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上面的箫路是巧合？
乔清枫侧身倚着书架, 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箫路。箫路眉眼温柔，正专心致志地收拾东西。
看到箫路这副安然的样子，乔清枫的眼神不自觉地变得柔和, 其后他收回眼神，百无聊赖地看了起来。
他起先看的时候眉头舒展，手指还悠闲地在书上点几下，看到后面整个人如弦上之箭绷紧起来。
故事整体的感觉, 怎么和箫路先前的世界那么相似？
主人公都是废材出生，被所有人嫌弃，好不容易凭着自身能力潘越到最高层, 可最终结局都落了个惨死。
只不过这次的主人公比以前来得更惨，开局就失去双臂双眼双耳, 中途还被人扯去五脏六腑，到了结局被凌迟处死, 割下来的肉都喂了狗。
从出生到死亡, 足足有一万年的时间，这一万年里基本都在受折磨。
乔清枫脸色难看, 目光犀利地盯着这个结局，五指抓住这最后几页, 把它揉成一团。
他的手指捏得泛白，青筋直露。
这是什么狗屁剧本！
乔清枫冷眼，把这本书再详细观察了几遍, 却没找到出版人和任何编制信息。
他当初有买这本书么, 这种来历不明的书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书架上, 和其它恋爱书籍格格不入？
而且这本书的每一张纸页都起了轻微的黄, 上面都留下大大小小的褶皱, 不少页的边角也翘起了, 看样子起码也有十几年，不像是这两年的产物。
是箫路的？
乔清枫拿着书，慢慢地走了过去，从后方搂住箫路，把这本书递到跟前，“箫路，这本书是你的？”
箫路停下手里的动作，以为是一本恋爱书籍，也没看一眼，便抬头看他，回答：“我没进过你的书房……”
“嗯？”乔清枫把剧本随意翻了几页，“可这上面有你的名字？”
名字？箫路这才接过书。
黑色封面上就刻了两个宋体字，剧本。
但箫路接过手里的第一秒，就如烫手山芋般差点没拿稳。
这个封面不就是以往系统交给他的剧本？
箫路屏住心神，翻开了第一页。
【第一百二十一个无CP剧本】
这几个简简单单的字让箫路顿时脑热，他立马感觉口干舌燥，这一瞬间数十种猜测和想法在脑海里打架。
他暗暗吐出一口气，逼着自己把剧本故事看完了。
“清枫……你为什么会有这个？”箫路十指轻颤，眼睛直瞪瞪地盯着乔清枫，不敢相信地问出这句话。
剧本一旦打上执行者的名字，也就意味着系统已经接下了这个任务，此剧本就是他接下来要执行的。
最后一个剧本已经确认了，他为什么没有拿到这个剧本？
箫路回忆起曾经的事情和系统说的话，而后眸光跳动。
他记得在前一个世界，无CP系统发生了一件事情。
当时无CP主系统的主机，被清洁人员不小心当成空调清理了，就是这件事情让剧本产量大减，箫路才有机会跳槽到其它行业，否则按照平常的，除了不可抗力因素，任务者基本是选择一个行业后就稳扎于此。
难道正是那次事情，这个剧本不知怎的就跑到这里来了？
可就算剧本不见了，也不会跑到另一个任务者手上。剧本一旦被刻上名字，其它系统根本接不了，更别提把它交给任务者了。
“系统，你还记得这个剧本么？”箫路迫切地问。
“这不是我们系统界的剧本？不可能跑到现实里来的，一旦你们进入任务世界，剧本就直接被摧毁。”
系统蒙圈了，“上面已经有你的名字，证明我原来接过了，可我还是没有印象，记忆全被抹去了。”
它把箫路手里的剧本翻看完毕，惊悸道：“难度五颗星？无CP主系统怎么会分配给我们这么难的，我进来听培训人员讲过，这种剧本只分配给那些犯了大错的任务者，或者就是实力强悍、经验十足的。”
