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椅上的人缓缓站起来, 也跟大家一起傻了一下眼,欣喜惊奇在脑中轰隆隆地跑过,心砰砰乱跳, 快要从嗓子眼里飞出来, 一低头, 看众人都在看着自己。
他道:“都愣着干什么,快快, 分头去帮我搜罗怀孕指南,如何照顾什么的,赶紧去找。”
众妖连忙应声, 又是一阵欢声笑语,而祈宴抬手欲收回金体, 他要立刻回魔族去找阿青。
还未收,那金体忽又有一句话。
同样是振聋发聩,而在场之人皆惊。
听到那被抓二字, 祈宴猛地一凛眉,衣袖一挥收回金体,没顾得上再说一句话,身形立时消失不见。
魔山上,祈宴陡然落定, 一把抓住一守卫:“凌侧呢?”
“没看见凌护法。”那守卫老老实实回答。
祈宴松开他, 飞身至魔族大殿,四看无人, 又至后山, 依旧不见人影, 他再至凌侧所居之处, 挥倒此处屋舍, 飞出到一石桥边,正见凌侧匆匆走来。
他踏上石桥,一扇将凌侧击倒,踩在其心口让他起不得,凛冽眉眼俯看下来:“人呢?”
凌侧嘴角溢出血迹,以手背抹了抹,幽幽笑起来:“来得挺快。”
“人呢?”祈宴脚下渐渐用力。
“我不会告诉你。”脚下的人笑得荒凉,“你绝无可能再见到你。”
一道灵决落下,凌侧痛苦地又吐一口血,却仍是笑着:“杀了我吧,杀了我你也不可能找到他,哈哈哈,那里被我添加了无数灵决,等我死了,他也活不久,我跟他同生共死,也是美事一桩,来呀,杀了我。”
“你真的不说?”祈宴的声音压迫下来。
“死也不会告诉我。”
“哼。”祈宴眼中一闪狠戾,一把按在地上之人的眉心,但听骨头碎裂之声,那地上的人来不及痛呼,祈宴猛地一抽,带出一片血肉模糊的魂识。
他生生将这魂识抽了出来,就如同人类被活生生抽出了骨骼,凌侧痛吼一声,冷汗涔涔,却依旧道:“我不会告诉你。”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找不到?”祈宴一把刺穿他的魂识,扇面化为利刃在那魂识里流窜,到最后利刃汇聚,挑出一根极细的魂丝,他眯眼看清那魂丝上残留的记忆,一扇子斩断。
正巧牧归与小金锤他们路过,见此情形吓了一跳,祈宴简单解释,对牧归道:“此人交给你了。”
凭牧归的能力,对付这样的人不在话下。
话说完,祈宴已赶往陆青余的被困之处。
那些灵决对症下药,专门抵挡陆青余,祈宴破起来不难,然而方才陆青余传消息出去,被凌侧发现,凌侧知晓早晚是会被寻到的,在他周身又加了一道结界。
陆青余见到来人,心中欣喜,可又担忧:“这结界破除之处在我腹部,怕是孩子会保不住。”
“你那个护法未免太小看人。”祈宴挥手施流光向那结界,咔嚓一声,结界就破了,里面的人毫发无伤。
陆青余:“……”
他还想问问,你是保大还是保小呢。
只是他虽未受伤,可灵力消耗严重,本来身体也极为不适,铁链被打开后就瘫倒在地,祈宴连忙搂住他,才一日不见,却险些生离死别,到此时危机解除,他也十足后怕,抱着怀里的人,又不敢抱太紧。
他们虽然已经有牧归了,但对于怀孩子这件事,还是生疏,祈宴不太敢摸,也不知道是否还能携他御风。
如果不能御风,是不是要慢慢走路才行,如果慢慢走路,是不是得等他体力恢复一些才行?
他拉着怀中人的手给他输送些灵力,陆青余的确需要灵力,没有推辞,在他怀中看着他,又有失而复得的欣慰,轻声道:“我还以为你走了。”
“对不起,我以为回妖族一两天没事的。”
“我知道你回妖族了,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我怎么会不回来?”
“你……你不飞升了吗?”
“当然不飞升了。”灵气已经回归,还飞个屁啊,“赶我走我也不走啊。”
“真的?”陆青余欣喜,“真的不会走?”
“绝对不走。”祈宴道,这话说完回过味儿来,觉得不大高兴,“你怎么会认为我想走呢?”
