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仙君每天都在求复合>第61章 决裂

  几日后,简竹和虞玄清联合发来捷报,因为失去了内应,九嶷王室乱做一团,在天衍宗的进逼下措手不及不堪一击,九嶷王自尽于王宫,而百礼骞则逃亡暂时失去踪迹。

  洗灵阵摧毁,九嶷王城大量修士和民众外逃,引起了数起踩踏和争斗事件,平民部分死伤,目前王城的局势正在控制中,琉月族人分崩离析。

  战报中简长老还单独提到,有负隅顽抗的修士和九嶷人,开始打着九嶷圣子的旗号暗中重新集结,所以恳请宗主早点对九嶷圣子公开处刑并昭告天下,以免被有心人利用。

  尽管战报将战果大加渲染,但苍楠并无一丝喜悦,就算再怎么避免,两邦冲突,总是会伤及平民百姓,倾巢之下安有完卵,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对最后一点,苍楠冷哼一声,安樾固然需要处置,但还不容他人置喙,他可以断定,这八成是虞玄清的主意。

  至于安樾,他的家国,已经没了。

  数日来刻意避开的这个名字再次闪现在脑海中,苍楠屏气闭目,心中并没有因此觉得轻松或者报复的快感,有那么一刻,他甚至希望自己回到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清楚的时候,这样他就不用在见他与不见之间,杀他与不杀之间反复煎熬。

  这两日他没有再往牢狱安置纸鹤,他不想再听到安樾苦苦请求要见他的声音,反正如今他已无处可去,就这样把他囚在那里吧,或许等自己真正平静下来,等师尊有所好转,再去想想怎么处置。

  宫驰已做好将重光仙尊移送至雪峰山的准备,也先期派弟子过去整理出一间冰室专门用来安放重光仙尊的身体和进行后续的治疗。

  虽然疲惫,但苍楠不能让自己停下,因为一旦空闲,那个他不愿再提及的名字,不愿再想起的人就会不自觉地钻入脑海中,令他心中焦躁。

  又是一个不眠的夜晚,苍楠从案头起身走到窗边,东边的天际已经出现鱼肚白,宫驰应该已在护送师尊去往雪峰山的路上,他也要出发了。运行了一个小周天,让周身的灵气恢复了八成,苍楠站起准备动身。

  突如其来的,识海里重重一荡,让苍楠的身体也不由跟着一晃,转瞬即逝的画面中掠过安樾的身影,背景恍若孤岛上差点让二人冻死的冰室,而安樾蜷缩在冰面角落,一动不动仿若死去。

  血契!

  只有在安樾生命垂危之际,血契才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应!

  在这一刻,他的心悬起,安樾明明好好地待在牢中,自己虽然命人将其关起来,但并没有下令要虐待刑罚,他怎么会到濒临死亡的境地,而且为何是冰室那样的背景?

  ……

  半刻之后,牢狱里的狱卒守卫跪了一圈,这还是宗主第一次亲临,但扑面而来的威压寒气冷面如霜让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九嶷圣子为何不在?” 岚日仙尊压抑着怒意问。

  “宗,宗主下令给他换一个地方,所以就,就被带走了。”狱头战战兢兢道。

  苍楠简直要炸,他只是让人给他换一间牢房离那个老色披远一点,何时让把人带出牢狱,这些人脑子是榆木做的?

  “谁带走的,带到了何处?”这一句的怒气更加明显,跪在地上的人仿佛被巨大的山石压在后背,压得直不起腰喘不过气。

  “是,是虞公子的人。至于何处,何处……小的没有问。” 狱头浑身都抖起来。

  “混账!” 苍楠即刻想到,天衍宗唯一有冰雪的地方,雪峰山。

  狱头不知道是不是骂他,但岚日仙尊的身影已经不见了。众人终于舒出了一口气。

  *

  宫驰还在命随行弟子小心将重光仙尊用担架抬下飞舟,一抬眼就似乎看到苍楠的身影在雪峰山半山腰冰牢入口一闪即逝,他揉了揉眼,以为自己眼花。

  饶是他修为不低,这常年冰封的雪峰山还真不是人待的地方,那两个抬担架的弟子也是冻得瑟瑟发抖,一边在倾斜的冰石台阶上小心往下走,一边还要运转灵息抵御严寒。

  不能怪他们修为不精,实在是在四季如春的天衍宗内,雪峰山是唯一一处万年寒冰,白雪皑皑的世界,因为这座山整个就是由上古时期的玄冰构成,遇热不化。山腹中的冰牢有五层,每往下一层,温度降低三四成,到了最底部一层,几乎就到了滴水成冰的程度。

