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蜂。
成年后体长约二十厘米,身形如刀片,黑黄条纹相间,带透明状翅,飞行时速40千米,周身有毒,被它们碰到后,伤口成蜘蛛网状,若不及时治疗,网状伤口会蔓延至全身,包括内脏等各个脏器,最后出现全身器官衰竭,导致死亡。
通常情况下,这个过程只要半小时。
但每个人的身体素质不同,这个过程经历的时间长短不一,不过若不及时用药,就只有一个结果。
沈珂打方向盘的动作已经有些麻木,就像一个只会开车的机器人,几乎是没有过多思考,本能的左转右转前行躲避障碍物。
他握住方向盘的手一下下抠着上面的皮子,把本就有些破旧的放线盘痞子刮出一道道浅痕,接着自我麻痹似的笑了下:“孟叔,你别跟我开玩笑,咱们都知道刀蜂剧毒。”
他油门踩到底,不管什么样的地形都飞驰掠过,眼看着越野车好几次都差点腾空起飞,车内的人也没有阻挠。
知道他心急。
孟凡义轻轻叹了口气,盯着沈海莹耳朵上蜘蛛网状的伤口,开始的时候还只是在耳垂,就说话的功夫已经开始蔓延,有几支已经蔓延到耳后:“也有可能我看错了。”
大概是悲伤、后悔和懊恼交织在一起,沈珂的情绪起伏过大,他歇斯底里地吼着:“你就是看错了!不可能,不会的!”
饶是如此,死亡的念头还是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他一刻不敢停歇,驾着车从一个大坡上飞出,车重重落在地上,晃了几晃继续前行。
要不是车里的人牢牢抓着把手,安全带系紧,这会保准已经飞出去了。
还有十公里。
马上就到了。
沈海莹不会有事的。
沈珂一刻不停的告诫自己。
他不敢去想后果,也不愿意想。
“沈珂,你别慌,不会有事的。”孟凡义知道现在说别的都没有意义,即便阻拦他不要开得太快,也不会听的。
只能静静地看着沈海莹。
要是他们出来的时候带上一些解药就好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用上药再说,如今也只是简单的做了外伤包扎。
沈珂驾着飞车一路狂奔,十分钟后飞到了大本营。
他把车停稳,看着孟凡义把人从车上抱下来,迅速从他手里接过沈海莹直奔病房,跑的时候还不忘了叮嘱:“孟叔,快去我妈的煎药房,把那里所有的解药都拿来!我记得我好像见过克里特大刀锹的解药!”
沈珂抱着沈海莹瘦小的身体狂奔到病房,这一路过去,都是他的喊声:“秦柳呢?快去病房!找到我妈了!”
沈珂破门而入,将人轻轻放到病床上时,王安忆正在闭目养神,听到有声音转头看过去,见沈海莹昏迷不醒,而沈珂急得火烧眉毛的样子,想要坐起来看看情况,结果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只能哑着嗓子问他:“沈姨怎么了?”
沈珂草草回答:“被袭击了。”
他粗略看了眼伤口,心沉了半分。
《克里特生物集》中收录了每种带毒生物可能造成伤口的例图,这些伤口例图中,由克里特大刀锹和刀蜂造成的伤口,跟沈海莹身上的伤口几乎是一模一样。
腿上的大窟窿还在不断往外渗血,即便在车上孟凡义已经给她做了简单包扎,还是无济于事。
沈珂从旁边扯掉一块床单的布,紧紧系在伤口上方,靠近大腿的位置,想要遏制血流不止的情况。
再看右耳上的蜘蛛网状伤痕,已经从一点蔓延至整个耳朵。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沈珂自我安慰。
再去看沈海莹的脸,额头上的血让她脸色看上去更加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沈珂小心帮她把血擦拭干净,带着哭腔想要去摸她的脸,可手抖得不行。
他不愿意相信。
不想再一次失去亲人。
循声赶来的秦柳看到躺在床上的沈海莹惊得捂住嘴,好一会没说出话来,还是沈珂一把将她拉过来:“秦姐,你快看!快看她是被什么动物袭击了!”
秦柳回过神,快步走过去,粗略看了下伤口,脸色一沉。
她直起身:“沈珂,跟我把她推到隔壁病房去。”
“就在这吧,不影响我。”王安忆说。
秦柳没有理会他,跟沈珂两个人把沈海莹单独推到旁边的病房,回手关上门,说:“沈珂,你要有心理准备。”
早在他看见秦柳脸色骤变的时候,就觉得事情不对劲,只是他不愿意承认。
沈珂一个劲摇头,眼眶攒着泪:“不会的,不可能,秦姐,我不想听,你别说。”
沈珂捂住耳朵疯狂摇头,他不想听,一个字都不想听到,蹲下去紧闭双眼,抱着头用手臂挡住耳朵,十分抵触的样子。
秦柳心跟着揪起,蹲下去想要扯开他的手,但是没能成功,只能安慰着说:“你也不要灰心,咱们不是还有机会呢吗?”
沈珂死死咬住下唇,牙咬的位置都渗出点点血珠,半晌他抬头,眼神凶狠地盯着她:“都怪你!秦柳!你为什么不盯紧她!为什么!!!”
