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仙君每天都在求复合>第69章 二叹

  再一次回到天麓峰,苍楠惊讶于眼前的破败荒凉。

  因为宗主的忌讳,天衍宗重建修整的计划并未将天麓峰包括在内,所以整个天麓峰仍然保留着烧毁那日的样子,加上两年多的日晒雨淋,烧得只剩断壁残垣的屋子角落杂草丛生,原本焦黑的木柱开裂泛灰,裂缝里生长着大大小小的菌类。

  苍楠有些懵,在他的心里,天麓峰应该总是那样温馨舒适的样子,他只是暂时把它封存在心底没有去触及,而一旦他想要重温或再来,它应该仍是好好的,一切都没有变,里边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甚至那个总是令他牵挂的身影和气息,都应该原封不动地留在这里。

  它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苍楠定了定神,压住自喉头泛起的一阵涩意,这没有什么,他告诉自己,他忘记了这里已被烧毁,他早已与这里的一切隔断,今日回来,也只是证明百礼骞那个老东西满口谎言而已。

  但脚步却没来由地沉重,他走进曾经的主卧,这里墙壁只剩下一面,家具尽已烧毁,而房中的那张象牙大床铺满了枯黄落叶满是尘灰,完全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苍楠像是被牵引一样来到床前,他慢慢在床边坐下,轻轻抚开上面的枯叶灰尘,那个鲜活的身影,柔美的笑脸便猝不及防地浮现在眼前,他们曾在这张床上亲昵低语,无数次地唇齿相缠,交付了彼此的第一次,那个叫他“哥哥”的人,他曾是那样依恋他,仰慕他,看着他的眼睛里亮着满天的星星……

  发现自己的搁在床边的手背突然滴上一滴湿泪,苍楠猛然回过神来,他这是做什么,难道不就是因为沉迷于这样的情愫,才让他陷入对方的圈套中不辩真伪吗?他掐灭了这一些杂思,开始在房中寻找可能的“引药” 的痕迹。

  几个碎裂的箱笼靠在墙角,盖子歪在一旁,里边是一些烧毁的衣物和书籍,轻轻一拎便碎裂成灰烬,苍楠将其扔过一旁,拍了拍手站起来,又拨开缠绕的蛛网,四角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引药” 的踪迹,他如放下一块心石,跨出断墙来到庭院,那里原本是一片火红优昙婆罗花花甸,如今只剩下一地的枯枝根茬,风吹过,扬起一阵黑色的灰。

  他想起了和他在这里共同种下花种,相互依偎看着花苗成长绽放,他们在火红的花海里亲吻缠绵,漫天花雨落在两人的发际额间。苍楠的口鼻间忽然充斥了那熟悉的令人心醉的味道,眼前的人笑得如此甜美,让他心房轻颤,仿佛蝶儿颤翅在花心,他不由伸出手去抚摸,却摸了一个空。

  苍楠心一下子缩紧,让他几乎难以自持,他觉得自己无法再在此地停留,转身准备离去。

  总之,没有什么留下的东西,也没有什么证据能推翻他的认定。

  这时,院子地上一小块与其他地方颜色不同的泥土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慢慢走过去蹲下,手上灵力灌注推开表面的土,便看到了那个坑里埋着的用一个油纸包包着的银质盒子,里边放着三块用金箔包裹的熏香。

  *

  苍楠坐在练丹房的外间,手指在座椅的扶手上不停地轻叩,仿佛这样就能压制住他内心越来越大的不安。

  那盒熏香,连同先前那本天书,他一同交给了宫驰,让他辨析里边的成分,后者已经在丹房里待了三个多时辰,等得时间越久,苍楠深藏内心的隐隐的恐惧就越来越明显。

  如果安樾真的是冤枉的,冒出这个想法时,他的内心忽然有一阵莫名的喜悦,但紧接着就被巨大的窒息一样的感觉扼住了咽喉,如果安樾是冤枉的,他该如何自处?

  丹房的门开了,苍楠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

  宫驰看了看他,将天书和剩下的两块熏香连同银盒一起交还,叹了一口气说:“小美人,他应当不曾想要害你。”

  苍楠脸色“刷” 得苍白,变得有些语无伦次:“他不想害我,他没有……没有骗我?可……”

  宫驰:“之前小美人在我这里养伤时,因为担心他吃的药不够,所以我留了一颗准备依样配制,现在想来,那应当就是天书上所说的‘原药’,而这熏香,确实是由两种极为罕见的药引制成,配以原药使用,当可达到天书所说的功效……所以,小美人这引药,是何时得到的?”

