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吃早饭的时候,卜谷啃了一口贺语做得硬邦邦的肉味馒头,差点没把牙崩掉,要不是没别的了,他真想一口吐掉。
卜谷一边用力嚼,一边说:“你们有没有发现,最近万叔跟孟叔的关系好像有点紧张。”
元浩把馒头泡在稀溜溜的米汤里等着软和,点头附和:“好像是有一点,俩人都不说话了。”
旁边已经恢复很多,甚至可以下地走路,身上也开始长新肉,时常感慨活着真好的王安忆靠在病床上一边小心喝米汤一边说:“他们原来也不经常交流,最近大本营又出了这么多事,挺正常的。”
郑宇蹙眉,不太赞同王安忆的说法:“不是,这次和以前不大一样,气氛怪怪的。”
接着他看向旁边正张着大嘴打哈欠的人:“沈珂,你觉得呢?”
这已经是沈珂一早起来,打得不知道第多少个哈欠了,他手托腮,半阖着眼,直勾勾盯着一个点,攥着勺子无精打采的一下下戳着碗里的米汤,又打了个哈欠,含混地说:“不知道。”
“你最近怎么回事?是没睡好吗?”卜谷被他带的也打了个哈欠,指着他的眼睛说,“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不知道还以为你被打了。”
沈珂挤了下眼睛,打哈欠带出来的眼泪站在长长的睫毛上,他努力把眼睛睁大,试图赶走瞌睡虫,但是没能成功,回过神看向卜谷:“困。”
他实在是没精力参与大家的讨论,感觉大脑都要宕机了。
最近这段时间睡眠一直不好,每天耳边都是各种各样的声音。
而且越到晚上,越活跃。
越活跃他越睡不着。
长此以往,沈珂只能选择白天补觉。
但每次他好不容易睡着,又会做噩梦。
梦里沈海莹埋怨他,骂他,说他来晚了。
还会梦到他被变异狮虎穷追不舍,最后被一口咬掉脑袋。
每每这个时候,他就会从梦中惊醒,然后怎么努力属羊都睡不着了。
沈珂站起身,又打了个哈欠:“不行了,我回去眯一会。”
他拖着困倦的身体往住处走,经过大本营养鸡的棚子,耳边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你知道吗?我那天听路过的金刚鼠说,那老头子又让它们挖隧道了。]
[隧道?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听说,据说可苦了,每天累死累活也得不到多少吃的。]
[你看它们长得样子,贼眉鼠眼,看着我就害怕。]
[没准人家看咱们还害怕呢,嘴巴尖尖的。]
[嘴巴尖尖不好吗?多好看?显瘦,总比长着一条长尾巴好看多了……]
沈珂步子顿住,转头看向鸡棚,那些声音立刻消失。
而后他往前走了几步,声音再次响起。
[我的鸡宝宝啊,刚才那个人是看我们呢吗?]
[是不是能怎样?他又听不懂,还不是觊觎我们的蛋。]
[别说了,又回来了!]
沈珂往回退了几步,再次看向棚子中的几只鸡,歪歪头。
莫非……
那些奇奇怪怪的聊天内容,是这些动物发出的?
想到这,沈珂突然没那么困了,立马转向那边关着一头小猪的猪圈,就听到一个憨声憨气的声音。
[我好饿啊,好饿好饿……]
沈珂:“!!!”
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接着又跑去那边关着两只鸭子的鸭棚,还没走近就听到哑着嗓子的说话声。
[老鸭,我今天有点便秘,那个人已经好几天没有喂水给我们了!等他下次来,我要踢翻食盆引起他的注意!]
[嗝~但是这几天的东西都挺好吃的。]
但那声音见他过来,就停止了,只是一人两鸭六目相对。
妈妈诶。
沈珂蹲在鸭棚旁边薅着不长的头发。
他这是觉醒了什么特殊技能。
怎么能听到动物说话。
还是他的错觉?
但……
沈珂站起来,决定试试。
他跑去给鸭子舀了点水填在水盆里,说:“喝吧,这样就不会便秘了。”
鸭子歪歪头,眼睛里充满了疑惑:“老鸭,他能听懂咱们说话?”
沈珂心里窃喜,又道:“对啊,也不知道怎么,就能听见了,好奇怪。”
[嘎嘎!]
鸭子呼扇两下翅膀。
[这也太搞了吧!老鸭,这人他丫的能听懂咱们说话。]
鸭子说完就跑过去疯狂饮水,一边喝一边说。
[好几天没喝了,原来难喝的水都有点甜了。]
沈珂在旁边接话:“我也想给你们和山泉水,但也没有啊,大家喝得都一样。”
就是烧开了而已。
还在喝水的鸭子抬头,呷呷嘴:[老鸭,老鸭,这人真的能听懂我们说话!]
老鸭很淡定,凑过去呷了几口水,悠悠地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哈哈哈。”沈珂听了他这句话不由得笑出了声,“你这都跟谁学的?”
