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作话！
咖啡店的地址离他们的家意外近, 打车十几分钟就能到，不管公交还是地铁都能直达。
这是一家开在闹市区，面积不大的店，上下两层, 店门和最外面的店墙都是玻璃做的, 上面贴了诸如营业时间之类的定制贴纸。
门口栽着一盆正盛开的绣球, 旁边的另一个花盆里, 藤萝虬缠, 顺着搭好的花架一路往上爬, 甚至蜿蜒到了一旁的电线杆子上。
清新自然, 引人注目, 是走来路边的时候会特地停下来多看几眼，甚至特地拍照留恋的店。
洛昔「一个人」推门走了进去，门把手上的陶瓷风铃晃荡响。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正常的客人, 他全程强迫自己不去看正站在身边的男朋友。
菜单上没有特调拿铁这一项，洛昔猜测特调拿铁的存在更接近暗号。
青年站在吧台处，对着菜单发了会儿呆, 不得不得承认哪怕在咖啡厅这种地方, 他还是会下意识排斥这种功能性饮料。
好在这家店不仅仅只卖咖啡。
“请给我两……一份芝士蛋糕。”犹豫片刻后, 洛昔选择了一款接受度还算可以的甜点。
楼下已经没有座了。
收银员询问他是否要打包, 不打包的话, 一会儿可以帮他送到楼上的卡座。
不管是从服务态度还是从哪方面看，这里都只是一家装修非常有特色，适合约会和放松的普通咖啡店而已。
至少洛昔发现丁点异常。
这里唯一存在的异常就是站在他旁边的谢初霁。
青年无疑更倾向于打包，然而幽灵已经先他一步往二楼飘了过去, 他只好取了个号, 也跟着上了楼。
二楼的空间要大上很多, 除了靠窗的排座，每张桌子之间都有栽着绿萝的隔离墙作为间隔。
假如这里不是咖啡店，还和相关机构有所牵连的话，洛昔会更喜欢这里的。
楼上那股现煮咖啡的浓香要淡了不少，幽灵已经提前在二楼最偏僻的那个角落坐了下来，在等他。
洛昔坐到他对面，把号码牌立好，反复确实没有人注意这里后，才小声开口，“这里好像和其他的咖啡店没有任何区别。”
语气带了点不自觉的抱怨。
区别还是有的，只不过它藏在墙壁的后面，肉眼无法直接看到的地方。
“下面有一间办公室。”幽灵的声音也下意识小起来，“就在门在厨房里面。”
洛昔仔细回想了一下这家店的构造，还有周围的其他店面，得出了这样的结论：“那里面肯定很挤。”
“只面有一张桌子，一台电脑。”幽灵点点头。
他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洛昔伸出手，“他们不会注意到的。”
“我带你进去看。”
洛昔挣扎片刻，还是没忍住好奇，搭上了男朋友的手掌。
一股冰凉的感觉从皮肤接触的地方蔓延开来，先是手，然后是上半身，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一层无形的东西笼罩。
好像还透明不少，也闻不到咖啡的味道了。
青年试探性摸了摸绿萝垂下来的叶子，手指直接从叶子上穿了过去，什么也没触碰到。
“哇。”他忍不住发出低低的呼声，“初霁，我现在也是幽灵了吗？”
“只是暂时。”真正的幽灵如此回答，顺带演示了一下怎么样下楼更加快捷。
他直接从地板上穿过去了。
盯着男朋友消失的那块地板，青年犹豫了一会儿，内心深处还是觉得自己要么会被卡住，要么会因为毫无经验直接摔下去。
他还是选择楼梯。
洛昔从楼梯缓缓飘下楼，发现自己速度反而比用两条腿走起来要慢——飘得太谨慎了。
“初霁，如果现在外面突然有大风，我们会被吹走吗？”
正式尝试穿墙之前，青年以一种莫名严肃的语气问出了这个无厘头的问题。
幽灵以同样严谨的态度回答了他：“风可以被感觉，但磁场和我们现在不一样，会直接穿过我们。”
“那……”洛昔还想问，完全没注意自己已经嵌到墙壁里，进入了藏在吧台后面的那间办公室。
确实很小，还挤。
墙壁上密密麻麻贴着各种纸张，还有被打印出来的照片，日期有新有旧。
不大的空间里，键盘噼里啪啦的声音异常清晰。
“部分真相需要对普通人保密，他现在就在处理那些信息。”
谢初霁把自己了解到的内容告诉他，“遭遇异常，需要上门求助的例子并不多，大部分时候，他们都只是信息处理员。”
没有符纸，也没有桃木剑，八卦盘等元素。
这间办公室充斥的平凡气息让洛昔觉得世界又稍微科学了一点。
“感觉和一般的上班族没有太大区别。”
洛昔开始还以为这里都不是普通人。
低着脑袋，全神贯注盯着电脑屏幕的工作人员终于停下来，打了个哈欠，“不是说今天三点换班吗？怎么人还没到啊？”
“我晚上还有约会，总不能卡着点到吧。”
她站起来倒了杯水，完全没意识到这个小空间里面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另外的存在。
“早知道这样，我昨天肯定和朱姐换班。”
开始只是声音听上去有几分熟悉，对方站起来后，洛昔才意识到自己确实认识她。
这里的工作人员居然是他之前的同部门同事。
更确切地说，是他曾经的下属。
一时之间，洛昔不知道自己是该感慨世界真小，还是造化弄人。
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彻底过去分割开来，没有半点多余牵扯了。
“亲爱的？”
谢初霁并没认出这个路人，将她和曾经被恋人训斥哭的姑娘联系到一起。
他只是觉得恋人刚刚的反应有点奇怪。
“没什么。”洛昔摇摇头，发现和印象中比起来，对方要比之前成熟很多，也没有那么内向——从娴熟的抱怨和吐槽中能够感受到这一点。