  “何时?……” 苍楠喃喃道,他想起百礼骞所说的一开始,安樾就将此药带在身上,而他大乘境的突破,也的的确确发生在与安樾有了实质关系之后,那么此后无论在天麓峰,还是问机海,抑或是在九嶷城,安樾都有大把的机会使用此药,但是他却将药埋在了天麓峰。

  他猛然又想起在去往九嶷城的前一晚,他与安樾情浓交欢之时,不顾自己的要求,安樾也要将那枚海葵子摘下拿开,他当时虽有些奇怪,但烈火浇身就没有太注意,现在想来,安樾应该是担心那海葵子对他不利,才执意取下的。

  苍楠的脑中仿佛雷电劈开,一道光拉开阴暗,刹那间一片雪亮。

  安樾,他的安樾,一直都对他用情至深,忠贞不渝。

  苍楠眼前一黑,胸口一阵翻涌,甜腥粘稠的血气直冲上来,“扑” 地一声喷在胸前,宫驰赶紧抢一步扶住:“苍楠!”

  苍楠抬头,眼中充血猩红,他颤抖着问:“樾儿,是我错怪了樾儿?那么师尊……”

  宫驰虽不忍,但还是不想哄他,况且也是他好久以来就想说的话:“老宗主遇刺一事,我相信也当不是安樾所为……其实,我一早就想跟你说……”

  “那你为什么不说!” 苍楠喊道,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宫驰叹了一口气扶住他:“你听得进去吗?过去两年,小美人的名字,有哪个敢在你面前提起?苍楠,你太自负了啊。”

  苍楠只觉得心如同被一只大手紧紧揪住,揪得他难以喘过气来,然后剧烈的痛楚自心头穿过,仿佛将它碾碎了一般,这痛是如此地强烈,让他不由得蜷缩下去,直到站立不稳,膝盖触到地上。

  宫驰吓着了,赶紧拉着他:“苍楠,苍楠……”

  呼唤声时近时远,苍楠似乎什么都听不见,耳朵里嗡嗡一片。

  良久,他缓缓自地上起身,轻轻推开宫驰的手,踉踉跄跄地往外走去。

  “不要跟着我,谁都不要。 ” 他说。

  *

  问机海两年来,再一次门庭若市。

  以简竹为首的几位长老连同四个司部的主管们,围着宫驰。

  宫驰:“各位长老,你们找我也没有用啊,宗主的秉性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自己没有想通的事情,谁去说都不顶用啊。”

  简竹道:“道君,宗主已经三日都没有下无名峰了,这宗门的事务压了一堆等着他决定啊,如今宗门内也只有你能劝得动宗主,你再去试试?”

  其他的长老和司部主管都纷纷应和。

  “宗主这到底是怎么了啊,虽说有大乘境修为,这样不眠不休地就是神仙也扛不住啊。”

  “是啊,无名峰自乾元之战后宗主就从未踏足,如今一上去就不下来,这可怎么才好,那无名峰乃是昔日九嶷圣子身亡之处,难道……”

  宫驰阻住众人:“各位,各位,你们就不要胡乱猜疑了,宗主一惯操劳,你们就当给他放个假,让他休息休息两日不成?至于宗门事务,简副宗主,你可以酌情看着办理嘛,不着急的,等着宗主缓过这一阵再处理嘛,好了好了,都散了,都散了啊。”

  “道君,你一定要去劝劝宗主啊。”“ 是啊,长此以往令人担忧啊” 众人脚步虽然离去,口中仍是一叠连声地嘟囔着。

  “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

  望着散去的长老们,宫驰不由得长长叹了一口气,苍楠仍是这样,自己认定的东西,八匹马也拉不回来,这边重光仙尊还要照看着,先让他自己疏通疏通吧。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

  默默地望着天边那轮西沉的红日,倚靠在无名峰石头殿那根残柱旁的苍楠不记得这是第几次看到日头落下了。

  两天?还是三天?他不记得 ,也不在乎,那天的残阳,也是如此的泣血吧。

  好像要折磨自己一般,安樾坠崖那日说的每句话,每一步行动,每一个动作,都像一张一张流动的画卷一样在苍楠心中循环往复,之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在一次次回忆中被一一放大,变得无比清晰和鲜活。

  苍楠每想一次,心就如刀割一般痛一次,他对安樾的忽略,他固执于自己的一己之见,他眼睁睁地看着安樾落下悬崖……

  这几日,他在崖边徘徊良久,无数次地想要跳下去寻找安樾哪怕一丝的印记。自乾元珠崩裂,怨灵渊冲入无名峰下后,为了镇压渊中怨灵,苍楠借由护山大阵连下十道阵法压制怨灵,将其圈在环无名峰一周的范围内,法阵外得以清朗,但阵内怨毒冲天,成千上万的怨灵汇集成渊 ,整日与法阵搏击抗衡,变得更加激烈翻涌,如灼烧的岩浆一般,较之两年前,更加炽烈可怖,落入其中,瞬间便化为乌有。

  苍楠注视着滚滚烈浆,心中道:“樾儿,若是我负了你,自当跳入这怨灵渊与你抵命,只是师尊那边尚需一段时日,樾儿,你等着我。”

  乌金已坠落,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目良久,再次睁开眼时,眼神已经变得坚定。

  正好看到宫驰走了上来,看到他,宫驰说:“老宗主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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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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