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玉骨冰肌>第80章 甜酿

  所以说, 月子餐不能多食。

  本就是虚不受补的身子,再加量不加价吃那么多补血的,不喷鼻血就奇怪了。

  何况还受了大刺激。

  玉无缺手忙脚乱地给鹤不归将擦血尽, 两个人默默地弄了半天, 赤眼红脸的活像吵了一台架, 以至于白疏镜推开门进来时瞧见二人古怪脸色,忍不住问:“怎么了这是?”

  她「咚」地往桌上将人参和阿胶一丢,赶紧坐到床边,玉无缺解释:“师尊大概是有些上火,这些药太补了,方才流鼻血。”

  “噢, 那没事, 流鼻血也得补, 身体一直不好, 可不是随便吃点什么都是猛药。”白疏镜笑笑,又一眯眼,“嘴是怎么了, 红彤彤的。”

  鹤不归恶狠狠地瞪了玉无缺一眼:“被烫的。”

  玉无缺摸了摸自己的嘴, 你应该说被狗咬的,那我就承认自己是小狗。

  白疏镜天真地问:“你也烫到啦?怎么这么不小心。”

  “唔。”玉无缺幽幽道,“下次会轻些。”

  鹤不归目露凶光。

  白疏镜有点摸不着头脑, 但也没往深了想, 便道:“行了别杵着了, 无缺去备菜吧,今儿沾了师弟的光, 倒可以尝尝你的手艺。”

  玉无缺:“上仙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 紧着你师尊口味来就是。”白疏镜道。

  “绣球干贝, 一品鹿筋,昆仑麻鲍,琵琶大虾,四喜扣肉,竹笋报春,老鸭汤,再配一豌豆黄和小窝头?”玉无缺掰着指头数。

  白疏镜张大了嘴巴,口水差点不争气地流下来。能做满汉全席的徒弟去哪里找,我也想要。

  鹤不归没忍住笑话她,递过去一块帕子:“擦擦。”

  而后又道:“师姐也喜欢翡翠糕。”

  “行,听你的,再加盘儿翡翠糕。”玉无缺歪头看他,“那我先去备菜了,师尊同上仙说会儿话,困了就睡,饭点儿我来叫你。”

  鹤不归头撇开,从鼻腔里出声:“嗯。”

  见玉无缺麻利地卷着桌上的药材跑开,白疏镜赞叹道:“师弟真是有口福,收了个这么会下厨的徒儿,看来兄长说得没错。”

  鹤不归:“师兄说什么了?”

  白疏镜回忆片刻道:“他说你俩亲厚无间,让人瞧着眼热得紧,你也知道,你师兄没空收徒弟,怕是羡慕呢。”

  “有什么可眼热的。”鹤不归嗫嚅,“有个徒弟便凭白多份牵挂,累得很。”

  白疏镜逗他:“嫌累啊,那不如给我吧,浩然殿就缺个厨艺拿得出手的亲传弟子。”有这种手艺,根骨天资都是其次,实在值得收入门下改善伙食。

  鹤不归果断拒绝:“不给。”

  “那送给你师兄也可以。”白疏镜道,“反正他也赏识玉无缺,做宫主的弟子,面上有光,前途无量。”

  鹤不归冷酷道:“想都别想。”

  白疏镜揉揉他脑袋:“就知道你舍不得,好了你再睡会儿,我去给兄长写封信,玄戒门事还多呢,并不好处理,得问问他的意见。”

  鹤不归缩回被褥里躺好:“师姐辛苦了。”

  “说的什么话。”白疏镜将他头发顺从一边,摸了摸脸,“乖,睡吧。”

  ……

  鹤不归几乎在床上躺了两天,除了沐浴和吃饭就没怎么下过床,骨头都躺软了,鼻血也流了四五回。

  不过这么大补的药喝下去见效很快,夜里玉无缺怕他冷还去偷偷摸过手脚温度,暖的不说,这人还总是蹬被,都是玉无缺给他盖好的。

  两个人睡在一间房谁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鹤不归生病理当有人伺候左右,玉无缺也就心安理得地抱着被褥在旁边搭起了小床。

  不过那个激烈又缱绻的吻像是将这许久压在心里的情谊找到个宣泄的去处,宣泄过了就像是表白过了,伸头缩头都是一刀,答不答应对方也没说,所以再进一步的事玉无缺既不敢想也不敢做。

