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叙时喝了酒, 面上却一丁点都看不出来,只是声音听上去比任何时候都懒散,“你也很招人喜欢。”
对旁人的其他调侃是充耳不闻。
谢昼看着他落座在身旁,心里默念:很招人喜欢有什么用啊, 招你喜欢才算成功。
宴会播放的背景音从生日快乐歌切成了舒缓悠扬的钢琴曲, 快乐的小调配合着全场来客的躁动,无疑将气氛推上了新高•潮。
隔壁桌几个喝大了的人扯着嗓子, 你一言我一语。
“凌家这孩子真会玩。绵绵是谁啊?”
“金家的二小姐, 平常都是她姐在外面抛头露面,你没怎么听说过很正常。”
“我记得小时候绵绵和小凌关系就不错, 老凌也不知道怎么个事,今天非说要让各家的女儿都来,明里暗里就是想好好挑挑女婿呢。要我说, 从小养大的感情才不生分,小辈欢喜, 自己也省心啊。”
有人哈哈大笑:“那老凌保不准要被自家崽子气死喽!”
“年轻人嘛,都这样, 100多斤的人, 1000斤的反骨。气不死才不正常。”
一曲钢琴曲终了,主持人在台上举着话筒进行着接下来的宴会流程。原本在许愿活动结束后, 就要有请长辈代表为寿星说两句祝福语, 可主持稿才念了一半,凌嗣大步上台,夺过了话筒。
墙壁上的投影依旧还在。
凌嗣本人就站在舞台上,身后就挂着加粗加大版的一句「凌嗣说他很喜欢绵绵」。
气氛都到这了, 再看不出来他要干什么就不礼貌了。所以全场的喧闹声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在场的人脸色都微变, 没料到许愿活动还不算完,现在还有这一出,个个都等待着他发言。
也有很多人把目光投向舞台边侧的阶梯。
凌老爷子就站在那里,西装革履,手里捏着一张发言稿。只是全场的灯光都聚焦在舞台中心,并看不清他的脸色。
想也知道,不会太好。
交头接耳声一阵接着一阵:“哎哟换我我也觉得没面子了。”
Wind点点头:“队长真狠啊,非挑这个时候摆他老爷子一道。”
紧接着就听到台上的MingRen对着话筒,一字一顿:“我很喜欢绵绵,不是一时兴起。”
“二十岁的凌嗣喜欢十八岁的金绵绵,二十四岁的凌嗣喜欢二十二岁的金绵绵。今天是我二十四岁的生日,选择在这样一天告诉大家,是因为这里坐满了所有对我生命来说十分重要的长辈、亲戚和朋友……”
“我想向你们介绍这个,同样在我生命中无比重要的人。”
他的目光直直落到主桌旁的一桌。
射灯也追随着他的目光,一同打亮那一小片天地。
金绵绵就在灯光的中心,被万千瞩目的目光围绕,脸上浮现出高兴又害羞的神色,惊讶到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灯光再回到台上的时候,凌嗣很是绅士地鞠了个躬,起身时看了老爷子一眼,便把话筒还给了主持人,转身下台。
流程还要继续,凌老爷子还是上了台。
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凌老爷子良好的修养让他喜怒不形于色,他站在舞台上自带威严,却总有种下一秒会发怒的气场。可是片刻后,他竟是淡淡地笑道:“年轻人啊,就是要逼一逼。不然这表白是不是想等我进棺材里了,烧香带给我呀?”
凌老爷子唉了一声,继续说:“绵绵这孩子从小就招人疼,我都替她着急。这才对嘛,生日快乐,小嗣。终于算是在生日这天长大了,知道要表白追人负责了……”
满场鼓掌声响起。
凌嗣错愕了一瞬,顿住了回桌的步伐。
凌老爷子朝金绵绵和凌嗣招招手:“哎。来。都上来抱一抱。”
金绵绵的父母也用一种早就跟凌老爷子串通好的眼神催促她赶紧上台。
于是迎着全场人的目光,凌嗣环住金绵绵的腰,缓缓低下头,两人嘴对着嘴,在尖叫声中交换了一个吻。
气氛实在太好,饶是Wind和其他Gank战队的成员喝了不少酒,七倒八歪的,却依旧顽强不息,掏出手机给队长挑结婚好日子。
“真羡慕啊。”钱多多插科打诨,“原本以为要上演一出家庭伦理狗血剧,没想到你们队长直接抱得美人归……真好真好!我的美人又在哪里!”
钱多多也醉得不清,晃着头指身侧的吴恙:“一天到晚见你这个冷冰冰的大男人,害我现在想给自己脑一个美人,满脑子只有你训我的样子。”
“……”吴恙没什么表情,“那你想着吧,就不用我现在训你了。”
桌上不知道谁含糊着接了一句:“这换了哪个单身狗不羡慕?”
“不说了不说了,咱都再来干一杯!”另一个人起身,“庆祝我家队长和嫂子百年好合!”
桌上的人纷纷起身。
谢昼一直在发呆,直到钟叙时叫了他一声,才缓缓抬头,拿着酒杯跟着起身,跟大伙碰了个杯。
谢昼肤色白,脸色却很红,眼神定定的,微微有些发愣,任谁看了都是一脸醉相。
“Chew你还好吧?”Wind问他。
“挺好,我没事,好得不得了。”谢昼笑笑,明白Wind在问什么。他是天生的喝酒易上脸,但酒量也是真的大,没醉。
真的没醉,还算清醒。
清醒地知道此刻的自己他妈的就像走在路边的一条狗,本来好端端地走着,突然就被人狠狠踹了一脚。
--明明他只是受邀前来参加MingRen的生日宴会,愣是被MingRen突如其来的表白秀了一脸。
谢昼撑着下巴说:“我只是在想别的事儿。”
谁能不羡慕?谁不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这句话同样在自己身上应验?