  由于需要耗费大量的灵力抵御酷寒,所以曾经被关押在此的都是严重犯了宗规又修为极高的宗门名人,宫驰记得上次在这里待过的还是墨离仙尊,他在此被关押数年,直到后来脱离了天衍宗才离开。

  重光仙尊的躯体需要一个合适的冰冻温度,既不能冷得太过将他从里到外整个冻住,也不能冷得不够令他躯体在恢复自主运息前腐坏,所以宫驰选了倒数第二层,此外,他还准备了许多的火虫用以对冰室内的温度进行微调。

  将重光仙尊安置好,并打发弟子离去之后,宫驰就等着苍楠抵达。

  但是左等也等不来,右等也等不来,宫驰不免有些焦急,明明已经到了约定好的时间,不知道苍楠到底因何事耽搁。

  这时,他听到了一些话语声仿佛从更下面一层传来,宫驰运起灵息,声音断断续续,还是听不清,他不由抬脚往下面走去……

  ……

  一刻钟前。

  苍楠感知着血契的指引,径直来到了冰牢的最底一层。

  隔着铁栅门,他一眼就看到了一动不动蜷缩躺在冰层上的安樾,几乎没有思索地抬手一扬令铁闸门往上缩起,没有等门升到他可以通行的高度,他就弯腰钻了进去。

  他从未见过如此凄惨的安樾,向来如丝顺滑的头发蓬散凌乱,因为被冻住而呈现出硬邦邦的质感,面色惨白嘴唇乌青,原本秀气的眉毛和浓长的睫毛也都冰冻着呈现出白色,他的口鼻处已看不到有气息出来,笼罩着他全身的仿佛是一团死寂的冷气。

  苍楠的心重重地一撞,他法诀一出令冰室内的寒意去了大半,然后他蹲到安樾身旁,怀着内心巨大的不安伸手去探测安樾的生命迹象,在一开始什么都没有探到时,他眼前几乎一黑,直到将手心贴在安樾胸口,凝神慢慢感觉到心脏一丝微弱跳动后,他全身的紧张才松弛下来。

  他顺势将安樾捞起抱在怀中,纤瘦的躯体几乎板结成了一块坚硬的冰,苍楠内心再次被巨恸撞击,他深吸一口气,专注运息驱热灵力,将温热的灵力缓缓渡入到安樾体内,直到怀中的身体开始变软。

  终于,怀中人极轻微地发出了一声哼。

  这个声音让苍楠陡然警醒,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竟然是在抢救一个如今可以说是仇人的人。这样的认识让他先前还担忧的心一下子冷了下去,在安樾再次出声之前,他将他自怀中移开放到地上,然后站起来。

  刚要迈步,脚被一双手臂抱住。

  许多天来,他再一次听到了那个无比熟悉,曾经是他最大的快乐来源的声音:“哥哥,是你吗?”

  他低头看脚下的人,由于睫羽上的冰丝融化,令他的眼湿湿的,虽然发丝凌乱,脸上衣服都已经很脏,但丝毫没有减弱他楚楚动人令人心疼的神态,看向他的眼神满是欣喜和期盼。苍楠心中一荡,几乎就要使出一个净衣咒替他清理干净。

  骗子。

  一个声音在识海中响起,他的眼神瞬间凌厉,自安樾其实没有多少力道的双臂间毫不费力地抽出脚,冷冷地对他说:“我会命人将你从这里带出。”

  “哥哥,你想明白了是吗,你相信我是冤枉的了是吗?” 安樾费力地撑起身体,仰头看着苍楠,眼睛里有光。

  苍楠又被刺痛了一下,他干脆转过头不去看他,继续冷淡道:“仍是回你先前待的地方。”

  脚底下没有了声音,苍楠不由得再次转头看他,却见安樾的眼中黯淡下去。

  “我真的没有杀害重光仙尊,是司吉,司吉偷走了我的匕首和天书。”

  果然仍是满口谎言,死不悔改。苍楠心中升起一股恼怒和厌倦,说:“司吉已经死了,把所有的事情推倒死人身上,你以为就能脱罪了吗?”

  “死了?”安樾喃喃道,“可是我真的没有,要怎样你才能相信我。”

  “你敢说你从来没有骗我!” 苍楠的声音不由得高了一些:“你的炉鼎之体,你想依照天书所录陷害我,陷害整个天衍宗,你敢说这些都没有?”

  安樾知道这是最难以解释清楚的,他叹了口气道:“我虽然一开始是抱着目的接近你,但是后来我爱上了你,我不想再伤害你,为此我甚至与王叔反目……”

  话还没有说完,下颚就被两根手指用力钳住将他的头掰着仰起,对上了苍楠一双满是嘲笑和愤怒的眼。

  “安樾,我现在唯一所要的就是你对我说真话,不要再骗我,很难吗!!”

