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自以为高贵，向来看不起人类，在他们眼中，人类不过是一条臭虫，趴在肮脏的陆地，移动，进食，生存，死亡。你觉得他们有什么理由和人类在一起？”
晏凌枫一副看戏的样子，看着这个女人自导自演，却将有些愣神的江黎拉入怀中：“你怎么想、怎么说，江黎都只会是我的。”
苏可宛然一笑，向着晏凌枫走近了两步，江澈的眉头一蹙，刚要阻止，却听苏可不管不顾道：“你还当他是什么珍宝，作为他真正意义上的母亲，我奉劝你不要，他这样的怪物，只会发狂着将刀插进你胸腔！”
“你想的那些情意浓浓，全都是你的一腔情愿罢了。”
晏凌枫皱眉，刚要说话，江澈却猛然给了苏可一巴掌，他像是气急了，眼眸都染了红：“闭嘴。”
这一巴掌力气极大，直接把苏可的嘴角打出了鲜血。
虽然晏凌枫对于打女人这件事向来不赞同，但此刻却有些庆幸江澈阻止了这人的喋喋不休。
他能感觉到，自己怀里的青年已经蓄势待发，死死憋着的眼泪，再也……
哒……许是因为晏凌枫身边没有海水，被晏凌枫拦在怀里的江黎，落下的眼泪并没有被大海掩去踪迹，反倒落在他的手上，凉地晏凌枫心尖一颤。
他近乎惶恐地低头看向江黎，瞧见他满脸的眼泪，说话都有些颤：“宝贝，你别哭……不要理那个疯女人的话，她不值得你为她落泪。”
“晏凌枫……”江黎不想被他看到自己这样，低头埋进他胸前，声音闷闷地：“可是我……真的伤到你了。”
“那也是她的错。”晏凌枫哄着怀里的青年，冷冷扫向那个还在发晕傻笑的女人，“你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能喜欢你就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又哪来……”
“你喜欢我什么？”江黎却骤然提问道。
“喜欢你喜欢我。”晏凌枫的回答很快，落在江黎耳边，让他眸子一亮。
“真的还是假的？”想起晏凌枫在曾经讲戏的时候也这样提过，江黎心底隐隐有了些猜想，方才被数落和害怕被抛弃的恐惧，此刻也渐渐消散。
晏凌枫却没感觉到江黎的变化，以为江黎还在担心，十分认真地回答着他的问题：“当然，因为江黎喜欢我，我喜欢了江黎。就算江黎不再喜欢我了，决意抛弃我了，我也会深爱着江黎，此生不渝。”
江澈有些听不下去这两人的腻歪，感觉到江黎的心情稍稍平和，他看了眼一旁的苏可，冷哼道：“江黎，打算拿这女人怎么办？”
江黎一愣，缓缓从晏凌枫怀里探出头来，看了眼苏可，又迅速低下头来，委委屈屈：“你想怎么办？”
“剁了扔油锅吧。”江澈有些烦躁地捋了捋头发，对上苏可震惊的目光，眸子一亮，又摆出个甜甜的笑来：“不过我最近学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原来你们人类有一种刑法叫炮烙。”
苏可的眸光渐渐淡去，有些绝望地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江黎，又愣愣地看向江澈，最后将目光转向了晏凌枫。
晏凌枫还在气恼江澈打断自己的情话，骤然听到江澈提炮烙之刑，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
这什么年代的老法子了，怎么能让江黎看到这样血腥落后的东西，吓到江黎了怎么办？
他刚打算拒绝。
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方才还绝望地坐在地上的苏可此刻竟不管不顾地挣脱人鱼守卫的束缚，径直朝晏凌枫冲了过来。
晏凌枫下意识先将江黎护在怀中，这才打算制止向自己冲来的女人。
却没想到苏可扑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晏先生！你也是人，帮帮我，求你了帮帮我，不要让他们这自私可怖的人鱼杀我，求你……”
她登时没了方才的气焰，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声音如泣如诉——
“我不过是被个被人鱼蒙骗的人类罢了，我甚至还帮他生下了这个孩子，我一个女人在当时那个社会，养一个这样的怪胎，我容易吗？他们却斤斤计较，我没有给他最好的生活，没有全心全意宠他爱他，甚至因为我爱上了别人……责怪我，羞辱我，把我关在这冷冰冰的海底五十多年，甚至现在瞧见我给你劝告，就打算杀了我。可我，我又做错了什么？”
“你错的多了。”晏凌枫冷声呵斥，眸中的嫌恶毫不掩饰。