老鸭显然没有鸭子那么容易相信人,鸭眼瞪着他,没说话,仿佛在说:尔等人类岂能懂我?
知道自己能跟鸭子沟通后,沈珂跑去鸡棚,问:“你们刚才说金刚鼠在挖隧道?挖得什么隧道?”
这几只鸡本来都聊够了准备休息,突然听到一个人类跑过来跟它们对话,不由得惊得跳起来,还在鸡棚里跑了一圈,最后停在他面前。
歪着头用一侧鸡眼看着沈珂:[你能听懂我们说话?]
沈珂点头:“我也是刚知道。”
另外一只鸡似乎对人类可以跟它们说话感到很新奇,踱着步子凑过来,把那只鸡挤到一边,道:[我们也只是听说,都没出去过,哪里知道是什么隧道,就知道很长很长。]
还不等沈珂说话,就听到脚步声,他赶紧说:“我过会再来。”
他还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能跟动物沟通,且不说有多奇怪吧,这个世道,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就在他话毕的下一秒,孟凡义出现在拐角,看到沈珂在鸡棚跟前,问:“你怎么在这?刚才跟谁说话呢?”
沈珂有些尴尬地挠挠头,然后抻抻胳膊,活动活动脖子:“那什么,孟叔早啊,我寻思锻炼锻炼,有助于恢复嘛。”
“赶快回去,这里脏兮兮的,回去养伤。”孟凡义说完端着食盆走到鸡棚把门打开,进去给他们喂食。
沈珂偷瞄了一眼鸡棚里的鸡,问:“孟叔,平时不都是万叔来吗?”
[那个老头子可不如这个好。]
[复议!]
沈珂忽略掉鸡儿们的聊天声,等着孟凡义回答。
但他就一句“以后我来喂”,便不再吱声了。
沈珂抚平额头的皱纹,道:“那孟叔我先走了。”
好生奇怪。
·
当天晚上,沈珂还是没能睡着,耳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聊天声,混杂在一起,就成了让人难以入眠的噪音。
他叹了口气,从床上爬起来,把之前秦柳给他的那封信摸出来,借着小夜灯打开。
信的内容不长,字体很好看,柔美中带着一股坚毅,跟沈海莹本人很像。
之所以没有在当天打开,是沈珂担心自己控制不住情绪。
如今冷静几天,应该能好些吧。
但他显然高估了自己,即便是现在,看过信的他依然忍不住落泪。
信中说,要是他能看到这封信,说明她已经去天堂了,希望他在人间一切都好,每天开心快乐,健健康康的活着,作为母亲,她没有完全尽责,但是依然不妨碍她一直爱着他……
沈珂捏了捏鼻梁,试图把眼泪憋回去,接着把信收好,深深叹了口气。
他会带着沈海莹的祝福和夙愿代替原身好好活下去的。
他还有很多事都没有做完。
沈珂反手摁了两下后背。
大概之前的毒还没有完全解掉,此刻后背上的那些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拿过一瓶止痛药,倒了两片在手里,仰头干咽了下去。
随后走出门,他想去问问那只鸡,隧道的事情。
虽然他也不确定,自己为什么会选择相信一只鸡说得话。
大概就是闲的没事,又睡不着觉,总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已是深夜,周围人都睡觉了,沈珂蹑手蹑脚的出门,没走几步就听见嘈杂的说话声中夹杂着一丝不和谐的声音。
有人。
沈珂虽然不确定是谁,但凭借他最近几天半夜睡不着觉,在床上翻来覆去找瞌睡虫的经验来看,大概率不是大本营的人。
可大本营的门外人根本进不来,难不成是……
就在此刻,沈珂看到不远处闪过一个黑影,他赶紧后背贴墙,一点点往外挪,就看到那个人正在东张西望,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沈珂小心翼翼,从旁边抹了把扫帚攥在手里。
既然对方是人,一把扫帚至少能撑一会。
等他悄声跟到这人身后,正扬起扫帚想给他一下子把人打晕、打疼以示警告的时候,那人猛地回头。
四目相对。
沈珂扫帚举在空中停住,随后赶紧放下去假装在扫地。
江源:“沈珂?”
见他不回应,江源绕到他面前拦住他:“沈珂,半夜三更你出来扫地?”
沈珂不理,继续扫地,还试图把灰尘扫到江源那边把人赶走,可他根本无动于衷,完全撵不走,最后还一把将自己手里的扫帚夺走。
江源握着扫帚,站在他面前,压低声音:“沈珂,别闹,我知道你没有梦游的毛病。”
真扫兴。
真倒霉。
事情败露,沈珂装梦游被揭穿,他试图从江源手里把扫帚抢回来,结果没成功。
只能咧着嘴无声地笑,试图掩饰自己内心的尴尬:“诶,嘿嘿,江队,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