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愉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出了虎口又进狼窝,长得谪仙一般的云盐竟也想要将自己关起来。

  在云盐靠近的那刻,他闻见一股异香,来不及逃脱便不受控制失去了意识。

  等再次醒过来,已经被关在了一间水牢里。

  说是水牢,其实不尽然。此处更像一个汤池,宽敞得很,玉石地面光可鉴人,外厅和内厅只有几缕红色轻纱隔断。

  而明愉就被关在整个池子的正中间,水堪堪没过腰窝,双手被两条锁链吊了上去。

  修仙界的衣物本就薄如蝉翼,中衣和外衣也不知何时被褪去了,此时就穿着一件单薄内里,勉强遮羞。

  这里的水不知是不是引入的温泉水,比体感温度稍烫,倒不难受,而且他能够感受其中灵力丰沛,对于有些类似灵泉,对于修士来说,倒是不可多得的好物。

  明愉晃动一下,上面锁链哗啦作响,手腕位置的钢铁上面垫上了柔软的物体,他的手腕并没有疼痛的感觉。

  也不知道对方将他绑过来是为什么,先前对方看见他明显是一副认识的模样,该不会是以前的仇人什么的吧?但特意用柔软的手铐,并不伤害他又是为了什么。

  他尝试着催动灵力,却感觉经脉滞涩,无法动用灵力了!

  此时的他就像那羔羊,任人宰割。

  他心中惶惶然地等待着,但在这里被挂了一天,直到夕阳西下,也没有任何人出现。别说有人进来,外面连人的脚步声都没有,似乎是一座没有人的府邸。

  他心中想着杀人抛尸的戏码,却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可得。想的多了便麻木,渐渐有些百无聊赖。

  明愉此时的心态已经坦然,只盼对方快些出现,说出自己的目的,也好给他一个痛快。

  终于,白日过去,月影倾斜,在地上印出繁复窗花。外面传来脚步声。

  昏昏欲睡的明愉抬头,白衣的男人走进来,木板空空,步声回响。

  他瞧见对方的手中提着一玉瓶,在半空晃荡。

  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

  明愉目光冰冷警惕,对方却毫不在意,倾身下了池水。随手召出两盏琉璃酒樽,打开玉瓶,一一倒上。

  明愉冷眼看看着他的举动,心中却越发不解对方用意,待对方将酒樽碰到他唇边,终忍不住开口问他:“将我绑来做什么,我不曾惹你吧?”

  云盐却只是看着他浅笑,好半晌才自顾自喝了自己那一杯,答非所问:“你已经全部忘记了吗,镜尘。”

  明愉皱眉:“总听你说镜尘,但我根本不是,我也不认识任何叫镜尘的人。”

  云盐却不回答了,坚持将酒递在他嘴边,用哄孩子样的语气说:“我们师徒二人已很久未曾对酌,此时无人打扰,正合适。”

  师徒。

  谁是师谁是徒。

  明愉只道自己的资质好,却不想好到要抢成这样,好好交谈不行吗?一定要这样不尴不尬地把他半挂在这里,逼他拜师……

  明愉紧闭着唇袖头躲过,转移话题:“我们从前认识吗?”

  云盐闻言,缓缓放下酒盏,深深看了他一眼:“自然,你当唤本尊一声师尊。”

  “···所以说,我的上一世是你的徒弟?”

  云盐点头。

  “可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这辈子我们本不应该有交集。”

  明愉本是想劝对方放弃,然后赶紧把他放了,没想到他眸色却倏忽沉下,活了上万年的人,眼神锐利得几乎令人无法直视,明愉艰难垂下眼睫。

  云盐却不允许,他卡住明愉的下颚,凑近了些,声音表面冷硬却似乎实在掩饰着什么:“我们的缘不会断,份也不会少,就算你藏在天涯海角本尊也会将你找出来!”

  说着,他抬手便将酒给他灌了下去。

  明愉刚成年,平日很少喝酒。虽然现在喝的酒度数似乎并不高,入口些微甜,他却还是被入喉瞬间的辛辣呛住,剧烈咳嗽起来。

  明愉这才感到不对劲,云盐为什么一定要他喝这口酒?真的只是想要对饮?

