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经买过我的药？”祁一微回忆着那晚的场景，这个女生无论是打扮和风格都和领域里差不多，“原来你和凌洛衣认识。”
世界真小，那晚自己的药总共就卖给了两个人，他们居然认识，而药居然还被用到了同一个人身上。
经他提醒，章云爱也想了起来，“你是那个小贩？天呐，想不到，你居然是这样的……”
章云爱上下扫祁一微一眼，双目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惊艳。
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人！她以为只有古地球流传下来的神话故事中才有。
他身边还有个男子，穿了一身浅色宽松上衣，气质清浅，有双形状好看的单眼皮，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显得有些厌世。
很多人可能只听过神医的名字，却不知道他本人长什么样。
不过章云爱是绝对认识的。
当初章家为了老爷子的病求医问药不知见了多少名医，唯独这位脾气古怪的叶医生怎么也找不到踪迹，唯有一次找到了人求他帮忙，说破了嘴皮也没请动人。没想到这次居然主动来了！
看样子还是跟着他身边的少年来的，这男生究竟是什么来头？
“我爷爷他就在里面，额，你们……”
“祁一微。”
“祁先生叶先生你们请。”
那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蜷缩在一把藤椅上，明明玻璃园子里这么温热，他却像整个人很冷一样盖着毯子。
看到了叶丹，他怔忪了一下，却并没有流露出欣喜神情。
“你们来了。”老人叹息着说，“我本来在想，如果没有人来，我就再也不治这病了。”
“为什么这样说？”祁一微说，“外面春色如许，可见你的家人有多么爱你。”
“前段时间，我养的仙人掌和多肉都开花了。其中一株多肉，开花后就枯死了。”老爷子突然说。
“我已经开过花了，甚至我的种子也开过花，或是将要开花了了。”
“我那么辛勤地照料那些植物，本以为它们任意一株死了都会伤心。可是看到那盆枯萎的多肉，心里却只有慰藉。我知道，它完成了它的使命了。”
“我从前总想着，我一定要好起来，万一帝国又遇到了什么危难，万一虫族或者其他什么种族又入侵人类世界了，虽然身体不行了，靠我多年积累的经验总还能在战场上发挥点作用。可是看着云爱，看着你们，我突然发现，这个世界没有我也可以，帝国和人类有属于自己的未来，并不需要老骨头的扶持，也在滚滚向前流去。”
“爷爷……”章云爱忍不住出声。
整个屋子的氛围一时间都有些沉凝下来。
“你的意思是不想治了？不早说，浪费时间。”叶丹好像毫无共情细胞，一副可以下班了的样子，“我们走吧。”
章云爱：“……”
“别啊。我爷爷瞎说的，他其实非常配合医嘱的。被治疗意愿特别强。”章云爱顾不得为爷爷悲伤了，赶紧挽留。
“如果你已经准备放弃了，那还要辛苦收集那满园的植物干什么？”祁一微不理解。
“啊，那些。”老爷子看了外面一眼，笑了，“都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到处收集来的。我自己也养花，在我的小院子里，都是一些很平常的花草。”
章云爱解释道：“爷爷说这样太浪费了，而且把它们聚集在一起未必是好事。他挺少来的，不过这个地方比较幽静，所以就……”
“我只是觉得，它们如果有意识，可能也不想被从生长的地方挖出来，和一群不认识的花草做邻居。”章佑霖说着笑了起来，很家常的和蔼老爷子样。
“那也未必。”叶丹淡淡说，“如果它们被挖出来以后被扔掉不管了，它们当然不愿意，可现在这个园子很大，阳光和营养都好，即使和当初不是一个地方，又有什么分别？”
他直直看向章佑霖，语气毫不客气：“别跟我说什么多肉开花了以后完成了任务之类的，我只知道，但凡它还能多活一天，它就绝不会自己等死。植物都知道努力吸收阳光露水，在这世上多过一天是一天，你们人类自称为万物的灵长，居然连活下去的勇气都失去了，真是可笑。”
“你不敢治疗，难道不是怕万一病好了，还是没有人在乎你，你在这个是世界上还是闲人一个吗？你最辉煌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而你只想活在旧日的荣光里。”
“你怎么这样说话？”章云爱愤怒道，“不想给我爷爷治病就算了，我们之前求过你你不就没同意吗？但如果你来这里只是想侮辱我爷爷的话，还请你怎么来的怎么出去！”
“章云爱，你别冲动。”凌洛衣拦住了她，“他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气过的人也不止一两个。”