“飞升得道,是每个修界之人都追求的目标啊。”
还好,他并不知道飞升是归还灵气一事,但这样说,他就更不高兴:“到现在,你还认为,我更想飞升,而不想跟你在一起吗?”
陆青余愣了一下,他仍不敢估量,在祈宴心中,飞升与他,到底谁更重要。
祈宴看他微瑟的眼神,一时又心疼,紧紧拉住他的手,放到自己心口,肃然道:“世间万物,于我心中都比不上一个你。”
“你说什么?”眼前人大惊。
“我说,我爱你,很爱很爱你,相信我对你的爱。”
那大惊之色又变成呆愣,过了一会儿后,陆青余滚下两行眼泪,一把抱住祈宴,声音里还有着激动之余的颤抖:“你……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
“是我错了。”祈宴抚着他的发,“我以后每天都对你说,好吗?”
怀中人没回话,只又落了几行泪。
起伏不定的心终于放回,悬而未决百转思量的情终于尘埃落定,所有的风雨都停住,他终于不用再犹疑徘徊。
他紧紧拥着他的爱人,所有的小心与不安,都化为了此刻依恋,他只想这样拥到天荒地老。
好似又久别重逢,我的爱人,让我们以恋人的身份,再来相识一场。
祈宴也拥着他,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的喜悦,一颗心怦然跳动,青涩的喜悦,羞怯的开心。
携他回到寝殿,将人扶到床上休息,他叫医修来看过,大人孩子都很好。
祈宴此刻抚一抚那肚子,带着一些惶然与欣喜,不敢重,只轻轻地摸,明明还没有什么变化,也不能感觉到什么,可是好似血脉相连,只这一碰,便让他心中软得一塌糊涂。
牧归是从叶子里长出来的,他们可惜无缘得见其生长过程,而这个孩子,会让他们亲眼所见生命的神奇与美好。
但他又有些怜惜:“是不是衔羽宗那次有的,对不起,那天忘记点避子香了。”
“没有,我也忘了。”陆青余犹豫了一下,把心中疑问问出口,“那天你为何……”
不是为了输灵气,也没有其他缘由啊。
“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所以,那时候你已经喜欢我了吗?”陆青余眼中微泛光。
祈宴反倒不明白:“当然喜欢你,不喜欢你,从第一次,就不会任由自己的情/欲蔓延。”他顿了一下,拉起床上人的手,“难道你以为我是从刚刚跟你告白的时候才开始喜欢,如果是这样,这算什么喜欢?”
陆青余脸微红,欢喜又羞涩:“我……不敢肯定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祈宴轻声一叹,把他的手在唇边亲了几下:“这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界限呀。”
陆青余轻轻点头,正是情不知所起,好在亦终成眷属。
祈宴又抚抚他的发,转身去给他倒水,走到桌边,一眼瞥见了那两个盒子,盒子上的字明晃晃,想不看见都难。
他的动作微缓,床上的人顺着他的目光也想起了盒子中的丹药,低头不敢与他相望。
祈宴倒了水走来,面上并没有什么变化,他揽着陆青余喂水,看他喝完,轻声问他:“你有什么顾虑吗?”
怀中人迟疑须臾:“你会怪我吗?”
“为什么要怪你?”祈宴温和道,“只是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陆青余纠结了一会儿,便把那些思虑跟他说了:“他会不会将来也导致我们决裂?”
祈宴沉默片刻,认真又郑重地对他道:“你父母当年是谁都不肯让步,不愿意你摒弃掉一方的特征,才走上互相伤害的道路,我跟你保证。
倘若咱们的孩子将来也承了两边特征,而又必须要摒弃一个,我绝不与你争,所以,你放心,我们不会决裂。”
陆青余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我也不会争,我们就……听孩子自己的,他想留哪边的就留哪边的。”
“对。”祈宴吻吻他的眉心,“你还不明白吗,你父母当年所为,不是你之祸,是他们自己的原因,现在,你与我会印证,路是我们自己决定的,如果我们能做到白首不相离,你也就永远不要认为你的出生是祸害,行吗?”