自私自利的女人，再怎么不喜欢那个人鱼，也不该一声声叫江黎怪胎，就算有了再次喜欢上的人，也不能二话不说抛弃江黎。
要不是还有江澈，他这一生岂不是没有见到江黎的机会？这样一个可爱、纯净的江黎。
江澈也极不耐烦，吩咐着人鱼守卫将苏可拉下去。
苏可却挣扎着唤起了江黎，她像是完全被逼急了，没了方才同晏凌枫说话时莫名的优越：“阿黎，阿黎？你也这样狠心吗？狠心地抛弃妈妈？抛弃我们过往所有美好的回忆吗？”
“我知道你恢复记忆了，你能想起来的对吧，妈妈在你心里难道真的是那般不堪，不曾给予你一点温情的恶人吗？”
江黎闻言一愣，再度从晏凌枫怀里探出了脑袋，看着那个挣扎的女人，他轻声道：“你不是。”
江澈拧眉：“江黎……”
江黎摆手，示意江澈不用担心，他牵着晏凌枫的手，上前几步来到了苏可面前，打量着女人有些狼狈，却因为江澈的魔法而依旧年轻的脸庞。
“你当然不是十足十的恶人，我记得很清楚，我们在一起时虽然痛苦居多，但你也经常给我买黑森林蛋糕，温温柔柔地叫我阿黎，揉我头发。”
“是……，”苏可的眸子愣了愣，笑容有些尴尬，却还是死命抓住了江黎这根救命稻草：“你还记得真是太好了，妈妈不是不爱你，只是当时被人鱼……被你父亲吓到，又被他抛弃才……”
“他没有抛弃你。”江黎轻声回答，像在安慰着什么，“是你自己要走，你带着我去找了那个叔叔，不是吗？他姓罗，你不记得了？”
“他……”苏可的声音带了一丝颤抖。
“你对他说我是个怪胎，会失控，让他想办法把我弄死，你甚至还痛哭流涕，几乎要跪下来求他，你忘了吗？”
苏可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江黎，看见江黎无所谓的平静眸子，好像只是说着什么他曾经看过的电影片段一样，只觉一阵恶寒。
江黎的声音还在继续，晏凌枫却觉得有些不对劲，想起青年失控时那血丝漫步的红眸，和其中几近涣散的眸光，呼吸重了重。
“宝贝，”他上前一步，想要将江黎从那里拉回来。
江黎却岿然不动，像颗巨石一样立在那里，鱼尾微微摇晃，看不出是颤抖还是正常的随波浮动，“罗叔叔说我只是个混血，让你把我卖给他研究，给了你不少钱，才把你哄住，甚至还和你在一起，和你结婚，对吗？”
“那段时间可真美好啊，我每天被那人抽血，喂药，晚上却能吃到你买的黑森林蛋糕，多美好啊。”江黎轻笑，“你也这样觉得，对吧，妈妈？”
苏可的眸子沉了沉，“你怨我？怨我和那人在一起？你也觉得我有了你，就再也不能和别人在一起？就不配追随自己的幸福？”
“我从没这么说过。”江黎弯眸一笑，“我倒也希望这样的生活可以继续下去，只是你还总惦记着让我死，总觉得我是你们的累赘。”
“所以，你不是个十足十的坏人，却也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人。”江黎摆手，有些无奈地看了眼苏可，“以后我们两不相欠，好吗？别再叫我阿黎，我觉得恶心。”
说完这些话，江黎抚了抚额头，自觉靠在了晏凌枫怀里。
江澈一直默不作声地听着江黎说话，此刻也松了口气，看向一脸绝望的苏可，忍不住笑道：“你也没想到吧，你是不是打心底里觉得他一定会好心救你？方才先去求了晏凌枫，不过是因为你潜意识觉得这个从没见面的人类比你的亲生儿子可靠，对吧，苏阿姨？”
“你才是这世上最恶劣的人鱼。”苏可狠狠瞪向江澈，“他跟着你，自然学不到什么好，现在连妈妈都能说扔就扔。”
江澈轻笑：“谬赞谬赞，实在担不起您这样。拉下去吧，先拽大牢里去，五日后按人鱼族律法发落。”
苏可也放弃了挣扎，看着江黎和晏凌枫离去的声音，只恶狠狠地诅咒他们不得好死，诅咒江澈不得好死。
江澈也不阻止，笑意盈盈地看着苏可，跟在人鱼守卫身后，一路去了大牢。
直到他们再次来到大牢门口，苏可才止了话头，看向江澈：“我按照你说的做了，能放我走了吗？”
“当然。”江澈笑得十分灿烂，“我会让你走的轻松快乐。”
一把长刀穿心而过，苏可猛然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伤，又看向江澈的手，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你骗我？”
江澈将刀拔出，有些无辜道：“我让你挑起晏凌枫对人鱼的怨怼，可没让你欺负江黎，说江黎的不好。”
他随手薅起一片海草，擦拭着刀上的血迹，“但看在你完成任务的份上，我还是决定给你个痛快。”
他笑着看向死不瞑目的苏可，轻轻在她眉间一点，便将人推到了去，半晌，又转眸看向另一片黑暗，轻笑道：“看清楚了吗，这就是你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