  安樾的泪一下子涌出来:“我说的是真话。”

  脸被重重地甩向一旁,安樾整个人扑到地上,牙齿磕到冰面,感觉到血从嘴里涌出,他不顾疼痛,转过头对苍楠说:“如果我真要害你,在你突破大乘以后跟你亲热之时,就可以夺了你的修为,可是我没有……”

  “没有!?” 苍楠突然不可抑制地笑出来,笑得凄凉而痛苦,他一把扯开安樾的衣领,从里边拉出那根他亲手戴上的彩。金链连同坠在上面的海葵子:“是还没有来得及吧……哈哈……海葵子,用作引药的海葵子,我终于知道那些年九嶷为何要费尽曲折和心力去找海葵子了,可笑我还亲手将害死自己的药送到你手上,你看着我给你戴上的时候,大概心里在笑我是这天下最大的傻瓜吧……哈哈哈……”

  “没有,我不是……”安樾努力申辩,却觉得脖子上“刺啦”一下剧痛,链子被苍楠生生拉断,在他的脖颈上拉出了一条口子,血立刻渗出来。安樾颈部疼痛钻心,令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苍楠将海葵子捏在掌中,发力捏紧,再松开手掌时,那两人间情意的信物已经化作齑粉,随同苍楠没有一丝温度的目光飘散在空中。

  安樾泪如泉涌:“不,不要……” 他枉然地伸手去捞那些飘落的粉末,却一丁点都没有抓住,眼睁睁地看着它们飘到地上,随着地面化开的一层薄薄的冰水流淌开去。

  安樾转头对上蹲在面前的苍楠冷冷的目光,他突然伸手抓住苍楠的手臂,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哥哥,我们不是立了誓吗?你不是说我是你最心爱之人吗?你不是要护我一世周全吗?哥哥,不要这样对我。”

  苍楠眸色闪动,几乎要动摇,然而很快便将这一点点的波动掐灭,他面色冷沉地将安樾的手掰开站起身,更加冰冷地说:“我记得第一个晚上,就已经告诉你,若对我有二心,对我隐瞒欺骗,等着你的只有后悔。”

  “你,不再爱我了吗?” 安樾声音颤抖地问。

  苍楠冷笑一声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资格来问我爱不爱你。”

  停顿了一下,苍楠又说道:

  “就在前日,九嶷国扮作战舰技师的奸细卧底,已经全数被诛。而在昨日,九嶷王城已破,九嶷王自杀,你的好王叔,虽然暂时逃脱,但天涯海角,我总会把他揪出来。”

  “而你们九嶷人,不,琉月族人,视作圣泉的洗灵阵,也已经摧毁。安樾,你的故国,亡了。”

  苍楠不再爱他了,曾经那样坚如磐石的誓言都说不作数就不作数了,而苍楠过去对他那样浓烈的爱,可以在分毫之间化为乌有?

  安樾还没有从这个打击中回复过来,听到苍楠接下来的话,就好像只听到一个一个的字从他口中念出,无法串成一个完整的意思,安樾喃喃重复着苍楠的话,好几遍之后,才终于明白过来苍楠说了什么。

  这些讯息来得太过突然,他身体晃了晃:“为什么?”

  为什么在九嶷尚未对天衍宗做任何实质性伤害动作的时候,就要赶尽杀绝?为什么要攻打九嶷国?为什么要摧毁洗灵阵,洗灵阵护佑琉月族数百年,毁掉了它,就等于毁掉了整个琉月族。

  安樾喉头涌起一股铁锈味,打击接踵而至,让本来就已经晕眩的他思绪更加混乱,是他连累了九嶷吗?他的选择错了吗?难道他对苍楠的爱意,真的导致了整个族群的灾难?难道王叔说的是对的,爱上苍楠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错误?

  他原本还准备向苍楠进一步解释的话语,在这一瞬间全部硬生生地卡在了喉间,变成了一句艰难的询问:“你……亲自动手的?”

  苍楠似不想回答,但还是说了一句:“我的命令。”

  安樾死死咬住了唇,听到苍楠接下来的话:“你我联姻既然是建立在欺骗和阴谋上之上,便无继续的必要,明日我会广告天下,天衍宗与九嶷的婚姻解除,你安樾,从此不再是我苍楠的道侣。”

  “你的余生,也只能在天衍宗的牢狱里度过,你最好祈祷师尊能够活过来,否则的话,” 他闭了闭眼,仿佛有点艰涩,但仍是说了下去:“师尊离去之日,也是你的祭日。”

  伴随着铁栅门落下的撞击声,安樾心中剧烈一撞,他猛然抬头,苍楠的身影在石阶处消失,只有脚步声一下一下地刺痛着他的神经。安樾慢慢地伏倒在冰层上,心中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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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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