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快死的孩子, 苏林觉得自己鼻子有点酸。

  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后悔过:为什么要纠结呢?为什么要耽误那么一阵子,以至于洛希去执行那狗屁任务?

  他就应该在醒来的第一时间,不顾一切地向那个男人求助, 让他早些去救自己的孩子才对。

  就算豁出去让那个男人吸吮自己的蜜汁,或者做更过分的事情也无所谓了。

  大不了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如果是那样的话,至少他不用像是现在这样, 惊慌失措,无计可施地看着自己的虫孩子蜷缩在怀里,奄奄一息。

  “发生了什么?你是怎么受伤的……其他孩子呢?”

  在确认所有鳞粉都被冲走后, 苏林小心翼翼地关上水,用干毛巾包裹起了六号。

  他颤抖着声音, 轻声问道。

  “……他们都死了吗?”

  六号虚弱地晃动了一下仅剩的一根触须。

  “他们不能动。”他发出了稚气的嘟囔, 听上去却还是有点神志昏沉, “所以我来找妈妈……我来……保护妈妈……”

  苏林死死咬住牙关, 稳住了自己的情绪。

  不,怎么可能,如果最弱小的六号都能残留最后一口气,更强大的其他小数字不可能活不下来。

  他的孩子们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就因为一团鳞粉死掉。

  那可是他用自己的虫蜜亲自喂大的原始形态幼虫。

  啊, 对,虫蜜……自己的虫蜜。

  他不知道自己这种半人半虫的存在所分泌出来的虫蜜到底有没有特殊效用……考虑到洛希都已经喝了那么多了, 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苏林一直都觉得,恐怕自己分泌出来的蜜汁顶多就是味道好点罢了。

  至少, 他的虫蜜根本就达不到真正虫母蜜汁那种可以让虫族脱胎换骨, 死而复生的神奇效果。

  可在如此绝望的境地下, 他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如果自己分泌的虫蜜能够让孩子稍微好受一点点, 那也好, 至少不要让六号再这样继续难受下去了。

  苏林在心中绝望地祈祷着。

  然后他伸手探向了自己的颈间。

  洛希告诉过苏林,他的禁锢器控制开关似乎出现了故障,不过苏林担心自己特殊的体质曝光,明知道这玩意都故障了,却还是硬着头皮重新佩戴上了禁锢器。谢天谢地,戴上去时苏林发现学长留给自己的这套禁锢器还是可以正常工作的。而几个小时前还在暗自庆幸的苏林,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快又要重新解开禁锢器。

  然而,大概是因为昨天被压榨得太过厉害,这一次哪怕解开了禁锢器,苏林也没有分泌出太多的蜜汁。

  如果是在往常,苏林大概会对此情况欣喜若狂,可此时他的心却一直沉到了谷底。

  他拼命地挤压着自己的背部,好不容易才收集到了一小捧蜜汁,他也顾不得其他,立刻就将这些比起往常的来说要稀薄许多的虫蜜全部都涂抹在了六号的背上。【审核你好,主角是一只虫母,蜜汁是从背部分泌的,这个情节主要是表现出主角逐渐异化为虫母后浮现出来的母爱。没有任何黄色意味希望你能理解一下。】

  察觉到了熟悉的蜜香,六号晃了晃身体,呜呜低鸣了几声。

  简直就像是担心苏林浪费宝贵的蜜汁,六号有些抗拒地用虫肢推着苏林的手腕。

  “妈妈要保护好……不可以浪费能量在……身上……”

  明明只是虫鸣,连意识都是模糊的。

  苏林却听懂了六号的抗拒。

  作为子嗣,哪怕是在快死的情况下依然可以清楚地感知到虫母的状况。而此时的六号分明意识到了苏林分泌虫蜜的困难。在正常的虫族规则之下,他这种受伤严重并且即将死去的幼虫,唯一的作用就是为保护“母亲”而奋斗到最后一刻。

  他根本就不应该得到虫母的虫蜜,因为这纯粹就是在浪费宝贵的资源,在耗费虫母的能量。

  他应该保护“母亲”,应该为“母亲”而死。

  唯独不应该让“母亲”来照顾自己。

  “乖,听话,等下就不疼了。”

