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南辛把碗收起来, 四周张望，没有再附近看到半变异者或是异能者，于是随手抓住一个过路的人。
“你干什么？！”那人先是大声喊起来, 看到裴南辛身后的马, 又看到他的表情, 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又弱弱地问：“你……你抓着我做什么？”
裴南辛看着他的眼睛，说：“去联合队，告诉他们普通人又去施放点闹了。”
那人的表情看起来非常不情愿，却又乖乖地应：“好的。”一被松开, 他就往联合队的方向跑。
裴南辛翻身上马：\"小红, 快。\"
所幸这个时间大部分人都在排队领粮食，街上空旷不少，小红的速度没受到多少影响。
裴南辛远远看到几个普通人直接上手去抢救济，而发放救济的人也不阻拦。
排队的半变异者和异能者不满, 上前去阻拦, 双方又推搡起来。
救济粮被人护着推放到一边，几个护卫在拖车旁边守着，冷眼旁观。
突然有一个人被推得摔倒在地, 双方就跟炸开了锅似的混战到一起。裴南辛不知道最先动手的是哪一方, 也不知道昨天是不是也这这么个发展流程。
他只觉得离谱。
理智上能推出这些人这么做的逻辑，情感上却不能接受。
看到一个不知道是异能者还是普通人的人抓起一块石头就往另一个人的脑袋上砸, 裴南辛呼吸一滞。
这个力道砸下去，就不仅仅是见红这么简单了, 是要出人命的。
他先用异能锁定那个拿着石头的人。
那人的手忽地失力, 石头砸到地上, 和他对殴的人反应过来, 一拳打在那人肚子上。
裴南辛皱眉，将异能的作用扩散开。
混战的人动作逐渐慢下来，最后停下，好像被一盆冷水兜头泼下，上头的情绪缓和过来。
他们茫然地面面相觑，好似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半变异者和异能者最先往后撤，提防地看着普通人。那些普通人还站在原地，恍恍惚惚的。
听到身后传来的一阵脚步声，裴南辛终于松弛下来。
他把缰绳缠在自己的手掌和手腕上，双手撑着马背，上半身半伏着。
“小红，你可别蹦跶。”他声音又轻又虚，像是从嗓子眼飘出来的。
冲在最前面的是程杭西，他脸上的易容已经洗掉了，露出了原来的样子。
裴南辛微微抬起头，就撞进那双清凌又冷冽的眼睛。
他不自觉地笑了一下，程杭西明明脸看上去嫩得很，脸色一沉气场一撑，看上去竟然很可靠。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程小队长也是这么个样子。
程杭西在小红旁边停下，看了一眼对峙都显得奇奇怪怪的人群，对他身后的加扰使了个眼色。
然后在裴南辛身边轻声问：“你怎么了？”
裴南辛摇了一下头，就停下了，没有吱声。
难受，头疼，头一动就更难受。
丧尸王的精神异能是要给施加对象构建幻觉场景，也许是这回的人太多，他就控制了这么一下，就感觉有点承受不住。
程杭西没有再问，安静地守在他旁边。
加扰带着联合队的人上前，把两边隔离开来：“你们在干什么？”
“加副队，我们在领救济粮，这群人就冲过来……”
加扰目光沉沉地扫了一眼表情茫茫然的普通人，微微皱起眉，大声问：“你们不去领自己的救济，来这里做什么？抢救济粮要坐牢扣工时的你们不知道吗？”
沉默一会儿，有人弱弱地说：“听说他们领到的救济比我们多，也比我们的要好……”
“胡说！”加扰声音大了一些，也更严厉，再加上他那张异常严肃的脸，众人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无论是谁，领到的救济粮都是一样的。你们听谁说的，散布谣言也要受惩罚！”
人们面面相觑，又惶恐地想往后跑，刚才一片混乱，谁记得哪些话是谁说的。
“又是你们，加副队，你们的人怎么又在闹事。”护卫队的领队带着一队护卫姗姗来迟。
裴南辛本来就难受得厉害，这时候听到领队的声音，心里就冲上一股烦躁。
磨磨唧唧，又颠倒黑白。多在这里待一会儿他都觉得窒息。
