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源坐在椅子上一夜没有合眼,腿上趴着的灰哥已经睡了好几觉,这会正坐在桌面上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它的尾巴一下下甩着,正好打在桌面报告单的一角。
这是沈珂的基因检测报告单,旁边还倒放着一瓶采血管。
【年龄18岁】
【职责:超过检测范围无法判定。】
【血样检测结果:D基因92.6%,A基因94.3%,E基因94.5%,S基因93.1%,B基因81%,C基因89.9%,F基因83.6%,无法判别所属职责,建议重新核查。】
·
八个小时前。
江源在胡杨和苏艾的帮助下把沈珂送回家。
他将人安顿好后,给灰哥铲了屎,喂了饭。
本打算冲个澡睡觉,刚躺下就接到了云涛的电话。
云涛:“江队,我,云涛。”
“嗯。”江源从床上坐起来,连带着旁边刚趴下的灰哥也跟着醒了,但换了个位置继续窝着睡觉。
云涛也不绕弯子:“你给我的血样,出结果了。”
江源撩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走到窗前:“如何?”
云涛深吸口气:“你还是过来看看吧。”
等江源赶到医务室,看见云涛坐在屋子角落处,面前的桌上点着一盏昏暗的台灯,他站在敞开的门边敲敲门。
“看到你了,进来吧。”云涛抬头,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进来坐吧。”
江源回手把门带上,几步走到跟前坐下。
“看看吧。”云涛把报告单推过去给他,“我从医这么多年,准确来说,活这么大岁数,就没见过一分这样的血样,你确定,这是人类的吗?或者说这是一个人的吗?”
江源没有立刻回答,扫了一眼报告单,心也跟着抖了一下。
七种基因全部在80%以上。
这可能吗?
全能者吗?
他有点不敢相信,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定自己没走眼,正要说话,云涛就把他打断。
“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人,你知道可能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云涛神情严肃,盯着江源不放。
江源当然知道这会有怎样的后果,上一次多基因的情况,还是曹尔,那之前是死去的城主万阳。
迟疑几秒种后,江源把报告单拿过来,笑了下:“还真不是人的,这是我在地上捡的。”
云涛:“……江队,你知道么,你什么都好,就是不会撒谎。”
她指着江源的脸:“都写着呢。”
“真的。”江源弯了弯眉眼,试图掩盖心中的真相。
他当然知道这不是克里特生物的,这是他从沈珂身上收集下来的,之所以有些污染物,是因为那是伤口周围的东西,他实在清不掉。
云涛往椅子背上靠靠:“江队,有些话我必须要跟你说清楚,这个事情一旦被有心人知道,就完了,你可以骗我,我无所谓,我这么大岁数,也不想搅合进什么争斗,但是你不一样,你还年轻,你的未来潜力无限,可不能因为一时糊涂……懂吗?”
江源点点头,起身把那张报告单卷成卷,塞进裤子口袋:“云姐,谢谢。”
云涛叹了口气:“当初我把你的基因检测报告给到你时,就觉得你有出息,现在看看,我眼光还真不错。”
江源抿嘴笑了下,接下她的夸赞:“云姐,那我先走了。”
从医务室出来,江源转头就去了旁边的检验室。
检验室的门没锁,他悄悄溜进去,在及检验台上翻找,找到刚刚给云涛的那瓶采血管,将它塞进兜里,又悄悄溜出去。
完全没有注意有人在门缝里看着这一切。
一个烫手的山芋。
江源给自己弄了块烫手山芋。
丢掉了可惜,放在手里烫人。
但他真的能做到见死不救吗?
就在江源把血样拿去给云涛检验的时候,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如今检验报告在手,他一时不知道是该兴奋还是悲伤。
江源起身,把报告单放进抽屉李锁好,去旁屋看江源。
他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后背的溃烂伤稍好一点,但并没有完全好转,看来今天还要带他去找云涛。
·
孟凡义跟卜谷俩人在树上蹲了一夜,冰鳄在下面守了一夜。
双方对峙,谁也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甚至感觉冰鳄想把他们熬死,因为蹲的时间太长,现在俩人的腿已经不是他们自己的了。
这一晚好几次卜谷因为昏昏欲睡,差点从树上掉下来,还是孟凡义把人及时拉住,挽救性命。
“孟叔,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啊。”卜谷甚至有种想要跳下去骑在它身上用火/束/枪爆他头的冲动。
孟凡义也看出来了,冰鳄是没打算放过他们,如此要是还这样等着对方撤退,下场都是死。
他扶着树干,强撑着站起来,小心活动了几下腿,跟卜谷说:“待会我跳下去,你就开枪。”
“啊?”卜谷摇头,“别,万一……”
“你不是有万阳给的针剂吗?”孟凡义一边活动腿,免得跳下去的时候还是僵硬的两根棍子,一边说,“把那个放在麻/醉/枪里,直接朝他眼睛打,能瞄准吗?”