“你要是盯紧她,她怎么可能跑出去被克里特生物袭击!”
这事确实怪秦柳,但她也没想到沈海莹如此执着,只能不断重复着“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啊!”沈珂站起来,撕心裂肺地吼着,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双目通红,额头的血管清晰可见,他指着秦柳,“秦柳!你要是不把她治好,就不配当医生!”
随后沈珂又用手摁住自己的脑袋:“都怪我,怪我,当时她说要去的时候,我就该带着她去,我那么了解她的脾气,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可我……”
沈珂悔恨,懊恼,恨自己,恨秦柳,恨这末世,恨那个合约,恨他非要创业……
一时间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都涌上心头,他大吼着想要释放心中的愤怒。
·
孟凡义取完药物一刻不敢耽搁狂奔到了病房,推开门看到王安忆病房里没人,不等王安忆说话,就关上门去了隔壁病房,正好看到沈珂大声嚎叫歇斯底里的样子。
他稳了稳情绪,走过去:“沈珂,解药来了。”
秦柳赶紧上前:“你可算来了,药呢?”
还不等她把药接过来,就被一旁的沈珂夺走。
犹如在无边黑暗之中探寻到了一丝光明,沈珂拿着那些瓶瓶罐罐走到沈海莹跟前,把她腿上缠着伤口的绷带扯开,也不管手里的到底是什么药,统统想要给她用上。
秦柳看他的架势是想要把所有的药都给用上,赶紧上前阻止:“沈珂,你别,你要看一下的。”
都什么时候了,已经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沈珂哪顾得上看这些,要不是秦柳提醒,他就把药灌下去了。
沈珂看了眼那些瓶瓶罐罐,有链条蛇的,有鸡鼠的,毒丧尸的,瓜皮的……
所有瓶子都翻遍了,就是没有克里特大刀锹和刀蜂的。
“啊!!!”
沈珂大吼一声,“为什么没有!”
秦柳看向孟凡义的眼神无声询问:怎么没有?
孟凡义面露难色,轻轻耸肩:没办法,死马当活马医。
沈珂不敢相信地拧开一个瓶盖,将里面的粉末倒在沈海莹的伤口上,又拧开一个瓶盖,想要把里面的要喂给沈海莹吃。
秦柳看他这样,心里也跟着着急,上前拉住他:“你这样是行不通的,要对症下药。”
沈珂一把甩开她的手:“你给我起开,这里有吗?能对得上症吗?”
被问住的秦柳退了一步,再次看向孟凡义,接着就听沈珂说:“我知道怎么用!”
他知道沈海莹的药都是可以口服外敷。
也知道解药都有共通性,就算不能完全解毒,至少可以缓解。
孟凡义见他情绪如此不稳定,上前拉住他,从他手里把药瓶夺过来:“秦柳说得对,虽然是解药,但也不能乱用,你不要……”
“走开!!”沈珂把孟凡义推开,将手里透明瓶子装的解药全部洒在伤口上。
看着解药粉末一点点渗进伤口,沈珂才终于慢慢停下来,他愣怔一会才缓缓蹲下,把头埋在臂弯里,无声啜泣。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先是亲生父母离世。
到了这,好不容易原身有个待他不薄的亲妈,现在由重度昏迷不醒,而且随时有可能……
孟凡义看着他身体一抽一抽的,也很心疼,刚要过去安慰他,沈珂就腾地站起来。
沈珂红着眼睛问:“秦柳,你不给我妈做检查吗?”
秦柳都被这场景吓住了,赶紧说道:“噢,做,要做,要做。”
她有些慌乱地转了一圈,指着门外:“我去拿仪器。”
等人走离开,沈珂目光呆滞地站在床边一动不动,望着床上呼吸微弱的沈海莹,这一刻沈珂似乎终于肯相信,她真的中毒了。
没有好转。
没有丝毫要醒来的意思。
那些药都不管用。
沈海莹自己制得解药无法接她自己的毒。
呵呵。
可笑。
沈珂垂下头,无助地盯着手里攥着已经用空的药,问:“孟叔,药都在这了吗?”
孟凡义不想让他希望落空,但人要学会接受现实,更何况,谁也不想大本营里的人受伤。
他点头,轻轻“嗯”了一声:“都在这了。”
沉默。
病房内突然安静下来。
静的孟凡义好像都能听见药粉在发挥它的作用,附着在伤口上,让伤口一点点愈合。
两分钟后,秦柳推着检查仪器进来,准备给沈海莹做例行检查。
就在秦柳将沈海莹腿伤周围的裤子剪开时,沈珂一下子绷不住了,泪腺像是决堤的大坝,一刻不停地分泌泪水。
他扑在沈海莹身上嚎啕大哭:“妈,对不起,妈。”
“都怪我,谁也不怪,都怪我,是我没能照顾好你,是我……”
看到这一幕的二人对视片刻,都深深叹了口气,孟凡义过去把沈珂从床边拉开:“孩子,起来,让秦柳先做检查,刚才只是我们的推断,或许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严重呢?”
沈珂哭得双眼通红,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他一边抽搭一边断着音,问:“会,会吗?会,会好,的吧?”
孟凡义点头,将他抱住,轻轻摸摸着他的发丝:“会好的,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