  心中有了疑虑,他便下意识将口中残余的酒吐出,但还是无可避免咽下一些。

  云盐在旁冷眼看着他的动作,见他吐出酒,挥手就将水滴瓶找了过来,他只要吐,云盐就继续灌,到最后,明愉已经不想挣扎了,干脆就这她的手往下吞咽。

  见他终于乖巧,云盐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

  明愉的身体却腾升起一股燥热之感。他饮下的酒被暖泉催发,气血疯狂上涌,将眼圈熏得晕粉,两排鸦羽一般黑密的睫毛转染水汽,让他原本冷淡硬挺的面庞柔和下来,显出几分见我尤怜的弱气。

  他双腿发软,完全站不住,终于脚下一滑,身体软软挂在上面。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酒量这么差,这么一点,便让他神智不太清楚。

  “···把我的手松开吧。”明愉有些艰难开口,“我的手很痛。”

  云盐没有说话,只痴痴看着他,伸手揽住他的腰身,将他往上提。

  他并没有回应对方,因为这根锁链上面不仅有缓冲的棉花,还有保护的小型阵法,无论如何磨蹭也不会伤害到那片皮肤。他游历时,看见它的第一眼就想用在他的身上。

  原本只是无妄的念想,现在明镜尘终于回来了。

  果然很合适。

  成天仙君向来冷心冷情,他唯一的爱与欲,唯他一人,从见到那个不谙世事却格外高贵的少年那一刻,就注定了。

  他一眼就看出对方并非凡世间的人,这里永远无法孕育出那样的清澈明亮毫无杂质的眼。

  后来也验证了他的想法,他从没有办法真正对他做什么,就算上辈子他将对方囚禁在身边。

  因为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止着他,保护明镜尘。

  那是,天道。

  可明愉不知道他的想法,也不想了解,见云盐没有放了他的想法,深深喘息着,咬牙一挣手腕,被卡住的地方传来剧痛终于让他清醒了几分。

  那手铐确实没有办法伤害他,但他自己的身体却是可以伤害的。

  他将自己的手腕硬生生拉脱臼。

  云盐一惊,此时忙上手按住他,目露怒意。

  “你宁愿伤害自己也要离开我吗?!”

  明愉只是低着头喘息。

  两人暗中的对峙,没有任何悬念,云盐终究是输了。

  他抬手缓缓解开名誉手上的枷锁。

  挣脱的那一瞬,明愉跑了出去,勉强爬出水池,却倒在了窗影中。

  无法形容现在的感觉,若是真的形容一下,大概就像那些吸了毒的人一样,飘飘欲仙,醉生梦死。他感觉自己的眼前都出现了幻觉,美丽的,梦幻的。

  他几乎要看不清眼前了,一片白芒占据了主要视线。

  身后传来不徐不及的水花和脚步声。

  明愉躺在地上,勉强看了他一眼,对方如此淡然,大约早就知道了他根本跑不出去,所以才连拦都不拦一下。

  之后,明愉又被锁了回去。

  整整一个星期,每日云盐都会来喂他一杯灵酒。这酒毒药一样,明愉怎么敢喝?他开始还拼命挣扎,可云盐完全没有自己是天下宗师的自觉,无所不用其极。

  明愉撇着头不喝,他就自己咽下一口,倾身耳语:“你是想要自己喝,还是要我一口一口喂给你喝?”

  但是到后来,药物对明愉的影响变重,他每日都虚弱不堪,便越发抗拒。这样的威胁也没有用了。

  云盐就强行卡住他的喉咙,半是灌半是哄,直到明愉自己愿意喝下去为止。

  可是这样下去不行,明愉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仅仅一周,他睡眠的时间就增加了两个时辰。就算是醒着,他也会不可避免地走神,陷入幻想和狂热,昏沉却又甘之如饴地沉沦。

  药物几乎浸染了他的血液,他整日整日做着虚幻而美好的梦境。一会是他幼年时期,父母感情没有破裂,一家三口过着并不富裕但开心的日子。

  一会又是他考上了大学,成为了一个功成名就的人,带着他的白猫在世界上旅游,白猫用长长的尾巴勾住他的脖子。

  明愉觉得不行。

  算算时间,一两周了,按理说无论是白黎还是仇景澄都不应该耗费这么长的时间。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他不能总依靠别人,要自救!