  但是哪怕清楚地感知到了幼崽的抗拒,苏林的动作依然没有丝毫的犹豫。

  甚至,他前所未有地展现出了自己强势的一面。

  青年死死按住了挣扎着想逃开的虚弱幼崽,强迫对方接受虫蜜的覆盖。而在苏林几乎粗鲁的压制之下,六号的气息渐渐平缓了下去。

  他终于不再抗拒来自“母亲”的虫蜜。

  可面对忽然听话的六号,苏林一点都没有办法放松。他抱着气息微弱的幼虫,根本不知道这只笨蛋虫子到底是因为身体好转而变得如此安静,还是……还是因为他已经进入弥留之际,再也没有力气动弹。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用毛巾吸取蜜汁,然后将其挤在六号身上的这种行为。

  “妈,妈妈,别害怕。”

  终于,六号睁着已经雾蒙蒙的眼睛,小声地冲着苏林呜咽了起来。

  “……我不疼。”

  他学着苏林的话,喃喃嘶鸣着。

  其实,像六号这样的幼崽,又怎么会像脆弱的人类孩童那样害怕疼痛呢?他真正害怕的,只是此刻从“母亲”身上散发出来的悲伤与惊慌气息。

  太陌生了,也太奇怪了。

  哪怕是强大的原始形态虫族,基因里也没有记载应对这样的“母亲”的方法。毕竟,在正常的虫族世界里,根本就不应该有任何一只虫母,或者说,任何一只母体,会对已经没有太多挽救必要的虚弱幼体抱以这样温柔的情感。

  六号很茫然,更是无措。

  他只能像是笨蛋一般,凭着本能对“母亲”发出安抚的声音。

  “我不疼。妈妈别哭。”

  “我哪里哭了——唔。”

  苏林抹了一把脸,正要反驳笨蛋虫孩子语无伦次的安慰,然后才惊恐地发现,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竟然已经对着这只又丑又虚弱,如今已经快要死掉的小虫子哭了出来。

  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亲生的孩子,甚至,都不是人类的幼崽,为什么自己却会如此难过?这一点,就连苏林自己也搞不懂。

  “听着,你可不要死,你要是死了的话……”

  苏林喃喃地冲着六号说道。

  “我,我就去其他孵化场,捡更多的孩子来养。我就把你的名字换给他们,让他们也叫六号,让他们也叫我妈妈。”

  仿佛听到了苏林的低语,原本已经快要无法动弹的六号猛然间立起了触角。

  甚至就连蒙着一层白膜的复眼,似乎也变得比之前有神许多。

  “妈妈……其他虫子太弱了。”

  “我,我可以保护妈妈的。”

  虽然已经虚弱得快死了,然而六号还是挣扎着发出了虚弱的抗议,毕竟,在他心目中,那些孵化场里出来的幼体,实在是太弱了。

  那么劣等,愚蠢,而且弱小的幼体,怎么可能变成合格的子嗣?

  怎么可以抢走他的名字?!

  “我会好起来……一定……一定会。”

  六号态度激动地呜咽道。

  “好,你要是好起来,我就不去养其他孩子。”

  苏林抽了抽鼻子说道,一边说,他一边伸手拍着六号的背部,现在那上面摸上去黏糊糊的,早已被他的虫蜜完全覆盖。

  “保护——妈妈!妈妈!”

  苏林的本意只是让六号打起精神,然而,受到了刚才那些话的刺激,六号明明趴都趴不稳了,却依然在地板上拼命地划拉着,努力想要站起来。

  “好了,六号,安静下来……”

  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修复身体!

