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美人提剑出燕京>第53章 天井树

  绘布上, 凤绮梦的面容上蜿蜒着一条如同蛇蝎的物什,除此之外是红斑与麻麻赖赖的脓包。

  最后一笔落下,绿药的手也跟着颤抖了一下。

  “让众位见笑了。这几日变故太大,本宫也是心神不宁。”

  薄薄的青色帘帐内, 凤绮梦干咳几声。

  忽然窗外一阵夹杂着细雪砾的风吹来, 凤绮梦打了个寒噤。绿药见状赶忙从木施上取下一件大氅, 给凤绮梦披上。

  感受些许温暖的凤绮梦终于不再咳嗽, 只是在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苏九允道:“可是这几天遇见了什么,或是梦魇, 或是在祭祀的时候?”

  “若是梦中倒是有的。”

  风绮梦又咳嗽了几声,缓缓说道:

  “本宫前几日梦见独自前往一口井,往井下看探时, 看到一只淹死的狐狸。但是本宫醒来后转念一想, 之前云霞之前也是投井而死,便命人把井填了。”

  淹死的狐狸。

  投井而死的云霞。

  当初帝姬娘娘在大乾寺, 颈部上系着针扎木偶的赤狐。

  想到这三个元素,苏九允揉着太阳穴, 怎么也找不到关联。

  “明白了。每日早晚把这药引各煎一副,每副六钱断肠木,加之茈胡三钱,醋香附三钱,还有以下药引。待会我和周公子去药馆抓便好。”

  苏九允指尖稍稍一弹,便把悬线抽回。

  “那便劳烦二位了。”风绮梦莞尔。

  从公主府退身之后,周亦行总觉得苏九允所做之事草率,询问道:

  “恐怕不止是填井的事情吧。你配的药我看了, 单单是医肝气郁结的, 治标不治本。”

  苏九允颔首, 注视着周亦行的眼清澈无比:“说得对。单凭一个梦境其实无法判断。所以还需要师兄配合一下。”

  和周亦行简单商议后,周亦行笑容十分僵硬:

  “让我假扮道士有点怪异,这件事要是莫朔风来做这件事恐怕才是轻车熟路。”

  苏九允回之以笑:“他可没你的剑术好。”

  周亦行明白苏九允的意思。

  他的剑招花里胡哨,而且又懂得风水之术,要是假装做法什么的,也很难看出破绽。

  绿药从公主府内走出。

  手执拂尘的周亦行看准了时机,拦住了她的去路,佯装一副仙风道骨的形象:

  “贫道还有一事不晓。”

  绿药停住了脚步:“请问周公子,是何事不晓得?绿药定是知无不言。”

  周亦行拱了拱手,收敛了面上的笑意,说道:“近日公主府,可是有什么异常?”

  绿药皱着眉头,半晌也想不出什么来。

  周亦行又细细地解释道:“遇见了什么不是人的物什?又或者遇见其他诡异的事?大抵就是突然和往常不一样。”

  绿药沉思了一会,小心翼翼地说道:

  “有一件事情不知道当不当说。”

  正说着,绿药急匆匆地带着周亦行和苏九允来到四方天顶之下。

  天顶之下乍破出天光,穿过柳树的千万丝绦形成斑驳陆离的光影。绿色的丝绦在风中摇曳。

  枯荣轮替本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绿药看着那柳树却是浑身打了个寒噤。

  “这棵树已经没有展枝许多年了,明明是寒冬腊月,这柳树却凭空抽出新芽。”

  “春败,冬生?”

  周亦行抬头看去,果真这棵柳树是郁郁葱葱,确实不像是其他枯败草木。

  真是奇怪。

  绿药纠结许久,还是决定把实情说出,但是眼神一直在逃避:

  “实话跟周道长说了吧。这地方原来就是云霞跳的那口井,帝姬娘娘觉得晦气也没捞人,直接便找些石头填埋了。有个道士来,说让在上面种一棵柳树便好了。”

  绿药打了个寒噤:“这疯癫之病倒是治好了,这面容便是恐怖至极。”

  周亦行上下打量着柳树,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天井种树招邪,柳树本就招魂,你们还在这里种树。之前那个道士什么来头。”

  绿药摇头:“不知。好像那位道长姓沈。”

  “姓沈?”

  周亦行对这个姓氏还算是熟悉。

  儿时教自己易容术的人就是沈知忆。

  但是周亦行没有多往师叔的方面想,毕竟沈知忆早已隐退江湖,平时又待人温和,不可能连天井不能种树这点事都不知道。

  “莫非那位沈仙师也是周道长所识之人?”

  “可能那人并非道行上的,这样。”

  周亦行按照事先准备的话术说道:“

  之前云霞的遗物中有什么你往先见她贴身携带的,比如护身符、银镯子之类的。寻一些去。我们擅自踏入女子住所多有不便,你去最好。”

  “还是有的,两位大人稍等。这种事情本就应该奴婢做的。”

  绿药颔首,旋即应下,大步地去向偏殿。

  看着绿药远去的身影,周亦行忽然是想起了什么,他手摸着柳树粗糙不平的树皮,对苏九允说道:

  “对了,看到那幅画上帝姬娘娘脸上的东西,你想起来什么?”