  他这样想着却无能为力。

  云盐不知为什么,最近越发忙碌,常常早出晚归,这天更是彻夜未归。

  明愉吃惯了药,如今一日没有,便浑身酸软渴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明愉的呼吸越来越深。夜色沉重,明愉无端感觉心尖上似乎无意识生出了细微痒意,好像有人拿着短羽在搔弄。他内心深处生出了极端的渴望,希望有人可以触碰自己,纾解身上的热意。

  真是疯了。

  明愉觉得自己要被这药折磨疯了。

  果然是依赖性的药物。

  可明愉这时完全无法怨憎,一双泪眼瞧着门边,盼望听见脚步声。

  他清醒一时昏沉一时。

  清醒时恨不得将自己的心脏挖出来丢在水里。他完全顾不上受伤,拼命想要挣脱束缚。

  药物让他部□□体敏感,也对疼痛感觉迟缓。他努力挣脱,并未感受到手腕脱臼产生的疼痛感以及在上面反复摩擦一夜不可避免产生的伤口。

  云盐浑身浴血赶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此时已近凌晨,穿过重重月光,阴影处,男孩坚韧的身体此时软软挂着,鲜血顺着手臂蜿蜒而下,不知此时昏睡了还是没了气力,只有水面微微荡水波。

  他此时也顾不得收拾身上的血迹,慌忙上前要给他喂下今日份的酒。

  明愉闻到了瓶口处的酒香,无意识凑上前,却在嗅到云盐身上铁锈血味时,皱起鼻子,躲开了那只手。

  云盐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勉强用了净身术将身上的血迹去除。

  这次小孩倒是愿意喝了,明明对药物垂涎,还是小口小口地吞咽。但就是这样,仍有少部分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滑落,滴答在水面。

  瓶空时,明愉也睁开了眼,满目清明。

  他微微吸气,手腕的伤口在他的动作下又被磨破,血液汩汩流下。

  “疼······”他呢喃。

  他的手腕垂下,和小臂呈现出不自然的角度,上面还有许多青紫痕迹和伤口。

  云盐原本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他挥手解开锁链,小心翼翼将他的手从中取出,目光从未有过的柔软怜惜。

  云盐轻轻触碰对方的手腕。

  明愉顿时尖叫着喊疼,手不停地往回缩。是他从未见过的脆弱摸样。

  云盐抱住明愉,强忍着此时的心悸安慰他,小声哄他:“对不起,我不该啊把你关在这里,你忍一忍,我把手腕接回去,不疼的,就一下。”

  哄了半晌,明愉才眼眶通红地伸出手,另一只手紧紧抓着那只冰冷锁链,指甲崩裂却不自知。

  云盐稳住心神,争取快速将他脱臼的手接回,减少疼痛。

  明明他自己与上古妖兽作战时浑身浴血,连内脏被掏出来也能面不改色按回去,现在捧着对方脱臼的双手,却感到深深无力。

  果然如他所说,按回去只痛一瞬,而后便恢复正常。

  云盐舒了口气,正想再说几句安慰之言,眼前却银光一闪。

  他的身体反应过来,迅速后仰,那东西便堪堪从他的面颊划过,一股温热流淌出来。

  他抬头,却对上明愉一双无情的眼,不久前的脆弱依恋好像他自己做的一场梦,这冰冷视线将他冻醒。

  明愉手中是那特制的手铐,他原本想要直接抹对方脖子,没有成功,失望地歪头。

  空气瞬间沉默下来,明愉还以为对方会生气,云盐却突然笑起来,抓过他的手,为他上药。

  明愉却是不管不顾,他现在就是想试探对方的底线。

  于是他伸手打翻了药瓶。

  药瓶掉在水里,咕噜冒了两个泡就沉了底。

  明愉看着云盐挑起了眉,带着挑衅。

  “···等会再闹,先上药。”云盐半晌终于开口,带着无奈沙哑。

  “不,放了我。”