  苏林看着如此激动的六号,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弄巧成拙了。

  然而,下一秒他就意识到,六号之所以如此挣扎,并不仅仅是被自己的话所刺激,还是因为……

  “原来如此,那些原始形态幼虫一直在呼唤的,所谓的‘母亲’,是你呀。”

  阴沉沙哑的低语,从苏林的身后传来。

  苏林惊恐地回过头,然后便看见了立在浴室之外的可怖影子。

  跟上一次分开时比起来,奇兰看上去更加憔悴了,他的黑眼圈几乎已经快要挂到嘴角边,双颊上却泛着不自然的潮红,眼睛更是亮得瘆人。

  总而言之,这时候的奇兰看上去,简直比上一次更加令人害怕,更加显得神智癫狂。

  “你……”

  在苏林说完之前,奇兰·猩红之主猛然间抬起了手,细长苍白的手指触到了苏林的脸颊。通过皮肤接触而渗入体内的毒液,立刻就让苏林目光变得涣散。

  “不许伤害……我的……”

  不许伤害我的孩子。

  支离破碎的含糊话语,消散于浴室残留着蜜香的潮湿空气之中。

  苏林很快就被奇兰有毒的体·液放倒,陷入了昏迷。

  纤弱苍白的青年身体一软,骤然倒下,但是在摔在地上之前,那具柔弱的身体就已经被高大的虫族一把接住,纳入怀抱。

  奇兰神色莫测地凝视着自己怀里的劣等露巢,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痉挛着。

  “我才不会让你有迷惑我的机会。”

  他神经质地说着。

  “同样的当,我不会上第二次。”

  可是,抱住苏林之后,青年背后残留的些许蜜汁立刻沾上了奇兰的臂膀,明明只是某种香甜可口的虫蜜,猩红之主的身体却像是被毒液腐蚀了似的,重重地颤抖了一下。

  “你们这种诱惑我,让我背弃对‘母亲’忠诚的……异端。”

  奇兰瞳孔缩成了一个细细的黑点。

  明知道苏林此时已人事不省,他还是咬牙切齿地冲着青年低吼道,语声低沉沙哑。

  奇兰烦躁地伸手探向苏林背部,一不小心碰触到那依然带着红肿的蜜腺后,这只暴躁凶残的高等级虫族又像是被烫到了似的,猛然缩回了手。

  强大到有资格成为领主,甚至可以直接与大祭司提安对抗的猩红之主,此时脸上却也浮现出了显而易见的狼狈。

  他手忙脚乱地捡起了苏林之前落在地上的禁锢器,接着,他盯着已经陷入沉睡,一动不动的苏林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咬着嘴唇,异常笨拙地替苏林重新扣上了束带。

  劣等露巢白皙的脖子因为黑色皮质束带的捆绑而愈发显得纤弱,好像轻轻一碰就可以折断。

  残留的蜜香浸在奇兰的双臂之上,香甜,馥郁,宛若毒药一般,令人想要颤抖。

  “处心积虑,诡计多端。”

  奇兰发出了嘶哑的诅咒,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苏林身上。

  下一秒,他骤然抬手,一把按住了一道袭向他的苍白影子——之前还奄奄一息的幼小虫族,在这一刻却显得异常地疯狂。是六号,他徒劳无功地企图从奇兰手中救出昏迷的“母亲”。奇兰原本并没有把六号放在眼里。

  毕竟这家伙甚至已经弱小到可以被放出来充当诱饵了。

  可紧接着,从肢端传来的刺痛却让奇兰略微惊奇地晃动了一下触角。

  他看了看那只白色的原始形态幼虫。六号正死死地咬着他的“手”,潜藏于人形拟态之下的甲壳早已破碎,幼虫的咀嚼齿早已将他的肌肉和骨骼都完全嚼碎。

  之前这只小家伙有这么强吗?

  奇兰忍不住感到奇怪地想道。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击穿过甲壳了,毕竟,他并非普通的虫族,他是奇兰,初代猩红之主最成功的克隆体。他的强大甚至在整个虫族中来说都是屈指可数的。

  可现在,他竟然被一只幼虫咬断了虫肢。

  在这样想的同时,奇兰甩了甩手,巨大的力量轰然发出,六号咬着脱落的一截虫肢,砰的一下被甩了出去。比起成年虫族来说十分瘦小的干瘪身体轰然砸在墙上,然后又砰然落下。

  过了好一会儿,六号甚至都无法动弹。

  就在刚才,奇兰主动让自己的肢体从身上脱落了。新生的虫肢迅速从血肉的横截面中缓缓冒出,在六号来得及发出第二次袭击之前,奇兰陡然间抬手。

  数条细长嶙峋的虫肢自他身后冒出,骤然钉住了挣扎不休的虫母子嗣。

  奇兰微微俯身,控制着细长的螯肢将六号拎到了自己面前。

  “妈妈——”

  “放开妈妈!”

