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刀穿过皮肉，划过肋骨，每一寸肌肤都在为之颤抖。
要不是那刀只是黑衣人拿来防身的便携刀具，算不上长，只怕晏凌枫要被直接捅穿。
但身后那人显然是被江黎的魔法传送来的，没想到面前会出现一个人，也没想到那人竟然失了神一样完全不躲开，拿着刀的手当即便撒开了。
那人有些崩溃地向后退去，嘴里念念有词：“我不是故意的，都是那个家伙，疯子……怪物，把我弄到这里来的。”
“你死了，不要找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他的声音不算小，引得其他还在打斗的人也纷纷停下了动作，有些惊讶地看着已经几乎被鲜血染满全身的晏凌枫。
虽然不知道这家伙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但意识到他们伤及了无辜，当下的念头就是跑路。
他们也都多少负了伤，不少人还是重伤，放在杀红了眼，这下瞬间就冷静了下来，互相搀扶着退后，却没人敢去碰晏凌枫。
晏凌枫也不管那些人想什么，做什么，自始至终他的眼眸都锁在江黎身上，锁在他突兀的伤口上。
即便那刀还在他的体内，即便鲜血已经将衬衣完全打透，他也咬着牙，跪行着走到青年面前，颤抖着指尖想去安抚青年。
却被失控杀红了眼的江黎一把推到在地。
他在踉跄中倒转方向，重重摔在地上，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仍旧紧盯着江黎，开口却是鲜红的血。
那刀大概是刺伤了什么内脏，才会控制不住地朝外吐血，他冷静地想着，却还唤道：“江黎。”
“宝贝……”
江黎红着眼睛，双眸空洞，像是根本看不到晏凌枫，一言不发，却也没有了下一步动作。
晏凌枫只好挣扎着起来，不知动到了什么地方，又忍不住吐了好几口血，好不容易坐起来，却眼前一阵眩晕地朝着江黎倒去。
他一把拽住了江黎的裤腿，鲜血瞬间染红了青年的西装裤。
他清楚记得，这件裤子还是自己送给江黎的，作为他正式成为公司员工的礼物。
那时江黎弯着眼眸看他，眸子一闪一闪，耳尖却染了薄薄一层红，笑着对他说完谢谢，便猛然低下眉眼，像是不敢再看他一般。
可爱地很。
他沉下眸子，紧紧攥住另一只手，压下因失血而带来的眩晕感，又哑着嗓子喊了一句：“江黎，看我。”
这次江黎有了反应，但这反应却是抬脚踢开扒着自己裤腿的晏凌枫。
晏凌枫见状不妙，连忙抱住江黎高高抬起的腿，顺势朝地上一歪，将江黎也拉倒在地。
他强忍着痛意，将挣扎不休的江黎压在身下，柔声哄道：“江黎，我在这里，不怕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感受到晏凌枫熟悉的温度，江黎挣扎地动作才渐渐弱下，缓缓回过神来。
但刚一回神，便被脸颊的痛刺激的眼眸一酸，又要落泪。
晏凌枫见他恢复过来，还没松气，却见江黎那一双大眼立刻蓄满泪水，当即心疼地直抽气：“别哭，宝贝。”
听见晏凌枫的声音，江黎的泪腺反而更发达了，眼见着那泪水就要滑下，晏凌枫只好附身上去，将那一行清泪轻轻吻去。
他的吻很轻，血液的铁锈味道却十分重。
江黎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也渐渐想起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不哭了。”但晏凌枫还在哄他，许是因为压抑疼痛，他的声音十分哑，“泪水滑进伤口，会很疼的。”
江黎瘪嘴，努力想要止住晏凌枫，但一瞧见晏凌枫满身的鲜血，当即便又忍不住了。
看见他这样子，晏凌枫却轻叹了口气，颤抖着指尖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来。
他的伤口还在流血，失血过多的虚弱让他连扯开糖纸喂给江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略带歉意地笑笑，将糖送到江黎面前，轻声道：“我太累了，只能你自己打开了，吃了糖就不许哭了。”
江黎瞪着眼睛接过晏凌枫递来的糖，哆嗦着拆开那糖纸，狼吞虎咽般将糖塞进嘴里……
却听晏凌枫轻笑一声，而后闭上了眼睛。
“晏凌枫？”他还被晏凌枫压在身下，感受着男人的温度渐渐散去，身体止不住发抖，却慌乱地不敢去碰眼前人一根头发。
奶糖的香气充斥口腔，同以往的每一颗糖一样的甜腻，却不知是因为外界刺鼻的血腥气味太过浓郁，还是身上人的呼吸渐渐弱下，竟让江黎觉得这便是他人生最后一颗糖。
