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神殿。
黑袍人将襁褓中的孩子置于空中等待审判,金光下,孩子没哭,似乎对这满殿烛火充满好奇,对自己能浮在空中也充满好奇。
艾克匆忙跑来,怒声道:“放了她!”声音颤抖,咣当一声跪在地上,“放了她,我随便你们怎么处理……求求你们……”
黑袍人有灵魂吗?这是个经久难灭的话题,至今也不晓得。
画面里的迟暮紧随其后站在了艾克后方,脸色惨白,第五主神洛亚佩戴着审判者徽章走出,面色清冷,哪怕是看见他们,看见自己的孩子就在空中,也连一丝表情都不改,极近冷漠。
黑袍人退后,将位置留给洛亚。
艾克仿佛看见了希望,苦苦乞求:“洛亚我求求你别杀她,你恨我你杀我,你别杀她,她还那么小……”
洛亚凝视着艾克,良久,开口:“及时止损。”
艾克愣住了,直挺的身子终于撑不住的倒了下去,瞠目欲裂的问:“你的及时止损就是要拿小艾做代价?!”
“他不该来到这个世上。”洛亚手中的戒指绽放出寒光,在满殿金辉下格外白耀。
洛亚抬手,孩子漂浮到他手跟前,此时,依旧没哭,甚至开始对着洛亚咧嘴笑,婴儿的笑容最治愈,甜甜的,噫噫噫的声音也是软糯糯的。
明明小艾见洛亚的次数屈指可数,可就是能对这个没见过几次的人露出微笑,甚至瞪着小腿,张开双臂,小手在空中挥舞,“噫呜……”想要抱抱,嘴里咕噜咕噜的吐泡泡,那双又黑又圆亮的大眼着实吸睛。
洛亚微微出神,但很快,一把将孩子的喉咙掐住,在艾克的一声尖叫中,孩子哭了,放声大哭,撕心裂肺。
而后就是骨裂,婴儿渐渐没了气息,仿佛刚刚破土而出的嫩芽即刻被人掐断,一点情面也不留。
没想到今日用五张黑金卡激活了这个回忆视频。
不划算,毕竟这个场景无数次回荡在几人的梦里。真要论起来他们记得比这个视频还清楚。
哪怕过了这么久,迟暮再看见还是隐隐心痛,从里到外的痛,他都这么难受,更别提艾克了,面如灰土,极力忍耐,勾出讥讽的笑容:“好品味,还专门留个视频回忆?”
江渝看着空中的投影,突然道:“不对。”
迟暮用手轻轻护住江渝,怕暴怒下的艾克做出什么冲动行为,他低声:“我当时也在场,没有什么不对的。”或许洛亚是个好人,但如同艾克之前所说,他亲手杀了小艾这件事永远在他们这里抹不清。
“就是不对。”江渝紧皱眉头,略显焦灼。
“不对?洛亚做的能有什么不对?主神,您要是想念旧亡故您随意,可别来我面前恶心我,洛亚该死,不止该死,我还觉得当初的电击对他可真是太简单了。”艾克嘲讽的笑了起来,“他不是掌管刑罚吗,就应该让他被惩罚的时候把自己手下的所有刑罚都受一遍才叫惩罚!”
不知为何,迟暮听到这话,蓦然想起了在洛亚房中看见的药箱。
少有的疾言厉色,少有的杀意横生。
这是江渝第一次见到艾克对他以如此话术,往日艾克顾及他和迟暮的关系,表面的客套尚存,也不会主动说起关于洛亚的是非,但此刻不同,大有一种不吐不快之感。
而若是往常,江渝也一定缩了缩脖子,不再言语,偏偏今日,他咬定两个字:“不对!”
江渝上前一步,沉声:“视频里的婴儿是死了吗?可是我怎么记着这个孩子不是这个时候死的呢。”
艾克瞳孔骤缩,愣住了,痴痴的望向江渝。
迟暮也面色大变,意识到什么,立刻追问:“你知道什么?!”
“明明是系统降级惩罚的当天,这个孩子才被杀的。”江渝神色一黯,细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阴郁,“洛亚被处死的一小时前这个孩子才被系统抹杀的。”
顾不得艾克的状况,迟暮连忙半跪下来,仰望着江渝,尽力温声:“你知道什么?能告诉我们吗?”
“这个孩子是在主神日的后两天才来到主神台的公寓的,之后洛亚消失了整整三天,安蒂斯骂他活该,孩子一直是安蒂斯照顾着。
再然后洛亚半月后回来了,他们五个就一起离开了主世界,进行那个计划,计划失败,系统降天谴,那个孩子就在洛亚的怀里被电击成灰的。
系统还是给了主神最后的尊严,可以选择一种死法,洛亚选择的是和那个孩子一样的电击。”
“主神日的后两天……”迟暮喃喃,猛地抬头,“就是主神殿他处死小艾的那天?”