  这只原始形态幼虫还在发出不自量力的挑衅。

  有一点碍眼。

  奇兰想。

  干脆就这样直接杀掉吧……

  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找到的原始形态幼虫一共有六只,就算杀掉一只,也还剩下五只可以研究。

  更何况这只小东西竟然还拥有足以咬伤自己的力量,如果他再继续成长下去,恐怕会变成相当棘手的个体。

  然而就在奇兰即将动手杀掉六号的最后一秒,猩红之主的脑海里却飘过了自己刚才看到的画面——

  背对着他的苏林,无比温柔地抱住了怀里丑陋又虚弱的幼虫。

  【妈妈在呢。】

  【乖,听话。】

  …………

  在这只小小的幼虫面前,苏林并没有自称“母亲”。

  而是“妈妈”。

  还残留着些许哭过后的沙哑,苏林柔和的低语仿佛就在奇兰的耳边不断回响,恍惚中又与上一次在办公室里,自己躲在面前青年怀里时听到的那些该死的,蛊惑人心的声音混合在了一起。

  明知道自己不应该被迷惑,可奇兰的背脊上却依然窜过了一阵仿佛电流似的酥麻。

  竟然这么喜欢自己的幼崽吗?

  如果就这样杀掉这只蠢东西,醒来看见六号的尸体后,这只弱小又劣等的蜜虫,应该会难过到痛哭吧?

  在这个念头闪过脑海的瞬间,莫名地,奇兰忽然对杀死六号这件事情失去了兴趣。

  他冷冰冰地瞪着挣扎不休,气息疯狂的六号,阴森森地开了口:“不想你的‘母亲’受伤的话,就给我老实点。”

  话音落下的瞬间,六号的身体骤然绷紧。

  下一秒,这只本性应该残暴无比的幼虫,骤然间变得乖巧无比。

  奇兰甚至可以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了恐惧。

  就这么害怕自己伤害到苏林吗?

  “啧——”

  奇兰发出了一声嗤笑,很微妙地,他的心情变得更差了一些。

  他站起身来,抱着苏林一步一步地离开了舱室。

  虽然看上去很粗暴,但在他自己也未曾察觉到的地方,他的动作却异常小心且温柔。

  他死死地抱着怀里温暖而纤弱的身体,朝着飞船深处的“寝宫”走了过去。

  他有一些事情想要确定……

  他必须确定。

  *

  苏林又一次做梦了。

  好像每一次不安的睡眠中,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梦到梅迪瑟斯。

  只不过这一次的梦境,似乎跟以往的不太一样。

  苏林想道。

  他梦到的不再是过去……

  他在梦中环视着自己的周围,他正站在隔离窗前,隔着厚而模糊的玻璃看着面前一间戒备森严的冰冷房间。他所在的地方很暗,时不时还可以感觉到远方传来的震动。

  至于这间类似禁闭室的房间,看上去更是老旧沧桑,宛若饱经枪林弹雨。

  但是梦中的苏林却有一种奇怪的直觉——这间禁闭室实际上异常牢固,而且在不起眼的各个角落里,都布置着强大的火力,可以瞬间将房间内的生物化作一团凌乱的肉泥。

  高等级自动防卫系统。

  可以在0.5秒内彻底剿灭火力覆盖范围内的所有虫族目标。

  一个奇怪的概念划过他的脑海。

  “……我始终不建议你去跟这种生物进行交流,你能相信吗?虫族中有人想要背叛自己的群落!他们可是集体意志生物!这根本就是一场阴谋,而且还是最愚蠢不过的那一种!”

  熟悉的声音自耳侧传来,苏林转过头,看到的却是已经有一些陌生的面庞。

  薛遥教授?