“犯了大错？！”箫路心里激起千层浪，他过去的一百二十个剧本，难度指数不是三颗星就是四颗，而且也都比较难通过。
他有向系统哭诉过为什么本本这么艰难，系统也有对主系统反馈，可对方只回复个接到什么剧本就完成什么，就把他们打发回去了。
箫路猛然间明白他不是属于后者，这一百二十一个剧本，是无CP主系统特意留给他的。
系统曾说过，耽美是所有行业的改革的先行者，它弄完剧本后会放到广场让系统自行选择，而不是像其它主系统自行打乱分配剧本，后者很容易暗箱操作。
“我得罪了无CP主系统？我又能犯什么大错，从第一个剧本就给我下狠手……”箫路脸色苍白。
“如果不是那场意外，最后一个剧本我要再花一万年才能完成……”到时候，他完成任务回到现实世界，还真的能够成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么？
系统赶紧说：“箫路，我要向总系统反馈此事。无cp主系统是我的上级，它有权利察看我的数据，有更高的权限去修改记忆消除药的生效范围和时间。它可以把这种药的时间修改成几千年，几万年。”
“如果我们犯了错，它可以直白地告知我们，我们也会甘愿承受这种后果。可它现在不明不白地删除我们的记忆，暗下杀手，这肯定是不合理的。”
“好。”箫路问，“这个反馈多长时间？”
系统查了查内部的资料，“很快，内部时间七天内会回复，这里可能要半个月到一个月。”
“我等你的消息，系统。”
“好，我去了。”系统又说，“你要小心点，无CP主系统人脉广，可能先一步得到消息，虽然我们现在在耽美主系统下，但还是得多一个心眼。”
“嗯，好。”
箫路打量了剧本良久，看它的痕迹便知道已经到这个世界很长时间了。
“我不知道，箫路。”乔清枫见着箫路心绪不宁的样子，内心响起了莫名的警报，他抱着箫路，沉声问，“这本书……怎么了，我看着里面写的，和你之前的转世很像。”
转世？
箫路骤然心中一震，乔清枫竟然认为他的每一世都在转世，还不认识剧本？
乔清枫不是任务者。
可记忆消除药上面显示的生效范围是，除任务者以外，对所有生物和死物起作用。
箫路环住乔清枫的腰，嗓子哑哑的，慢吞吞地问：“清枫，你是我第一……世的骷髅，对不对？”是季清哥的第一世的转世？
乔清枫嗯了声，抚顺箫路的头发，“是的，之后我一直在跟随着你，直到这里，真正转世成为了普通人。”
那更不应该了。
骷髅属于死物，雌虫是属于生物，两者都在药剂的生效范围内。
“清枫，你是怎么想起我的？”箫路问。
“因为心脏。”乔清枫温柔道。
“心脏？”
“嗯，我把最初的心脏交给你了，你一旦到来，我重新生长起的心脏便会跳动。它是我留在你身上的标记，无论你在哪里，只要是在同一个世界空间中，我都能找到你。”
箫路不太明白，但也没做过多的纠结。
他又问：“清枫，你是怎么穿越时空的？”
乔清枫自然而然地说：“利用我的力量。”
“可不是每次我们都一起死去了？那你怎么在宇宙里找到我的？”箫路放开了他，与乔清枫手牵手。
箫路握紧这只发热的手，汲取着它的温暖，才让内心的惶恐不安消去一点。
乔清枫本想脱口而出，但一张嘴就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是怎么跨越时空的？
当他一醒来，就处在箫路所在的世界了，每次也只能远远望着他，不敢靠近一步。
乔清枫如实的把这话说了出来。
箫路听后，抿唇沉思了几分钟，旋即他抬起眼睑，认真问：“为什么清枫，不敢靠近我一步？我不认识你了，你完全可以找机会跟我多接触，那么我兴许会很快记起你了。”
“你为何每次总在很远的地方，默默关注我？宛如一个个陌生人……”箫路捏紧他的手，嘶哑道，“为什么又在最近两个世界，这么努力靠近我？”
乔清枫垂头，望着他们十指相扣的手，箫路的这些话他居然答不上来。