  苏九允沉思片刻,目光落在虬根盘结的树根上,他回答道:

  “盘根错节……像是柳树根么。”

  “线索应该就在这。”周亦行点点头。

  二人将线索反复进行联系着,当然苏九允和周亦行也不闲着,二人先去药房抓药,等回来拿到云霞的遗物,应该真相会更清晰明了。

  跨出公主府的门槛,周亦行还是把藏在心中许久的事情说了出来:

  “苏九允,有些事情我不记得了,我想知道一件事。”

  苏九允没有停下脚步,不置可否。

  既然不答,肯定是心里有鬼了。

  周亦行凛了目:“小允,为什么大家都认为我死了。你为什么不叫我师兄。”

  苏九允冷言道:“没有为什么。当年我也这么以为。直到前几天我才知道你还活着。关于师兄的事情,我一时间不适应。”

  不适应?骗谁呢。

  少年时一口一个行师兄,现在倒好,见了面生疏了。周亦行对于这个借口当然是不相信。

  “有些事情记不得最好。我更希望像你那般,忘却烦扰不快。免得什么时候想起了追忆往昔,却蓦然发现——”

  苏九允眯起眼,一字一顿地说道:

  “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周亦行还是有所忌惮:“小允,即使我从始至终在易容,那我一开始的声音也应该认出来。不应该到假面皮摘下才知道。”

  话音刚落,苏九允的脚步停了下来:

  “你以为,我认出来你的身份是因为你摘下易容的假面具吗?太天真了。”

  周亦行大为不解。

  苏九允一用力,强行把周亦行的右手举到面前,那只断指便呈现在在两人面前:“我一直都不记得你的面容,我记得是你的断指!”

  “当时我身负重伤、督脉尽断。若想重塑督脉,便要除却一部分记忆,斩除孽根。这听起来是不是非常幼稚、十分不可信吧。”苏九允苦笑着。

  沈知忆断定苏九允活不过三旬。毕竟苏九允六根不净,又有执念所扰。沈知忆念在他是自家门派的师侄,便动用武林禁术,斩除他的执念。

  周亦行双目圆睁,震惊地听着这一切。

  “可是就是这么不可信的事情偏偏就是真的。在我无甚意义的二十四年里,你构成我最重中之重的记忆。”

  苏九允牵强地挤出一抹笑容,不断地向后退去:

  “你不懂,明明还未到耳顺之年,记忆却被一点点抽离的痛苦。”

  他缓缓抬起头,指尖触碰周亦行瘦削的脸,再到他的喉结,苏九允弯了眉,继续说道:

  “第一年先是忘记容貌、第二年忘记的是你说过的话、你的声音、你做的事,甚至是你的名字,可我唯独没有忘记你对我的好。”

  “那以后呢?”

  “以后?这个词我从没奢望过。”

  苏九允不可置信地仰天长笑着:“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在找你吗?因为之前元槐所说的是真的。武林之征是因我而起,风师姐也是我害的,不仅如此。”

  周亦行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详之感油然而生:

  “我不信。”

  当年拽着自己衣角求知若渴的少年,怎么会在短短几年的时光变成真的混世大魔头。

  听得「噗通」闷声,苏九允直直跪在周亦行面前:

  “包括师父的死,包括你的断指,包括整个门派的萧条,都是因我而起。我来找你不是为了别的。是想跟你道歉。我怕……最后我连你也忘了。”

  周亦行错愕地看着苏九允。

  原来如此。

  这么久以来,自己一直是错意了。

  但他还是不相信,苏九允就是把疏影派毁于一旦的人。

  周亦行脑中嗡鸣许久,还是不相信这是能从苏九允口中说出的话:“我有点想知道当年事情的全貌了。”

  他捂着头,一时间无法接受:“这样,你先去药方抓药。我先留在这冷静。”

  “好。”苏九允咬牙,几次回头看周亦行的情况,最后离开足够远时,大步流星跑向远方。

  先冷静也好,也好。

  至少不像周亦行当年那样,一气之下把自己逐出疏影派。

  可是自己犯下如此滔天罪孽,想要奢求一个原谅着实不易。苏九允本身就知道。

  可是没有真相会不见天日。

  若是周亦行知道的太晚,恐怕会更难消解之前这段感情,他会更痛苦。

  日暮时分,心事重重的苏九允正在择选着草药,却见弦思和元槐大口喘着气跑到苏九允面前。

  弦思喘息着:“公……公……”

  苏九允递给弦思一碗酸梅汤。

  还没等苏九允去问,汗流浃背的弦思拒绝了酸梅汤,终于喘足了,说道:

  “大人,公主府出事了!”

  不好,周亦行还在那。

  他身上还有伤呢。

  苏九允放下一锭银子,连找钱都没找,直接飞奔向公主府。

  ……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小可爱们等久了,我今天找到一份暑假工,然后今天这里成中高风险了,工作也去不了了看,物资也有点成问题,最近做核酸有些频繁,断更了一两天,这几天会补上哒!sor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