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符这东西, 就是为了确保能够联系的上对方,所以在制作时, 一般都会炼入制符者的鲜血, 或者发丝之类的一些东西。通讯符可以给别人,但是制符者本身,却是并不需要随身携带符咒。因为对方的符咒上, 有他的信物, 所以一旦通讯符启动,制符者就会有所感知,他可以选择接通, 或者不接通。

  我并不排除老白是因为有事情在忙, 所以不方便接通我的通信,但是,我并不是在同一时间的夺命连环call, 我分了好几次联系老白,可信息全部都石沉大海, 毫无反应, 这就叫人觉得很奇怪了。

  老白不接我的通信, 有三种可能。

  第一, 他不想接。

  第二,他想接,但是接不了。

  第三, 他已经没有办法接通讯了。

  除却第一种可能,剩下来的两种, 全部都很恐怖。

  但从实际出发, 老白不可能会不想接我的通信。

  我最近并未得罪过老白, 且以前就算是我们两个闹脾气, 老白的火气也不是很大,基本很快就散了,绝不会无缘无故,几天不接通讯。

  毕竟,事分轻重缓急,就算是两个人有所不睦,那也是私人恩怨,而不接通讯,就属于公事了。

  由此可见,老白不论怎么看,都绝不是那种,会做得出恶意不接通讯这种事情的人。

  我东翻西找,终于从储物袋中,找出了从前我和老白通讯时,所遗留下来的符纸。这些符纸只要不毁掉,就可以被用来回放当时的信息。我也不记得,老白有没有透露过当时他住处的消息,于是只能够凭借符纸回放的影像,瞎猫碰着死耗子似的,往相似的街道住处去寻访着找人。

  结果,找了两天,连老白的一根头发丝儿也没找着。

  颜阙一开始,看我找的这样艰难,还以为是有什么很困难的事,结果问我问下来,发现我原来有符纸,颜阙于是,看着我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对我说:“我觉得,我不能总叫你二傻。”

  我:“……”

  颜阙说:“你以前,好歹只是憨。”

  “现在么……”

  颜阙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怜爱的揉了揉我的脑袋。

  我于是汪的一声哭了出来。

  符纸上有老白的气息,对着符纸下一个追踪术,可不比我艰苦卓绝的寻访,要来的轻松快捷许多么?

  那道通讯符纸,先是带着我们,到了一处巷子里的一家房门前,我和颜阙扣门,结果自然毫无反应。既然敲门不行,那就只可以翻墙了。

  推门进屋,屋中的桌椅陈设之上,全都已经落了一层的灰尘,虽然还不是很厚,也没有蛛网之类奇怪的东西,但是这座屋中,主人显然已经离开了不算短的一段时间,少说,也至少要有半个月了。

  我和颜阙走进应是卧室的房间,床榻上的被褥,都是折叠整齐的,这并没有什么不妥当,只是等到了厨房时,我们却是看见了一堆,已经发黄干瘪的蔬菜,以及已经腐烂发臭的生猪肉。

  颜阙说;“这些,都不是适宜储存的菜品。最多两天,一定都要吃掉了。如果一个人,要出远门的话,是不太会准备这些食材的。”

  我有些颓然的说:“所以,这也就意味着,这里的主人,在离开之前,其实,完全没有预计到,将会发生的一切?”

  颜阙点头道:“可以这样说。但是至少,还有一点是好的。那就是,这座屋子里,并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你所说的那位白公子,他或许的确是毫无准备的,就离开了这里,但当时的情况,应该也不至于非常的难看。”

  我点点头,忽然心中一凉,问颜阙道:“你说,会不会是……熟人作案?”

  颜阙:“?”

  我和颜阙解释说:“就是,会不会有可能,老白他是自己和人约好了,然后出的门,所以这屋子里很平静,食材也都是新鲜的,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离开了,会再也没有回来。”

  我越猜想,越是觉得窒息,好像真相就是这个样子。我和颜阙说:“没准就是那个道士干得!”

  颜阙:“……?”

  颜阙和我信息不对等。他问我:“什么道士?”

  我说:“这应该是挺久以前的事情了。还是在……对,还是在我们两个,乘船去姑苏的时候。”

  “那个时候,我和老白通讯。他说他收留了个人族修士。而且,我看他的样子,好像还很喜欢那个人族修士。……真是,都怪我,大意了。我当时就觉得那个修士不对劲,提醒了老白要小心他,……老白一定是没有听我的话!”