“程杭西。”他声音很小。
而程杭西听到了：“我在。”
“头上绑汗巾，穿暗绿色上衣的人。短靴，寸头，白色背心背上有道疤的人。白头发，灰色汗衫，穿草鞋的人。”裴南辛把记得的那几人的特征说出来。
程杭西微微皱起眉头，目光逡巡，在人群的外围看到了那三人。
“找到了。”他离小红近了一些，把声音压得更低，“他们怎么了？”
“把他们抓起来。”裴南辛侧过头，看着他，“他们有问题。”
声音几乎是飘出来的，但却很坚定。
程杭西看了他几秒，然后走到离得最近的于嘉身边，轻声交代了什么。
于嘉点了点头，而后带了几个人悄摸往后撤。
见加扰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程杭西便对他微微摇了摇头。加扰面色不变，不着痕迹地把目光收回来，继续应对胡搅蛮缠的护卫队领队。
裴南辛垂着头，让别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余光却在注意着于嘉带出去的那几人。
六人分成三队，低调地撤出联合队，又慢慢往人群外围靠近，而后突然将那三人双手反剪在后面。
裴南辛闭起眼睛，呼出长长的一口气。
过度用异能好累。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那三个人吵吵嚷嚷。
“加副队，你们联合队的人平白无故抓无辜的普通人干什么！”领队故意把声音抬高。
加副队依然沉稳：“兴许不无辜。”
“普通人是你们联合队想抓就抓的吗，半变异者和异能者都管不好，你们有什么资格管普通人的事！”领队咄咄，那样子恨不得联合队立即解散。
裴南辛没有睁眼，就这么听着动静，只是眉头皱得更紧。
随即，他听到程杭西的脚步声，好像是在往前走。
脚步声停下，程杭西带着寒意的声音响起：“那谁有资格？”
衣料甩动的声音，应该是领队猛地转身了。但没有声音。
裴南辛猜测，也许是突然看到程杭西说不出话了。
全场沉默一会儿后，程杭西又说：“他们几个有问题，我把他们带回去审问。”
末了，他又补了一句。
“你有意见？”
裴南辛听得几乎要乐出来。
他少有看到程杭西这么跋扈的一面。
领队不敢和程杭西对着干，灰溜溜地带着人走了，这回没敢把救济粮带走。
程杭西让加扰领一部分人在施放点守着，又让其余人先把那三人带回去，最后才走回到小红旁边，说：“我带你回去？”
听到他的话，裴南辛撑开眼皮，把左手抬起来，想要松开缠在上面的缰绳。
程杭西看一眼他涣散的眼眸和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色，很快收回目光，敛着情绪轻声说：“我来吧。”
缰绳解下来，露出裴南辛手上的一道道红痕。
程杭西张了张嘴，犹豫之后也只是问：“让小红慢慢走回去？”
“嗯。”
裴南辛不敢点头。头疼，他怕一点头就撑不住从马上栽下来。
小红走得很稳，但裴南辛总觉得小红每踏一步，都是在踢散他的理智和意识。
他甚至还迷迷糊糊地想，回去得问问便宜儿子丧尸王的异能能不能升级。和异能者比起来很牛逼的样子，但对上团战那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他听到程杭西说：“到了。”
裴南辛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到了哪里。他感觉自己的脑子疼成了一片浆糊，四肢都变成了面团。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状态他自己下不了马。
于是他拼着最后的力气撑开眼睛，问：“你能抱我下来吗？”
他不知道程杭西是什么反应。
因为他说完就失去了意识。
意识断掉之前他还在想：救命，好丢脸。
*
作者有话要说：
裴南辛：太丢脸了，下一章就收拾东西回去种地。逃避可耻但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