  听见这三个字,云盐眼中才产生了变化,他不顾明愉挣扎,将他抱进怀里。

  明愉以为他要打自己,眼睛都闭上了,却只感觉手腕伤处一阵濡湿感。他猛地睁开双眼。

  云盐拉住他的小臂,送到嘴边,垂下眼睫,轻轻亲吻流血的伤口。

  明愉方才喝了药之后的清醒已经开始模糊,视觉消失之后,触感和听觉就变得异常敏感。他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在对方唇舌下的皮肤上。

  耳边是粘腻水声,手腕上传来滚烫柔软触感,他在舔舐。

  明愉面颊晕红,不知是热气蒸腾还是什么原因。

  伤口上的血被舔干净,不再流血。

  云盐抬起头,附在明愉耳边,热气打在他的耳廓:“还闹吗?”

  明愉闷哼一声,软绵绵倚靠在他的身上。

  云盐轻笑,倒是没有再把他锁回去。

  将明愉拦腰抱起,走出了水池。这水池中灵气充裕,明愉在其中浸泡了小半个月,身上却没有一丝浮肿,反而细腻了许多,原本短发俊朗,一幅飒爽的少年模样,现在皮肤比女子还要白皙细腻,倒是有几分与先前不合的娇气。

  他被抱到一个正经房间,外面站着一个门童,看云盐抱了个半裸的人回来,也不惊讶,说看门就看门,连眼睛也不倾斜一丝。

  云盐抱着人,将明愉小心放在床上。

  明愉现在倒是安静了,他掏出伤药,小心将所有伤口清理干净之后绑上绷带。

  原本修仙之人的伤口愈合很快,这点擦伤不到半日就可恢复如初,但明愉身上的灵力被他封住,恢复力便只有常人速度。

  因为仇景澄和白黎二人的血契还在他的体内,封印没有办法解除,不然,瞬间那两人就会只知道他们所在的位置。

  想起那两个人,云盐眸光微暗。

  他今日一身的血,也有那两人的功劳。

  他们到处寻找明愉的下落,修仙界被不知名的黑水入侵,本就不稳。那两个人,一个是第一仙宗老祖,一个是妖界妖尊,却都不管事。

  今日黑水又泛滥了,修仙界已经无法抵抗,只能寻求他的帮助。

  如今这场景和当初一模一样。

  他的手掌倏忽收紧。

  但是这一次,他一定会护住明愉,就算这世间毁灭,也不会让他再次孤身赴黄泉。

  云盐正走神,一只手臂软软搭在他的脖子上,要将他往下拉去。

  明愉现在很燥,就像夏夜里喝了一口酒,顺着喉管烧灼着心脏肺腑。他的身体变得滚烫,正在他挣扎着想要散热时,碰到了坐在身边的什么,柔软的冰凉的。

  他叹慰一声,根本不及去想那到底是什么,便要将那东西往自己的怀里揽。

  可是那东西无法撼动,他根本拉不动。手臂也使不上力气,他瘪瘪嘴,山不救我我就山,最后干脆自己贴了过去,如火山覆上冰雪,顿时舒坦了,乖巧地趴在上面。

  云盐本心有所念,如今欲念在怀,顿时想不得其它,浑身僵硬好似一尊石雕。

  没一会,明愉却心生不满。现在这些凉意已经无法满足,他撕扯起对方的衣物,妄图汲取更多冰凉。

  云盐舍不得拒绝,任由对方动作,便只能自己忍耐。

  这是让人神志不清并且对人产生依赖的药物,原本是为了留住明愉,让他依恋自己,却没想到,这时给自己留下的一个大坑。

  云盐并非不想碰他,只是他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之后,便不敢妄动,就算是一点□□,都觉得实在亵渎神明。

  当然不止这一点,还有天道对这人的保护,就算是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最后也会被一道天雷劈醒。

  所以他只能···憋着。

  憋着···直到一张柔软的嘴唇贴上了他的面颊,他心中一惊,忍不住粗喘。他忍无可忍地捏住了对方的后颈皮,将他牢牢按在自己肩头。

  同时,在自己的心中念起了清心咒。

  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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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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