章云爱勉强忍了下来，抱臂在一旁，不看叶丹。
祁一微的注意力却已经不在其他人身上，他专注的目光倾注在叶丹身上。
当年含蓄害羞的小草，如今却能在众人面前掷地有声地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在地球进入末世的那段时间里，他们一定是比沉睡的自己先醒来，才能进入此世有了一番新的机遇。
他们刚醒来时，世界是什么样子呢？是已经是平和的星际了，还是依然遍地灾难。
突然想到，即使是在和平的帝国，叶丹小时候过的依旧不算很好啊。
小叶也是做到了像他说的一样，只要还能活一天，就拼尽全力吸收阳光雨露，才能褪去曾经的自己，成为今天这个锋锐的他吧。
章佑霖陷入了沉思。
阳光穿过窗户投射进来，只能斜斜地照在章佑霖盖着毯子的一脚上，其他地方都暗着，让他有种日薄西山的衰老和虚弱。
然而当他掀开毯子，走出一步，站在阳光下，人们会发现，即使年迈，他的背挺的还是和当年一样直。
难怪他们总说，佑霖将军，如枪如竹。
“我不该把我狭隘的思维套在植物身上。如果那株枯死的多肉知道了，只怕也会笑话我这个主人不懂它。”章佑霖说。
他的眼皮已经松弛的耷拉了下来，盖住了有些黄的瞳孔，不过里面沉淀的岁月感还是隐约透出往日的峥嵘。
“你说的对，我一直害怕康复后的自己还是不被大众接受。如果我一直精神海崩溃，那我还可以躲在家里安慰自己是因为生病才这样的，但一旦好了，就必须要面对一切了。现在毕竟离我的时代太远。”
“可是因为害怕，就打算放弃活下去的机会，不是很可笑吗？”
“我演的电影中都说，一个将军不应该恐惧。”凌洛衣看着他。
“将军也是人，怎么可能不恐惧？”章佑霖笑道，“将军要做的，就是即使恐惧也迎上前去。”
他面向两人深深地鞠了一躬，“不管治疗结果如何，我都非常感谢你们又给了我一次重生的机会。”
祁一微与叶丹相视一笑。
祁一微退后一步，“这种事情还是你先来吧，如果遇到什么我能解决的难处我再来。”
叶丹点头，从空间钮中拿出自己带的仪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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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后，章家于住宅举行了发布会，告知了广大媒体前帝国军部司令章佑霖已经全面康复的消息。章将军本人还现身发布会现场，精神奕奕，看样子身体非常康健，一度有当年的风采。
消息传出，全网震动。
这可不是什么娱乐新闻，而是真正关乎帝国每一个公民的重大新闻。
那一条几乎所有社交媒体的流量都上升了一倍，足以说明章佑霖将军在帝国公民心中的份量有多重。
【精神海都崩溃了怎么可能恢复？明明会逐渐变成一个痴呆然后整个人废掉。联邦那边的特尔斯上将你们都忘记了？】
【我也觉得像假的，说不定是章家现在在军部的地位大不如以前了，又把老爷子推出来造势。那些皇室和军部的人为了权势什么事干不出来，我早就看透了。】
【可是老爷子甚至亲自驾驶机甲绕着场地走了两圈，就算章家想造假，机甲是没有精神力的人可以开的？章将军现在的精神里至少恢复到B级了。知道吗，小道消息说叶丹亲自给章将军治病了，有他出手，死人也能活啊!】
【我可是听说皇室和章家不熟，这章老爷子那边复出，还不知道皇室怎么应对呢。】
皇室。
女王愤怒地将杯子摔在地上！
“好一个章家！事先没有告知我就开新闻发布会广告众人，这是借舆论之口逼宫吗？现在好了，全帝国人都知道那个章佑霖康复了，他是立国赫赫战功的老臣，军部不立马交回他的手里还等什么？”
地上铺着厚厚的羊绒地毯，即使最脆弱的陶瓷摔在上面，也只是发出了沉闷的“咚”的一声，咕噜咕噜滚了两圈钻进了桌角下。
侍女想要上去收拾，亲卫队长兰斯却制止了她。
屏息等待了两分钟，等女王的气息逐渐平静以后，兰斯才上前，声音尽量平缓中正：“陛下，现在离章将军掌权的时代已经过去十几年了，人们是很淡忘的，他的威信早已大不如前。何况军部的情况也变了，现在的那些人，未必愿意把自己的位置拱手相让。如果他们不让，那皇室掌握的那一部分军权当然更不用让出来了。”
“……是了。”女王缓缓点头，长裙随着她柔美的步子滑过地毯，“军权本就属于皇室，只是后来被那些所谓的‘大将军’们一个个夺走了。我们是帝国，又不同于隔壁的联邦，为何要相让？”
兰斯又建议道：“其实陛下，你不觉得，比起章将军康复了这件事来说，他是怎么康复的，其实更为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