是啊，为什么一百一十九个世界，他都能做陌生人，后面这两个世界就像是发疯了一样，誓死想要得到箫路。
“我不知道，箫路。”乔清枫眼底裹藏着暗意，他明白自己又是缺了哪块的记忆，那个记忆在他这里，还是被次人格给分走了？
“我只记得当初有一种感觉，再不靠近你，我就永远找不到你了。我的力量越来越弱，没法再穿越时空。”
箫路听完，立马猜出主系统这事，一定与乔清枫有关。
乔清枫和主系统又能有什么相接触的地方，一个处在虚拟世界，一个是现实的普通骷髅……
箫路想了想，眼神一凛，还有一个可以接触的地方，那就是死后的灵魂。
系统通过绑定灵魂做任务，而乔清枫可以借此机会，进入虚拟空间。
虚拟空间是一片白色空间，是很多灵魂和系统的休息之地。在没接到剧本前，任务者和系统都会在此地待上一段时间。
那么，他肯定在虚拟空间和乔清枫遇见了。当时，乔清枫是做完一个任务正在休息的时刻么？
可转头一想又不对，乔清枫这种状况并不是任务者。
那乔清枫又是什么呢？
箫路觉得，他真正的本体并不是骷髅，骷髅只是他的化身。平常世界的生物想不停地穿越时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能在虚拟空间待的除了任务者，系统，还有什么？
箫路不清楚，但他也确定了一件事情。他深呼吸，抚上乔清枫的侧脸，对上双眼，勾嘴一笑，“清枫。”
“嗯？”乔清枫侧脸，嘴唇触及到箫路冰冷的手指，亲了亲，继而抓住他的手，把这只手放到了温暖的口袋里。
“你要说什么，箫路？”
箫路抱紧剧本，缓缓道：“你一直都是我的清枫，从来没有变过。”
这个剧本能在乔清枫手里，是不是他特意改变了这一切，让他避免了最后一个魔鬼般的关卡。
废弃剧本，前一个世界系统的失联，一切都这么巧合，是不是都是他做的？
他因为某种的原因，丧失了不少的记忆，已经记不起来了？
箫路心里一个个把这个问题问出去，他不敢开口直问，一是问了也得不到答案，二是怕无CP主系统会专门监控他。
“嗯，我永远爱箫路，永远都不会改变。”乔清枫轻轻道。
箫路笑道：“我也爱你，清枫，无论你是什么模样。”
“嗯。”乔清枫抱紧他，“要是早点解决人格的事情，就好了。”吞噬掉次人格还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他看着窗外的大雪，思绪飘远，而后眼神渐渐暗了下去。
箫路感知到乔清枫的双手有一刹那的无力，便疑问：“怎么了？”
过了几秒，垂在大腿两旁的双手，再次环紧了箫路的腰。
“小路。”温热的气息在后脖处跳动。
箫路紧了紧身体，手慢慢放开了。
“乔总。”箫路张了张唇，最后还是以比较疏远的语气喊了他。
尽管这个人格也是季清哥，可箫路已经认定了清枫，真的无法再去接受另一个人格的爱意，也不能爱上他。
他们现在都是各有思想的人，如果箫路对他有这方面的感情，这等于是背叛了清枫。
箫路抬起手稍稍挡着乔清枫的胸膛，乔清枫感受到下方轻微的推力，眼神轻微地暗了下去，然后便松开了双手。
“小路。”乔清枫望着近在咫尺的箫路，轻声喊了他。
箫路听到这熟悉的称呼，愣了一下，他抿了抿唇，一只手下意识地抚着剧本的封面，装作什么都没察觉的样子，问：“乔总，你怎么突然喊我这个名字？”
乔清枫低眉，把箫路的动作尽收眼底，这是他紧张纠结的表现。箫路碰见难搞的事情后，总喜欢摩挲身边某样东西。
箫路对这个名字有反应……他是不是也有曾经的记忆？
“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乔清枫手指徐徐合拢，看着箫路的眼睛。“对不起，当初我不应该漠视你，瞧不起你。”