“嗯,我们一定会永远在一起。”
祈宴笑弯了眉眼:“对,肯定的。”
他欲再将人搂紧,忽听得山门外锣鼓喧天,嘈杂不停,像是忽而闯入很多人的样子,又听得一群熟悉的声音:“咱们的尊主夫人被抓了,大家一起来救人。”
竟是妖族的下属们都来了。
“尊主夫人?”陆青余蹙眉。
“额……”祈宴轻咳,“我妖族都来了这么多人了,要不,魔尊大人赏个脸,回妖族一趟?”
陆青余暗笑,又板起脸:“你那朵花会挡我。”
“天地良心,我早就改了。”祈宴举手。
“什么时候改的?”
“长盏在妖族山门前捡到你的铃铛,我知道你来过时。”
“原来那时候你就改了?”陆青余又惊。
“是,那朵花不会再阻拦你,可是……之后许久,你也再没有去过。”
“我不敢。”眼前人笑了笑,他实在不能再接受被挡在山门外的感觉了,于是,一次都没敢再尝试。
“如若你随便试一试,就知道,我妖族大门,早就为你而开了。”祈宴抹去他眼角的泪,在他眉心亲了一亲,“不过,现在知道,也不晚的。”
陆青余重重点头:“嗯。”
余生,再不会错过每一刻。
两人走出,一众妖族围上来:“尊主,夫人没事吧?”
“没事,我们要回妖族,速去准备。”
小妖们领命,当即分了两路,一路回山,另一路速速备了金碧辉煌的腾云飞舟,当此时,群妖们前呼后拥,亦敲锣打鼓,也夹着丝竹弦乐之声,红绸从队列前扯到后,自云中穿梭,让这一方天际都染成了明丽的红。
帷幔清扬间,飞舟落定在妖族山门,舟上的人刚踏地,那山门徐徐敞开,于门外往里看,一路红绸与金丝交错,入目满是红霞与金辉,小妖们各列两旁,有的是人的形态,也有的化为了本体,各种动物,植物,还有五花八门的,建筑啊,物品啊,应有尽有,好不热闹。
他们不像魔族都以黑色为主,他们喜欢什么就穿什么,又有不少以本体亮相,一眼看上去,铃铛满目,又有林叶青葱,云霞蔚然,随处皆是勃勃生机。
一路红绸金幔将二人引入正殿,在众妖准备拜见尊主夫人的时候,祈宴及时打住,群妖们识趣不再喊,各自送了东西过来。
有一些东西陆青余见过,上一回在边境市集,就有不少妖给他送礼物,他认得有桃花枝,秤砣,鱼尾,还有……鹿茸,都是他们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
众妖们见个面后,祈宴担心阿青累着,与他一起到寝殿休息,另一边也叫人请了几个医修来,以备不时之需,还叫他们赶紧把照顾怀孕之人的书全都搬过来,他坐在床边一页页学。
陆青余对于他看书有点后遗症,瞧见就不舒服,将那书打掉:“我都会,你不用学。”
他有这身体质,也无师自通知晓这些知识。
“可是我不能不管啊,你会我不会啊。”祈宴苦道。
“我……教你。”
“好。”祈宴放下书,听他讲这些注意事项,魔族与人类大有不同。
陆青余一边说着,一边在他脖颈蹭了蹭,又慢慢吻着。
这让人哪受得了,祈宴坐直身子。
陆青余抱住他:“干嘛?”
“我……”
“你不想吗?”
怀中人眨着明亮的大眼睛,眉眼如丝偏又带着几分纯澈,祈宴气血上涌,咬着牙道:“不能,对孩子不好。”
“你听谁说的?”
“书上这样写的啊,人类都这样,特别是前几个月,决计不能的。”
“都说了让你不要看书了。”眼前人嘟起嘴,“我又不是人类,不能用人类的特征来思量啊。”
“啊?”
“我这一脉,怀孕期间更需爱抚,孩子不会受影响的,反倒是……多做,以后会更好生。”
而且这期间欲望也会增强,大抵是这一脉天生的特性,不会对孩子有影响,反而有诸多好处。
“真的?”祈宴倍加小心,不敢轻举妄动。
“当然是真的,我总不会拿孩子的安危来开玩笑。”
“那……”祈宴气血流窜,倾身过去,然而须臾后又打住,“可是这样会压着他,也还是不行。”
“对哦。”眼前人也起身,“那……换一些姿势啊。”
“嗯?”
“不会压到的姿势,也有很多啊。”
祈宴把持不住了,眸色暗沉,拉近眼前人:“好,那把其他的姿势试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