江渝迷茫的看着两人。
他不知道这期间有什么误会存在,但他对这段记忆很清晰。
不论洛亚在别人心里如何,在他心里永远是最好的,至于视频里的处死画面,必有苦衷。
迟暮看向艾克,也不知对方是过于悲伤还是真的已经不在乎此事了,竟能装的不在乎,然后说了句:“还是死了。”
艾克自嘲一笑:“洛亚留下这个线索为了什么?为了让我知道他付出了多少?为了让我自责?可能吗。这种人,临死都在算计别人。”
说完,转身就走,也不容江渝去为洛亚辩驳。
迟暮收回目光,调整心态,告诉自己,不要沉浸在过去,要看的是未来。
洛亚留下这么一条线索必有用意,但用意是什么呢?
他将这段视频来回看,江渝坐在他身边,也看的疲惫,一个劲儿的揉眼睛,困倦的靠在他肩膀上,迟暮柔声:“困了就睡会儿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视频重播无数次后,这一次,光影闪烁时,他发现这个视频好像是被卡断的,应该后面还有一部分内容,那部分内容会不会要从兽人副本里寻找到黑金卡激活呢。
应该是了。
迟暮松了口气,天边盘旋的老鹰一直守候在江渝身边,迟暮看一眼老鹰,老鹰高傲的看眼迟暮,微妙的和谐。
江渝哼唧一声,已经睡着了,脑袋枕在他的腿上,似乎是真的困了,睡的沉沉,嘴里还嘟囔着:“糖……好多糖……”
迟暮取笑:“再多糖都不是你的。”
在做梦的江渝听见了,委屈的撅起嘴:“是我的……迟暮会给我买的……”
迟暮手揉在江渝的耳垂上,揉红了,松开手低声:“不买,以后没糖吃了。”
这下江渝忍不了了,睫毛根部挤出泪水,眼睛紧紧闭住,一条线的渗出眼泪,可怜极了。
在这里睡觉容易着凉,迟暮将人抱着往公寓那边走,老鹰在后面跟着,展翅翱翔,迟暮觉得好笑,这算是收了一只灵宠吗?
到了公寓,上二层,站到江渝卧室门口,心想江渝不让他进去,他进去了会不会不太好,还没等他纠结完,江渝就半梦半醒的说:“床,睡床上……”
迟暮低叹:“那我要进去了?”
“嗯……”
推开门,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洛亚的房间有些诡异。
洛亚的房间太干净整齐了,整齐到像是无人居住过,像是那间房的主人压根不打算回来,如果再结合SAS计划去想,他甚至认为洛亚会不会从离开主神台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一去不回、慷慨赴死的打算。
而江渝的房间不同,也整齐,但你能感觉到有人居住过,摆放的模型一套接一套,桌子上放了一堆画纸和铅笔,一副画了一半的画,走过去,迟暮挑眉,画上竟然是他?
画纸下还有好几张,都是他,迟暮笑了,将人放回床上,拿着画纸拷问:“画的这么好看怎么不送给我呢?”
江渝自从降级后再也没睡过这张床,躺上去,舒服的呻。吟一声,小猫似的软绵绵。
迟暮起身,想着让对方先睡吧,刚一起来就被江渝抓住胳膊,朦胧的说:“不要走……”
“我不走,我就坐这里。”
“不要……”
“那你要怎么办?”
“抱……”
虽然说,两人在外面确实就这么睡觉的,因为江渝没有安全感,他不在,对方根本就不睡,所以一张床,可如今回到主神台,对江渝来说最有安全感的地方,一个他曾经也觉得最神圣的地方,他再和江渝在一张床上会不会不太好?总觉得有些冒犯。
江渝不管那些,仗着自己睡的糊涂,硬是将迟暮拽上床,熟悉的姿势拥住,闻着熟悉的味道,香甜入睡。
迟暮也有些疲倦,等后半夜江渝睡熟了,他才垂眼小憩一会。
后半夜了,凉意渗,迟暮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少有的困倦排山倒海一般压来,压着他的大脑不得苏醒。
可是长久在副本里养成的习惯却是再困都不能睡死,所以他很少感受到沉沉困意,如果有一天真觉得困极了,那一定不是他困了,而是他中招了!
迟暮猛地睁开眼。
黑夜,卧室内一片寂静,黑暗中,他侧首看向了门处,门半开,一个黑影缓缓飘来,没有躯体,只有一个黑色的斗篷宛如幽灵,转头,再一看窗外,无数黑袍人飘荡在玻璃窗外审视着他们,密密麻麻遮天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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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幸好不是床。戏,否则被这么多黑袍人围观也怪不好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