箫路眨了眨眼，扯出一丝浅笑，“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乔总，我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当初顶着废物称号的我，你不喜欢我也是正常的，你去追求所追求的，也是正常的。”
“今后反倒我要向你说声对不起。”
乔清枫手指一动。
“因为你们公用一具身体，我和清枫做那事的时候，也相当于在你的身上留下痕迹。”箫路内心叹气，这是无法避免的问题。
如果另一个人格很抵触他，这其实对另一人格是件不公平的事情。
他们两个的身体不能全凭自己掌控，彼此做事情都会伤害到对方。
这要怎么解决？
乔清枫握紧手，“我不会讨厌，你在身上留下痕迹。”
箫路手里的动作停顿了下来，凝睇他满怀爱意的眼神，淡淡回答：“谢谢乔总的谅解。”说着，他垂眸晃了几眼剧本，打算把剧本放回去。
他与乔清枫正擦肩而过时，对方却抓住了他的手，隐忍地问：“我把你送到医院后，你之后……过得好吗？”
这是乔清枫主动提及他的记忆。
箫路也因此明白这个人格的记忆可能只到高考的那天。
季清哥不完整。
他该装糊涂糊弄过去？还是坦荡地回答？
眼前的人格同样是季清哥，是那个把自己照顾到大，每年送生日礼物，寄钱，高考的时候特意赶回来的季清哥。
箫路长叹一口气，为什么他总是会遇见很多难以抉择的事情？他思忖许久，虽然不能对这个人格有爱意，但对方毕竟是他的季清哥，箫路并不想骗他什么。
“之后差不多有一年，我过得很开心。然后我们不小心出车祸，你和弟弟死后，就剩下我一个了。”箫路回头，语气低低的，“我死在了十九岁，哥。”
乔清枫一震，瞳孔紧缩，喉咙立刻被锁住了，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箫路露出笑，说：“过去的真的过去了，我现在过得很幸福，有很多人爱我。”
“哥，谢谢你。我真的不怪你，你其实也没对我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我还得感谢你送了我价值三亿的房子。”箫路挣脱了一下手，乔清枫紧抓着他不放。
“哥 。”箫路又挣脱了一下，“真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乔清枫好像失去了力气，才放开了他。
箫路往前走去。
乔清枫留在原地，盯着他把剧本塞回原处。他和箫路明明就隔了几步的距离，可他怎么都没有力气往前踏出去几步。
为什么不怪我呢？
乔清枫眼睛胀痛，他之前在你骂废物，毫无价值的人啊？
难道是你根本不在乎吗……
他意识到这点，心口发疼。
箫路放下剧本后，看向窗外的白色，喃喃而语：“哥，你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原来的季清哥，是一个善良又温暖的人。不过你们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接受，只是想知道原因……”
乔清枫望着箫路的侧脸，痛苦道：“我也不太清楚，小路。我这里得到的记忆只有你高考前的，身为骷髅一百年，还有大部分小孩的那一世。”
箫路猛地转头，一脸震惊。
“我和那个疯子，应该经历了一种特别的事情，才让我们性情大变。我和他其实都感知不了太多的情感，就好像情感被驱除掉了。”
“我时不时会有一种冲动，想要毁坏一切的冲动。这种很可怕，就好像我们天性就是如此。”
箫路脸沉了下来，感觉毛骨悚然。
能在虚拟空间存在的，并且想要毁坏一切的……
那就只剩下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