谢昼用余光打量钟叙时,实在是无法再去重温刚刚自己都想了点什么——看到MingRen和金绵绵拥吻,他居然也想跟Hour站在人声鼎沸的地方接吻,想在Hour面前大大方方表明自己的心意,做他想做的任何事。
不知道是不是装乖装久了,谢昼近来很少冒出类似的念头,可一旦冒出来了,就再也收不回去了。
谢昼将这一切归结于酒,是的,哪怕没醉,酒精肯定也会让人变得冲动、兴奋、浮想联翩。
人果然不能老憋着,装乖真的很难,憋得他现在手痒心也痒。
边上别的战队的人却并不相信谢昼没醉:“可不能听喝过酒的人说什么自己没醉啊,一般嘴硬说自己没醉的反倒比谁都醉!”
见状,路民民也凑近觑了一眼:“草,果然醉了吧,脸都这么红了还逞强呢?”
钟叙时侧过头去看谢昼。
看到谢昼面前的酒瓶里一点酒水都没剩,问他:“我不在的时候喝了多少?”
“不记得了,怎么就没人信我……”谢昼撑着头晃了晃,看到钟叙时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目光从眼睛到脸颊再到唇。
谢昼回以同样的目光。
一个诡异但又合理的念头缓缓浮上谢昼心头。
醉鬼天不怕地不怕,毫无理智可言,喝醉后跟平日里的性子判若两人,也是人之常态。
当醉鬼,就可以做一切乖宝人设下做不到的事,还不会被发现本性就是如此……
谢昼想得很好:
只要假装醉了,一切就都可以进行了。
毕竟我醉了,男神推开我我就缠着他,醉鬼是不讲道理的。
喝醉后的一切行为皆不代表本人的意愿,醒来概不承认就完事了。再问,那就一问三不知。
“这还没醉??”谢昼脸色千变万化,却只看着钟叙时一言不发,看得路民民重复了一遍,“不是,上回你牙痛生病逞强打比赛,我就感觉你对自己挺狠的,现在这场合不用逞强的,快快快别喝了。”
“我……好像是很晕。”话是对路民民说的,眼神却还没从钟叙时脸上挪开,“我得去洗手间拿冷水拍拍脸。”
放旁人眼里,落得个眼神呆滞,目光游离的印象。
“当心点啊,要不要喊个人陪你?”
谢昼摆摆手,起身离座:“不用,我马上来。”
走前,他看了眼钟叙时,似乎在他的眼里看见了对自己的担忧。他言不由衷地补了句:“希望等下我还是清醒的……”
转过身,谢昼背对着众人,露出个万分清明的笑容。
清醒?不存在的!今晚势必要将醉酒装到底。
谢昼前脚刚踏进洗手间,就看到了今夜的女主,金绵绵。
她就站在男女厕中间的公用洗手台前,贴近了镜子,拿着口红给自己补妆,很像是在激烈热吻中,妆花了。谢昼视线收回,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薄红的脸。
在一头黑发的衬托下,脸色不如平日里那般白,谢昼头一回感谢喝酒不醉且爱上脸的自己。
他看向自己的嘴唇。
虽然他没有口红可以补……但是希望今晚,他也可以跟男神狠狠接个吻。
——
宴会接近尾声,厅内人来人往,爱玩的人都收拾好个人物品,往顶楼露天狂欢去了。也有少部分人直接离席回家。
谢昼那一桌疯得很,喝趴下了一干人。
路民民张罗着SIZE战队的人准备打道回府,数着数着发现少人了,不止一个:“谢昼去洗把脸怎么这么久没回来,许雁南人呢?你们谁看见了?”
钱多多被吴恙拽着,勉强靠在他身上,整个人已经失去了意识,自然是没有什么回应。
吴恙记起来:“许雁南刚刚跟着一个人走了,看起来有一米八。应该是朋友,看起来还挺熟悉的。”
钟叙时蹙了下眉:“你们给他打个电话。我去看看谢昼。”
路民民点头,心想,得亏吴恙和钟叙时还没醉,不然他这一个人怎么拖五个人回基地……
钟叙时找到谢昼的时候,他正在洗手间拍脸。手里一捧水统共才没几滴,还没拍到脸上就全顺着指缝漏了。
他鼻梁上好歹还挂了两滴水珠,不过没一会就顺着脸颊和下颚滑到脖颈间。
青年弓着身体,略显清瘦。
钟叙时看着镜子里的他,只觉得脸色比先前更红了。没准是在这,酒劲上了头,忘记自己来干什么的了,又要往哪里去。
钟叙时缓缓走到他身后,掰过他的脸,有点强迫地让他看镜子里的自己:“喝成这样,没醉?”
身下人明显有一瞬间的僵硬。
而后低低的声音含糊道:“……”
钟叙时没听清:“什么?”
就见眼前人并不挣脱这个姿势,后背往怀里拱了拱,努力口齿清晰地重复了一遍:“你好,结婚。”
像一个充满酒味,又甜又烈的拥抱。
作者有话说:
谢昼:我醉了,我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