  甚至连触碰都有所收敛,随时警惕鹤不归的怒气,再也没手欠嘴过什么越界的事。

  毕竟岳庭芳曾经说过,情爱这种事讲究一个两情相悦,喜欢一个人努力去得到没什么错处,但用力过猛就会变成流氓。

  强扭的瓜不会甜还有被人告去无量斋的风险,背上一个猥亵女子卑鄙龌龊的罪名。

  玉无缺事后反思了多次,自己离流氓的距离有多远,感觉自己做下的事也属于在流氓的边界反复试探。

  虽然他并没有强迫鹤不归做什么,但同样也没有经过鹤不归的允许,冲动一回也就罢了,没被打是万幸,万不敢有下次,他真心喜欢那就得耐着性子等人点头。

  等鹤不归哪日清清醒醒明明白白地同意和他不止做师徒,也愿做璧人,玉无缺才要大大方方地将人拥来吻个够。

  ……

  养病这几日,客院被剑修院弟子看守着很是清静,只有萧瞳每日必登门。

  一来是为了探望病患,二来也是鹤不归要他将外头的事都打探清楚,一一回禀。

  三来,是萧瞳实在瞧得上玉无缺一手厨艺,钻头觅缝地找机会要蹭饭。

  在太清上仙主持下,无量斋监院坐镇从头到尾将事情查了个底朝天,随行的四家仙门——虎啸盟、归一书院、玉鼎阁、罗喉刹也尽心尽力地配合。

  虽然这几家仙门规模小些,但口碑和行事算修真界比较端直公正的,由他们公证调查细节,才能让人心服口服。

  花锦云的嫌疑第一时间就被排除了。

  经过众家掌门调查,后院邪阵是短时间内聚敛魔气所用,数百弟子被吸干殆尽,魔气注入了地下灵脉,花风云十分清楚圣物附近的灵脉最容易对圣物造成反噬,而花锦云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因此他将魔气注入灵脉造成污染,果然逼得花锦云不得不出手,将魔气导入自己体内,化尽修为抵抗魔气侵蚀。

  若非他第一时间就甘愿自我牺牲,根本等不到鹤不归闯入密室复苏圣物。

  更何况众人在破开前院大门时,花锦云为了防止魔丝造成伤亡,又加快了吸食进程,以至于元气大伤。

  入了密室之后,他更是不顾自己伤势,企图化尽金丹挽救垂死的龙骨。

  凡此种种都有监院和四掌门证实,加上鹤不归在密室中的证词,花锦云得以正名。

  萧旗道:“锦云命是保住了,只是衰老速度极快,现在还没醒过来。”

  玉无缺早对此人改观,听完病况不免有些担心:“药师怎么说?”

  “最快五日后能醒。”萧旗道,“门内乱作一团,许多事还得问过他才能知道缘由。”

  萧旗作为唯一中立的势力,也全程参与了调查,他道:“死伤二百余人,大半被邪阵吸得只剩骨头架子了,活着的也修为尽失,因为是被强行魔化。

  即便捡回条命,往后也走不了正道,不过要我说,能活着便好,以我对锦云的了解,这些弟子本就是遭了场无妄之灾,往后玄戒门定会管到底的。”

  鹤不归漫不经心地嚼着肉,半天才道:“如此多人,都埋在后院下头?”

  “纵横交错的地道里全是白骨,魔气和尸气萦绕,好些弟子扛不住吐了。”萧旗直摇头,“这花风羽平日看着和和气气,没想到是如此恶毒一个人。”

  玉无缺问道:“如此规模的地道,绝非一日两日,一两个人可以办成,那花风羽定有不少同伙,他怎么说?”

  萧旗摇摇头:“至今不肯开口说话,想来只有锦云醒了同他对峙他才愿说吧。”况且花风云名望颇高,即便事发已是板上钉钉的罪魁祸首,也不能动私刑拷问。他咬牙不吐口,谁也奈何不得,只能耗着。

  萧旗:“花风羽不肯说,我便去问了分舵的人,那些人都被太清上仙扣下了,虽然嘴硬,也打听出不少细节。”

  花风羽是玄戒门白帝城分舵舵主,山高皇帝远的,在那边威势很大,且自上到下听他话的人根本不将总舵命令放在眼中,唯分舵主马首是瞻。

  据白帝城的弟子说,他们之所以大部队跟着花风羽来总舵,就是为了要助分舵主一臂之力,一举拿下掌门之位,开启不死城门,重掌大权。

  花风羽知道不死城下埋着龙脉,同圣物息息相关,如若将城门开启,玄戒门回归旧地,必能拿回得天独厚的修炼资本,到时玄戒门重掌修真界大权并非是无稽之谈。

  于是乎他的亲近手下便在花风羽吩咐下,在后院私挖地道,当时中原乱局刚起,妖族四处煽风点火,花锦云忙得不可开交自然没有发现花风羽的古怪,且后院都是祖坟,素日不会有人踏入,因此就疏忽了。