  但苏林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薛遥。

  名满天下的暴君此时看上去胡子拉碴,邋里邋遢,无比落魄,眼睛下面的阴影堪比奇兰的。

  而且在记忆中,薛遥似乎也从未用这样克制又担忧的语气同自己说过话。

  什么阴谋?

  可就在苏林感到疑惑的时候,梦境中的“自己”却说出了与自己的想法截然不同的话语。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阿遥。”

  “自己”声音沙哑。

  “阴谋?只有在力量不足的时候,才需要使用阴谋。而且,那只大虫子真的需要对我们使用阴谋吗?天鹅星系早已沦陷,猎手星系那边已经三个星期没有任何音讯传来了,好吧,想想看,除了卡斯塔人的同盟军之外,我们已经多久没有听到其他文明种族的消息了……”

  “可是——”

  薛遥神色凄然。

  反而是“自己”的语气平静。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的希望,只要能够拯救人类,不,只要能够拯救宇宙里的任何一种智慧生物,我们都得竭尽全力地去争取。”

  “苏林”说道。

  说完,他竟然还抬起手,简直就像是对待下级一般,拍了拍薛遥教授的肩膀,紧接着,他转过身,在对方极为不赞同的眼神之下,径直走进了那间房间。

  然后,苏林就看到了梅迪瑟斯。

  梅迪瑟斯就跟梦境中的薛遥教授一样,看上去明明就是那个人,可是,却又微妙地有些不太一样。

  银发碧瞳的高等级虫族姿态肃然地坐在人类为他准备的束缚椅上。

  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仿佛并不在意随时可能击穿自己的能量枪。

  在察觉到苏林的到来之后,他的眼瞳微动,可是看过来的眼神,却冷漠得让苏林感到一阵心痛。

  ……简直就像是看陌生人一般的眼神。

  不,应该说那根本就不是看待“人”的眼神,那双淡青色的眼眸中,只有看待物体般绝对的冰冷。

  可是,梦境中的“苏林”像是完全不在意这一点。

  他态度自然地在梅迪瑟斯面前坐了下来。

  “我很好奇。”

  苏林听到“自己”说。

  “为什么要来这里?毕竟你们虫族从本质上来说,就是一群在祂心灵控制下活动的傀儡而已。你也本应该是……那个词怎么说来着?‘虫群之心’中的一员……可是,你却出现在了这里。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梅迪瑟斯抬起头来,他的动作死板僵硬,连开口说话的声音都显得异常地生涩。他仿佛很少这样开口与人交流。

  “与人类交战的前线距离‘母亲’太远,在这样的情况下,区域内的作战首脑需要拥有一定程度的自我意识,随机应变,以控制军队。”

  一边说着,他一边在嘀嘀作响的警报声中缓缓地站了起来,并且直接在人类的面前展开了自己血红的双翅。

  “我乃梅迪瑟斯·血翅,血翅群落最高领主,也是银河系作战区的军队首脑。”

  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态度漠然,可是一种凛然却高贵的气质,却让他看上去宛若神灵一般。

  “我并非是被虫母意志控制的傀儡,我是以自己的意志向你们提供讯息,作为交换,我要求与人类联盟的最高指挥官见面。”

  苏林可以感觉到“自己”短暂地陷入了沉默。

  明明是梦境,他却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此刻短暂的犹豫和内心激烈的斗争。

  “为什么?”

  “苏林”问道。

  “因为,现在的人类,是宇宙中仅剩的抵抗力量。”梅迪瑟斯语气淡漠地说道,“就在宇宙通用时间的一个小时之前,卡斯塔人已被完全击溃。”

  那双淡青色的眼眸在梦境中依然是那么美。

  可是,苏林分明可以感觉到,“自己”在对上那个人的目光时,遍布全身的绝望。

  梅迪瑟斯并没有任何撒谎的必要。

  “我需要立刻与人类联盟最高指挥官见面。”

  虫族男人重复道。

  片刻后,苏林听到“自己”开口冲着面前的虫族说道。

  “……你已经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