  颜阙:“……”

  颜阙摇了摇头,安慰我道:“重明,其实,如果真的只是一个人族修士的话……你倒是大可以不用太担心。”

  颜阙和我分析道:“不论怎么说,那位白公子,也有千余年的修为,修行的又是正统的功法,并非是寻常小妖修炼的旁门左道,更没有伤人害命过。且不说人族修士,并不是他的对手,就算是,修行一道最重因果报应,如果那修士还想要飞升,那么他杀害了良善之人,无异于是自断根基,只怕此生都再无飞升可能。没有人,会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的。”

  我心里其实明白颜阙说的话,只是终究觉得害怕。我说:“诚然如此,但是人界很多修士,其实未必就懂这么多。他们只知道非我族类,就像是当初,我的母亲……算了,”我摆摆手,不欲多提,只说:“只要老白没事,其他都无妨。”

  颜阙道:“符咒一开始,指引我们到这里,只是因为这里,是它主人气息最为汇聚之地。如今既然我们已经到了,你再将符咒拿出来,或许我们就可以找到,白公子离开时的路线。”

  当然,这也只是“或许”和“可能”。

  毕竟符咒就算可以识别老白的气息,但是它毕竟只是一张符咒,没有脑子思考。所以,有很大的可能,它带着我们走的,只是老白平素经常会走的路线,而这些路线于我们找人,帮助并不会很大。

  就像是现在,我们跟着符咒的指引,在琼州的大街小巷上逛了将近一下午,也没有什么明确的说法,直到最后,符咒才将我们带出了城,来到了……海边?

  我和颜阙,在沿海的沙滩上有来回走了两圈,符咒才终于停止不动。如果说,符咒的本能,是跟随着老白的气息走,那么,这也就说明,老白之前,曾经在这片海滩上,来回的踱步?

  ——这都是哪跟哪呀!

  颜阙望着眼前退却的潮水,微微皱眉,问我道:“那位白公子……水性如何?”

  “水性?”

  我猝不及防被颜阙问的有点懵,思索了好一阵,方才道:“我,我不知道。”

  “我和老白之前,从来都没有下过水……不对,我小的时候,好像有和别人一起玩过水,但是老白从来都跟其他人一起守在岸上……”

  我不安的望了一眼大海,问颜阙道:“你说,他能去哪里呢?”

  我会这样子问颜阙,肯定是希望颜阙给我一个否定的回答的。但是,我没有想到,颜阙居然望着眼前的潮水,缓缓的对我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所说的那位白公子,他此时,应该是在琼州海市。”

  我:“……!”

  “这怎么可能呢!”我着急了,大声反驳道:“距离琼州海市开启,还有两三天呢!谁也进不去的,老白怎么可能会进去呢?而且我和你说,老白这个人,特别的循规蹈矩,他没有什么好奇心的,就算是琼州海市可以进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他也不会去的,更不用说现在——”

  我心里面害怕,所以说话控制不住的就越来越大声,而我的话尚未说话,却忽然被颜阙喝止了。

  “重明——”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晕沉没,海潮一点一点的向后退去,袒露出大片大片湿润的沙滩,而向后退的海潮仍未停止,并且,它们后退的速度,越来越快。

  海天相交的远方,忽而涌起了一阵浓厚的白雾。

  潮水迅速的后退,白雾则汹涌而来。

  颜阙迅速的拉过我的手,转身拔腿就跑。

  “别用灵力,不能用灵力,它们能感觉得到!”

  “快跑!”

  那海面上迅速涌起的白雾,其实哪里是白雾呢!它们分明就是之前被囚困在琼州海市,不得超生的冤魂啊!

  冤魂可以感知的到生气,却是对于灵力,更加的敏感。并且,它们已经成为了被囚禁的冤魂,它们自己也知道,如果单打独斗,未必是生人的对手,所以,它们的攻击方式,都是围攻。——即,肉眼可见的一团白雾,将人团团包裹,再散开时,那人必然已经被吸干了魂魄血肉,化作了一具白骨。

  这样子杀人,效率高,也安全,并且,因为很多魂魄,隔得年月久了,十分的孱弱,这样子抱团行动,可以增大成功概率,毕竟,转生的机会,完全是随机的。多吸干两个人,没准那解脱转生的好运,就能轮到自己的头上呢?

  一旦被白雾包裹,谁也不能很自信的就说自己可以脱身,所以,在鬼雾中活命的最好方法,就是不被鬼雾缠上。

  那鬼雾的移动速度极快,我和颜阙不敢用灵力,只能拔足狂奔,可是到了琼州城门口,城门却已经牢牢关死,眼看着鬼雾逼近,颜阙无奈之下,只能立即盘膝坐了下来,让我和他背靠着背,然后迅速的支起了结界,护住了我们两人。

  ——使用护身结界,可以说,是在鬼雾之中,活命的唯一办法了。

  只要能够坚持到天亮,鬼雾散去,我和颜阙,就算是逃出生天。

  鬼雾有自己抱团攻击的特性,而那些只能够露宿街头的人,为了活命,也有自己的对策。

  他们的对策,也就是抱团。

  支撑护身结界抵御无处不在的攻击一晚上,是非常艰难的,单单凭借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就顶不住。

  人多力量大,他们想要活下去,也就只能抱团,共同支撑结界。

  并且,为了大部分人的活命,他们会将最最孱弱的,落单的人,踢出结界,来作为安抚冤魂的饵,渐渐地,这也就成为了心照不宣的规则。

  我和颜阙,此时身在城门之外,仅有两个人,想要寻求帮助也不成,只能够相互依靠。颜阙筑起的结界,比几个我加在一起都靠谱,只是消耗实在太大。我问颜阙:“我们两个人一起吧!”

  “不要。”颜阙沉声道:“我运行心法,有自己的节奏和规则,如果你真的想要帮忙,就别碰结界,给我送点灵力,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