  后来白令川事变,花锦云带着人马赶过去支援,花风羽更是派人大肆开挖,弟子也是从那时起无故失踪的。

  萧旗:“幸存的弟子说,他们如常巡夜,是接到了分舵主的指示,要去往目的地时被人打晕的。”

  玉无缺问:“什么指令?”

  萧旗道:“并无特殊,寻常到不会让人起疑的指令。”诸如换岗值守,外出巡防,给客人送东西,或是零碎到去库房点货这样的指令。

  因为同往常任何一日没有区别,所以绝对不会有人怀疑,也不会当做什么了不得的事同旁人特意提起。

  因此半道人被打晕拖走了,都无人将这些事想到下指令的花风羽头上。

  有花风羽一手遮天,弟子失踪根本查不出头绪,后院埋着的人越来越多,邪阵布下,一开始运转得很缓慢,只是让灵脉缓慢变质,谁知道从白令川回来之后,鹤不归一路查到江陵,花风羽就动了别的念想,想借由鹤不归在场的契机将花锦云入魔之事坐实,最好能借刀杀人。至于栽赃鹤不归那纯属意外,仙鹤之体的消息来得突然,他也只是顺势而为。

  鹤不归听罢沉默不语,玉无缺将筷子放下:“我觉得哪里不太对。”

  鹤不归看他一眼:“时间。”

  “是。”玉无缺道,“我一直以为是不死城异动之后,花风羽有了这般念想,可萧楼主所言,白帝城的人马东行进江陵,还要更早。”

  萧旗也道:“早得多,算来那时凌斯尚未变节,天极宫云巅大会还没开始。”

  鹤不归奇怪道:“如果真是如此,他为何要同自己兄长二心,我没记错的话,当时花锦云一心为难玉无缺,为的就是取走钥匙开城,既然掌门之位早已内定属他,花风羽何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暗害花掌门呢?”

  萧旗道:“上仙可记得我曾说过,他们二人吵过好几次架,闹得人尽皆知。”

  玉无缺:“那是从白令川回来之后,难不成那时花掌门已经变了心意,引起花风羽不满。”

  “我是这么猜的。”萧旗道,“花风羽很有可能去试探过花锦云的口风,见他改变了心意,这才釜底抽薪地彻底起了邪阵。

  不过花锦云没有杀他只是打骂,兴许花风羽也并没有和盘托出,否则照锦云的性子,敢起此等邪念,早将他一刀两断了。”

  玉无缺摸了摸下巴道:“这种事总不会无缘无故起念头,时间节点掐得如此微妙,倒像是一早就知道白令川有变,花风羽有可能是被人挑唆的。”

  萧旗耸肩:“我试过了,怎么问都不松口,你们去了也是一样。”

  鹤不归:“五日后花锦云醒了你告诉我,有些事还是得亲自问问他。”

  “这是自然。”萧旗道,“啸月楼向来中立,这几日夹在中间正好转圜,玄戒门乱虽乱,但大多弟子只是听令行事,都是无辜的,有问题的尽数关押了起来,锦云嫌疑洗清,待他醒了还得主持大局,这些事就不劳上仙操心了,有什么情况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上仙务必保养身子为上。”

  ……

  又养了五日身体,鹤不归已然大好,但外头太乱人又多,白疏镜不许他随意出门,他便只在院中,闲时看看书品品茶,做些手工活,等着花锦云醒来。

  瞧着师姐忙得团团转,他便叫玉无缺去帮把手,这日晚饭都没顾得上回来做,夜里星子漫天该睡的时候,鹤不归总不见人回来也睡不踏实,索性握着夜明珠在被褥里瞧杂书。

  于是等玉无缺蹑手蹑脚推门进房时,恰好看见鹤不归的床榻不合时宜地蠕动了一下。

  是那种紧张中带着一丝偷摸的蠕动,人都进屋了,他突然像躺尸一般一动不动地捂着头。

  隔着被褥都瞧得出心虚。

  玉无缺站在床边看了半天,没忍住笑出声,伸手就去被褥里抢东西,果然掏出个捂得热乎乎的珠子。

  鹤不归虽然闭着眼睛,但睫毛乱颤,装得辛苦,玉无缺一抓痒痒肉,他整个人从床上跳起来:“被你吵醒了!”

