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发现地上的斑斑血迹，看着这个越来越近的点，他知道自己快到了。
他在地上发现了被扔下的定位器，他一愣——没有了定位器，他就找不到他了。
这时，他的后方被冷硬的东西顶住。
“宋以歌？”于暮雨转过头，就是他。宋以歌没想到他真的会追来，他已经脱下了防护服，脸上和头发上已经挂满了晶莹的汗珠，他有些错愕：
“你跟来干什么？”
“你和我回去。”于暮雨用手握着那把枪，抵在自己额头上，两只手抓住宋以歌的握枪的手，宋以歌想放开，但于暮雨却紧紧地抓着，不放手，“你答应我，和我回去。”
“你先放开！”宋以歌有些无奈。
“我要你答应！”于暮雨吼了出来，他已经不知道方向了，他只能这样逼他。
“好，我答应。”宋以歌只好先答应下来，于暮雨一把夺下枪，扔在一边，紧紧抱住他，宋以歌穿的是很宽松很薄的衣服，于暮雨扑在他怀里：
“你有病啊！干什么啊！给自己找坟！他妈的我给你挖好不好啊！”
宋以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自认理亏，他走了很久，防护服没电了就被他扔在一边，自己找了个地方歇息。他什么都没带，他想找一个最荒芜的地方——连怪物都不屑的地方，杀死自己。
他一路来，已经杀死了很多敌人，这是他的最后一个敌人。
我本不该存在。
巨眼将它所知的本质与宋以歌融合，他没有告诉于暮雨，他知道了那个人的一切。
他更加地厌恶自己。
“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等你自杀连尸体都找不到！”于暮雨流出了眼泪，他从来没对谁说过什么尖酸刻薄的话，但这次他一股脑地都骂了出来，宋以歌从来没被这样骂过，也没见过他这般模样。
有人骂他“畜生”、“怪物”，让他去死，这种带有攻击性的词都在他身上出现过，这是他生来就带来的标签，没人真心关心他，在这个血缘关系几乎断绝的时代。
他没有和旁人连起来的线，他的线是断的，好不容连起来一根，又感到负罪，想要剪断它。
“对不起。”
宋以歌低声说，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是笨拙地道歉。于暮雨一把松开他，他抹着眼泪，拉着他的袖子：
“和我回去吧。”
宋以歌却犹豫了，他的头脑没有那么清醒，各种回忆塞在一起，让他分不清自己和琼斯。
“你等等。”他坐在一块石头上，思绪纷乱。
他曾经也很坚定。
“回去啊宋以歌！”
“你不配活在这世上！”
“你是什么东西啊！”
“他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是一样！”
“宋以歌，和我回去啊，我们回家吧。”
“你就是个怪物，你什么都不知道！”
“凭什么他能活啊！”
“他竟然还没死。”
“宋以歌，你答应过我，会一直陪着我的。”
“宋以歌......”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啊。”
宋以歌心很烦，他也想逃避，他不想直面这个昏暗的世界。
“因为......”于暮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我喜欢你？因为你答应过我和我一起？
可情感有时候并不需要理由。
“我不管，你先和我回去，不然我就和你一起在这里呆着。”于暮雨只能扯出这么一句。
宋以歌还是和他走了，沿着旧路，于暮雨提出要把自己的这件防护服给他，但宋以歌拒绝了。
他也丢下了两个字：“就你？”
好嘛，全怼回来了。
但他并不是很情愿，他突然感觉自己很矫情。
“你看我日记了？”
“看了，怎么样？”于暮雨也没好气，但还是偷偷地看着他。
“全看完了？”
“每天就几句话还看不完？”
“你知道这侵犯了我的个人隐私吗？”宋以歌无语地看着他。
“不然我还不知道你有这么多想法。”
“......”此时宋以歌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但还是很感谢他吧。
可能再晚一点，他也见不到他了。
很幸运，他们成功回到了那个小屋子，把设备充好电，打算回去。
“之前他们说小心水，说得是一种会模仿水形态的变异生物，我收集了一些样本。”宋以歌就给他了一个样本板，于暮雨无语地看着他：
“你真闲，怎么，挖坟顺便收集生物遗体好给你陪葬？”
“......滚。”
“它是不是免疫物理攻击啊？”
“你游戏玩多了吧......只是我没打中要害，毕竟我也看不清它的整个形态。”
“所以又是那个印记？”
“差不多，但那东西的尸体也很恶心。这里的污染级太高了。”
“嗯......你也知道。”
宋以歌怀疑于暮雨是憋久了终于爆发了。
“你以后再这样一声不吭地就走了，我不会再来找你了。”
“好.....我下次跟你说一声。”
“你他妈......”宋以歌直接往他嘴里塞了一块饼干，不让他继续犯病。
这还有理了？
宋以歌逗了他几下，又开始在笔记本写了些东西，是他想起来的东西。
“2072年，我加入了拉瓦斯实验室.......”
“这是什么？”
“另一个人的记忆。”
“你怎么想起来的？”
“那只巨眼固执地相信我们是同一个人，融合了本质。”
“所以你就分不清了，是吗？”于暮雨问，宋以歌点点头，继续写着，于暮雨说：
“我也曾这样。”
宋以歌停下笔，暗暗地笑了笑——终于是殊途同归了。
“我也感觉我不是自己，但我比你幸运，凌云拥有自己的意识，她告诉我我们是两个不同的人。”
“我相信你也可以明白，你不是他。你不是他的替代品，不是一个思想的容器。”
“但我很奇怪，我能获得凌云的记忆是因为她本人的思想存在，愿意和我共享，可你并不是。”
“我和你的实验不同。”
“本质应该一样啊。”
“目的一样。”
宋以歌不愿多说，于暮雨也不问了——他总会知道的。
但他不知道，自己撑不到那一天。
那颗彗星，快到了。
地下城已经管不住了，接二连三的地下城失陷，让他们坐立不安，风声鹤唳。
轴心塔已经被人们拆毁了，只有那些储存重要物品的房间被留下。
很多实验资料也现世，这让人们更加愤怒和恐慌。
包括了宋以歌的实验。
他们本就敬畏、厌恶他，如今更是恐惧他，庆幸他不在地下城，希望他无法返回，客死他乡。
但于暮雨的资料保留地很好。
这不是一件好事。
他们都不知道未知的归途有什么。
他们平安地回到了船上，其他人怎么也联系不上，他们找到了这些人的坐标点，去找他们，却只发现了他们的遗体和异化的他们。海洋学家死前还有一点神智，将自己厚厚的本子给了他们，嘱咐他们一定要带回去。
船长很难受，但并没有将情绪带给他们，他尽力地告诉他们：“没关系，至少你们回来了。这也够了。”
航船缓缓开动，向“家”起航，船长告诉他们：“‘晨雨’号告诉我们，另一艘船遇到了奇异的生物，是一只眼睛，里面的人都疯了，船也沉了。‘晨雨’也将要回返，他们的航线偏了很远，绕到了失陷的海边的地下城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后一章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