?此时于你又有什么益处?”年佑鱼费解道。
兰心却神秘一笑:“这个嘛,等鱼小爷入阵后再出来,就自然知道了。”
年佑鱼还要说什么,兰心却几步走到年老太太床前,惊喜道:“老太太醒了!”
年佑鱼的话只好咽到了肚子里。
他原以为兰心是想让他以为黄成喜欢上了瑛哥儿,要抛弃他,好让他自己知难而退,然后再想办法撮合黄成与瑛哥儿,好为年家带来些好处,毕竟年老太爷走了之后,年家的门路就少了许多。
但是现在看来,竟不是这么回事,兰心知道的远比他想象的要多,而且她竟然也与神仙打过交道……可兰心究竟是为了什么,仍旧是一个迷,他除了黄成已是一无所有了,身上能有什么可图的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