  “明明就没睡,偷着熬夜被逮个正着,还想赖我,丑时都过了。”玉无缺点亮火烛坐在床边,一伸手从被褥里揪出一本书来。

  《杏檀注记》,他微微挑眉。

  鹤不归将自己卷在被褥里,精神矍铄地质问:“去哪儿了现在才回来。”丑时都过了,再熬一久天都要亮,四舍五入就是彻夜未归。

  很可疑,就很值得质问。

  “同你心有灵犀。”玉无缺屈指弹了弹书册。

  鹤不归:“你跑杏檀村去了?”

  “嗯。”玉无缺随意翻了几页,随口道,“答应过老伯要去看看,拿了些这几日做的傀儡过去给他先对付着,顺道问了下云徵道长的事,因为时间太久了,所以问了不少村里的老人,耽搁到了现在。”

  这个理由既贴心又合理,鹤不归掀开被褥要下床:“那你吃过饭了吗?方才空知拿了点心过来我没用,你垫垫……”

  玉无缺将人按住,被褥裹好:“吃过了,你躺好,我同你说。”

  鹤不归乖乖躺下,亮晶晶的眼睛挡不住期待。

  玉无缺笑着说:“杏檀村里有户刘姓人家酿酒出了名的好喝,早年还传言得了仙缘,和云游天外的道长一同研制配方,酿酒埋藏,传成佳话。直到如今用的配方还是当初道长点拨过的。”

  鹤不归:“是师尊?”

  “正是云徵道长。”玉无缺道,“而且他亲自酿了一桶酒,托付老人每逢年节给你寄送,只是老人病得急走得也急,未来得及将寄送之事托付,便耽误到了现在。

  不过老人的儿女说过,那位道长曾留下过住址,老人病逝之后他们曾去信想问一问寄送地址,只是未有回音,不止是否已经搬离。”

  鹤不归睁大眼睛:“何处?”

  玉无缺:“雨花村,霖铃桥。”

  鹤不归又是开心又是担忧,开心是终于知道个确切的地址,担心是怕去到那里又是一场空。

  玉无缺揽住他安慰:“我查过那个地方,竹林密布,溪涧纵横,同合抱之木半点关系也没有,想来只是师祖落脚的地点之一。

  不过没事,去看一眼总没什么损失,大不了再找呗,刚好等咱们启程回天极宫,就在半路上拐个弯就到了,不算太远。”

  鹤不归轻轻点头:“也好。”

  “还有个惊喜,等玄戒门的事完了,我亲自带师尊去取。”玉无缺卖起关子,“是师祖留给你的礼物,现在不说。”

  鹤不归眨眨眼:“快说。”话说一半该睡不着觉了。

  “那说完你就睡,不许再看了。”玉无缺加条件,作势收走了夜明珠和书本。

  鹤不归点头:“可以。”

  “是一坛酒。”玉无缺道,“一坛师祖亲自酿的酒,还埋在树下,没来得及寄出来。这是最后一坛,本来今天想给你带回来,可我觉得,师祖亲自埋下,师尊应当亲自取出才好,所以等玄戒门的事情了结,我带你去。”

  鹤不归心情复杂地揪起被褥揉了揉,此番欣喜多过忧伤,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心满意足地道了声:“多谢。”

  玉无缺却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脸。

  鹤不归又沉下脸:“你忙活一天,就为了讨这种不要脸的赏?”

  “那不然呢。”玉无缺将脸伸过去,“师尊都笑了,还这么吝啬。”

  鹤不归心说这不是吝啬,是矜持,哪有人为你办了件事,着急忙慌半夜三更赶回来就要你亲一口。

  很不检点!

  于是他伸手就揪起一坨脸肉,狠狠一扭。

  玉无缺龇牙乱叫地从床上跳开,骂骂咧咧地更衣沐浴去了。

  鹤不归主动钻进被褥里,想着方才那些话,想着某棵树下埋藏的甜酿,想着玉无缺被扭红的半张脸,竟美滋滋地一闭眼就沉入了香甜的梦里。

  作者有话说:

  上联:躺平任调戏;

  下联:就是不点头;

  横批:欲擒故……

  鹤不归跺脚:胡说八道。

  玉无缺举起横批:是乐在其中!

  鹤不归摇扇子: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