果然，人都是在向前走，不停变好的。
但是谢初霁需要推，或者他在更前面的地方招手。
“初霁。”
青年决定再旁敲侧击，问上一次。
“你去找谁送了我那封情书的时候，有看到过我吗？”
青年完全是冷不丁地开口，幽灵没点半分心理准备。
“没有。”他下意识否认，“我只是去找那张纸，然后看见它被风吹进窗户，就回来了。”
忽略掉那张纸是他特地让风刮进书里的，在此之前还告白被拒的事实，情况也确实差不多。
“那就是见过了。”洛昔点点头，若有所思，“不过我对这件事完全没有印象，应该是当时还没有认识你，所以看不见你。”
——其实只是我让你忘记了这件事，因为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和你开口。
幽灵默默地想。
但这样其实也不错。
“我那个时候……”
青年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那段时间是他最难以接近，整个人宛如一台冷冰冰的工作机器的时候。
他并不确定谢初霁接触了自己多少，有点担心。
那种形象是很难让别人产生好感的，因为太理智也太刻薄，不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都刻意忽视了很多需要感情才能理解，才能融会贯通的地方。
“我那个时候……”他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不是很在意生活质量，比较难接近，性格也有点差。”
“不过都是很久之前了。”
幽灵不自觉咬着嘴唇，有点想反驳他，是根本没有在好好生活。
——冰箱空空如也，除了咖啡液和速冻水饺之外什么也没有；厨房根本没有任何开过火的痕迹，堆着各种各样的泡面，垃圾桶全是各种各样的外卖盒。
衣柜里也几乎没有衣服，东西几乎都放在行李箱，好像随时都做好了离开的准备一样。
至于性格。
他不想听到恋人用这个词形容自己，哪怕确实被刺到过，也不觉得对方有哪里是需要用「差」来描述的。
青年叹了口气，联想到对方之前的异常，还有那种莫名的失落，发现自己好像找到了正确答案。
答案是落差。
但他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让男朋友心里稍微好受一点，显得不那么难过。
或许当做没有觉察到，直接把这个问题忽略，不去想这样的可能会更好。
可人总不能总是逃避，何况他一直隐瞒，不主动提起和过去相关的事，也无法始终侥幸，不被发觉。
“我……”
青年还是不知道怎么解释前后形象的转换，“初霁，如果你真的非常介意。”
其实直接告诉他也没有关系，因为他自己也很介意，同意不太喜欢以前的自己。
“我的意思是……”
“我没有介意。”
幽灵打断他，直觉如果让青年继续说下去，会有自己不愿意听到的话出现。
“我只是感到伤心。”他试图解释清楚，“你那个时候看起来很难过，但是我没有办法让你高兴起来。”
“我做了很多事。”包括让家电自己做饭，包括让那间出租屋「活」过来，会自己开关灯，显得不在那么冰冷。
“但是它们都没有起到作用，你也没有回应我。”
他还是说出来了。
没有回应，是因为他那个时候还没有学会怎么和别人想去，如何去爱，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青年刚想要解释，开口却微微怔住，“初霁，为什么我完全没有你和我有接触的印象？”
他敏锐觉察到一丝不对。
作者有话说：
当然是因为我觉得这段经历太糟糕太失败了，不能让你记起来啊；
幽灵理所当然地想。
随后，他蓦地意识到了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
——明明只是想反驳性格问题的。
“亲爱的，你听我解释。”
由于焦急，他一时没发觉藏得很好的那对竖耳从脑袋上冒了出来。
“幽灵特性就是留下的痕迹会逐渐消失，而且那个时距离我们第一次遇见还有很久，规则也会自动把和未来有关的内容修正掉。”
虽然这件事确实是他干的，但是他同样也是无辜的！
胡狼的耳朵抖了一下。
青年的目光被不自觉吸引过去。
“我开始还以为，你没办法接受落差带来的冲击。”这样说，他的嘴角往上勾了勾，“所以一直想等你主动问——当然，也有下意识想逃避的原因。”
“不是这样的。”
“我只是有点伤心，不是因为不喜欢你才伤心，是喜欢才伤心。”
谢初霁不确定自己的表述是否正确，“伤心没有办法给很当时难过的你，带来一些什么。”
除了陪伴，他好像什么也做不到，但除了那天深夜的片刻交谈外，他连陪伴都不被需要了。
“因为你会爱了，但是那个时候的我还不会。”
洛昔声音很轻，“所以，我经常会觉得，现在才遇见你实在是太好了。”
为什么只是我爱你就不可以了呢？
幽灵其实还不是很明白。
既然他会爱了，那么只要他去爱就好了？哪怕他那个时候很伤心，可是还是会有一种满足感。
他想问。
然而洛昔不想再将话题继续下去，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当着男朋友的面流眼泪——那么难过地回来，肯定受了很多委屈的。
青年迅速抬手擦了一下眼角，若无其事地提醒。
“还有，初霁，你的耳朵露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