“我,我……”卜谷我了半天,一点点扶着树枝站起来,“要么还是我跳下去吧,我怕我打不准。”
“你行吗?”孟凡义问。
卜谷咧着嘴,一副要哭的样子:“男人不能说不行,但是我不知道行不行啊……”
他嚎了两秒,看着孟凡义:“孟叔,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跳下去,不能直接去打他的眼睛?”
孟凡义耸肩,指着下面的冰鳄:“我也想直接打,可你看他眼睛挣开了吗?”
卜谷:“……给我五分钟的时间。”
他要准备一下。
“还是我来吧。”孟凡义的腿已经缓得差不多,虽然还是有点僵直麻木,但他不想再等了。
“别,等,等一下。”卜谷在他作势想要往下跳的时候赶紧制止,把针剂从衣服口袋掏出来,丢过去,“还是我来。”
“你……”孟凡义愣了一下,接着被卜谷吼了一嗓子。
“孟叔!你快装弹啊!”
大概是听到了吼声,冰鳄稍稍动了一下。
孟凡义赶紧把手指放在嘴边:“嘘!”
卜谷盯着下面那只又归于平静的庞然大物,用力吞了下口水,自言自语:“没事的,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啊——
就在卜谷跳下去的瞬间,本来还趴着的冰鳄突然起身,直接张开血盆大口。
同一时刻,孟凡义瞄准那张能把人一口吞进去的嘴,将针剂打了出去。
而卜谷在往下跳的一瞬间,还算机敏的用脚蹬了下树干,朝另一个方向摔去。
卜谷滚落到另外一根大树下的同时,那只中弹的冰鳄疯狂扭动身体,大嘴一张一合,似乎想要将口中的异物甩出去。
但针剂内的药物已经在冰鳄体内散开,不出一分钟,还在疯狂扭动的冰鳄就不动了。
它嘴巴大张,双目变红,身体开始发出一股腐烂的恶臭,就好像已经死了很久一样。
卜谷胡乱大叫一气后,渐渐冷静下来,从挡着脸的胳膊缝隙中向外看,就见那冰鳄已经不动了,像是一尊形态扭曲的雕像。
他试探地问了句:“孟叔,它,它死了吗?”
孟凡义从树上跳下来,正好砸在冰鳄的背上,像是踩在一坨割下来的肉一样,不仅完全没了冰感,甚至还从冰鳄的嘴中涌出一滩血肉模糊的东西。
他咧咧嘴,揉了揉脚,走过去把卜谷拉起来:“好像,是死了。”
“真的吗?”卜谷长吁一口气:“那针剂还真是厉害。”
孟凡义点头,没吭声。
“孟叔,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还要继续找吗?”卜谷望向夜晚中经过的泥沼区,已经看不见摩托的踪影。
“不找了,先回去。”孟凡义带头,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
“那沈珂怎么办?沈姨怎么办?”卜谷跟上去问。
孟凡义停下步子,看着身边的人:“卜谷……”
他张张嘴想说什么,但还是咽了下去:“等我们回去休整一下再出发。”
·
江源白天没有什么外出任务,就去云涛那讨药。
总觉着昨天开得那些不够。
云涛把药拿过来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给江源:“我问你,你是不是昨天晚上溜进检验室把那管血样拿走了?”
江源手蹭了下鼻子,吸了吸鼻子否认:“我没去。”
云涛盯了他几秒,把手里的药贴上使用方法和用量,推到他面前:“我昨晚说得话,你还记得吧?”
江源拿过药,点头:“我记得。”
云涛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也没多问:“江队,别做傻事。”
江源低着头,在手里摆弄那些药,没去看她的眼睛:“放心,不会的。”
离开暗杀者训练中心,江源站在外面,不由得将衣服拉紧。
起风了。
他抬头望着天空,一如既往的阴霾天气。
十六岁那年,也是这样的天气。
他被测出是名暗杀者,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一辈子都效力于庇护城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