泪水再也忍不住，一行行清泪划过伤口，烧灼着江黎，却没能让他发出一声痛呼。
他只是近乎呢喃般，一声声唤着晏凌枫的名字。
但身上的人却完全没有动作，没有回应，连呼吸都不曾重上半分。
江澈来到这里时，瞧见的就是晏凌枫全身是血压在江黎身上的画面。
晏凌枫显然是因为失血过多昏了过去，但江黎却不知道在犯什么傻，一遍遍喊着晏凌枫的名字，却不帮他止血。
他下意识认为江黎还在失控，但探了探江黎的心跳，虽然是快了些，却并不是失控，虽然不知道晏凌枫做了什么，但看到江黎没事，江澈这才放下心来。
快步上前，将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晏凌枫拎到一旁，一个止血魔法上去，又拿出手机叫了救护车。
这才看向江黎：“你傻了？怎么不给他止血？”
江黎这才想起自己原来是个会魔法的，闻言一愣，羞愧地垂下头去，喃喃道：“我忘了。”
江澈：……
魔法的效果立竿见影，虽然晏凌枫失血昏迷不醒，但呼吸却是平稳了下来。
江黎这才放下心，默默守在晏凌枫身边等救护车来，看到一旁看上看下的江澈，忽然沉声道：“我都想起来了。”
江澈的身体一僵，有些震惊地看向江黎，半天却没说出一句话来。
“她还活着吧。”江黎笃定。
“她死了。”江澈当即否定。
江黎却轻笑着摇了摇头，像是并不在意，又垂眸看向昏迷的晏凌枫，眸光满是温柔。
看到这样的江黎，江澈一时也拿不准他在想什么，但江黎不追问，他自然也不会主动告知，毕竟，不会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但令他在意的还有一件事：“他怎么把你叫回来的？”
他的意思是，晏凌枫如何把失控的江黎叫回来的？
江黎淡淡道：“温度。”
救护车倒是来的十分及时，江黎默默立在一旁，看着医护人员将晏凌枫运上车，刚想要上去，却眼前一黑，直直朝后倒去。
——
等他再醒来时，便瞧见江澈一脸疲惫地坐在自己身边打盹。
他怔愣片刻，猛然想到什么，挣扎着坐起来的动起来时却将一旁的打盹的江澈唤醒。
江澈一瞧见他起身，就猜到他要做什么，语气十分别扭道：“他没事，你好好休息。”
江黎摇头，执着着起身，“我要去看看他。”
江澈瘪嘴，却还是应了下来。
江黎身上没什么大伤，脸上的伤口也已经包扎好了，等回了海底拿有的不过是深深的疲惫，江澈在一旁搀江黎，偷偷去嫖他的神色，却始终猜不出江黎到底在想什么。
虽然他确信那个女人给江黎带来的伤害，绝不可能让江黎因为失忆这件事同江澈生气。
但若是记忆恢复了，他不该是，又或者江澈不愿他是这样淡定的表现，就好像江黎还是曾经那个什么都不知道，活在江澈亲手搭建的美好生活下的明媚青年一般。
可确实有什么东西从他眸中消散了去。
他空洞地望着前方，没有笑意没有悲伤，像个死物一般，直怔怔地往前走。
直到……
推开晏凌枫所在的高级病房。
看到床上仍在昏迷的男人，脸色苍白的样子。
江黎的眸子一沉，好像失了力气一般，绝望地回去看江澈，声音近乎啼哭：“他怎么了？”
“失血过多睡过去了而已。”知道晏凌枫早已脱离生命危险，江澈毫不担心，“他没事了，倒是你……”
“我伤的他。”江黎却完全没听江澈的话，眸子始终落在晏凌枫身上，神色悲怆。
“什么？”江澈心头一跳，隐约猜到什么。
“是我，失控的时候把刀推到他身后，插到他的心脏，捅穿他身体的……我……我伤到他的心了吗？”江黎喃喃低语，只方才便无神的眼眸此刻满是悲伤，再度蓄满的清泪，要落不落，模样十分之凄惨。
江澈不忍：“这不是你的错。”
“可是我……”江黎还要再说什么。
床上的晏凌枫却轻颤睫毛，还未睁眼，便虚弱着轻唤：“江黎……”
江黎猛然抬眼，生生逼回了眸中的眼泪，这才冲到晏凌枫窗前，乖顺道：“我在。”
看到这一幕的江澈眸子一沉，却只好转身离开，顺带帮他们关上了门。
江黎小心翼翼去触晏凌枫的手，感受到那熟悉的温度仍旧凉薄，整个人仿佛受惊一般地缩回来手。
感受到江黎的动作，晏凌枫皱眉，这才睁开了眼睛，疑惑的声音仍旧沙哑：“宝贝？”
江黎这才大起胆子来，虽然有些后怕，却还是牢牢握住了晏凌枫的手：“我以为你会……”
“你不是会魔法吗？”晏凌枫轻笑，却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像个破风箱一般，一响起来就兜兜转转停不下来，惹得江黎一阵阵心疼，呆愣着不知该做什么。
好半晌才想起来自己会魔法的事情，小心翼翼将手敷在晏凌枫的伤口上，帮他止疼。
“晏……晏凌枫。”一施好魔法，江黎就缩回了手，几乎将自己埋在衣领下，声音好似蚊子响，“你会不会生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