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拿到了药粉，朝庭将药瓶递给雪戎，命其为自己上药。
二人走到偏僻处，朝庭掀开腰下薄银纱，腿部的血迹已经干涸凝成痂，时不时有新血流淌下来。
雪戎拔开瓶塞，一股奇特的药香味弥漫出来，药粉呈灰白色，他一点点倒上妖王的伤口。
“王上若是疼便告诉属下。”雪戎道。
朝庭摇了摇头：“不疼，且这道药粉会令伤口迅速愈合，真真是味良药。”
“合血草？”雪戎皱眉想了想：“按主人所说，这药粉效果神奇，应早早在修仙界传开，为何这些年都没听过合血草的名字？”
朝庭：“不知。”
他也曾想过这个问题，许是他作为妖族体质特殊，体质偏爱这等灵草，或者是清霄门的压箱底宝贝，怕他这位金尊玉贵的身体出岔子，便用上好的灵药养着。
他自打有记忆开始生活在清霄门，好几位小童子服侍他，虽然有妖族侍从教导他是小妖王，可他从不这般认为，他觉得自己的仙气飘飘的仙人，当于山巅处迎风而立，体悟天道。
直到隔着门窗，他看到堂堂的妖王父亲，苍老卑微地跪在那人膝下，颤颤巍巍抬起手，奉上一双新摘的龙角，龙角的末端还滴着血呢。
龙角是妖族的半条性命，更是威严所在，而父亲不仅要将他的尊严奉上，还要低声下气恳求着那人收下。
一切的因果，都是因妖族被修仙界厌恶屠戮，妖族不得已讨好清霄门而已。
“我生来，便是与清霄门势不两立的存在。”朝庭垂下眼睫，掩住眼中的情绪。
*
双修功法的争夺愈发激烈，墨砚寒眼睁睁地看着妖王将一册功法高高举过头顶，打开一看。
“金花功法！”众人惊呼。
“妖王真真是福运加身！”
“三百年后，竟有人重获金花功法！”
“唉，我怎么就得了个小破功法！”
墨砚寒眼珠子快瞪出来了，他原本打算拿钱买功法，哪怕是陆族长他也能用钱砸下来，可金花功法的获得人偏偏是朝庭！
可恨！
墨砚寒将目光幽幽转向了小花精。
沈怀君倚着石柱闭眼休息，小花精坐在身侧编红绳，察觉到他不善的目光后，抬起小细腿想要跑。
墨砚寒一把揪起小花精，走远了。
“你、你要干嘛？”小花精慌张地挣扎着。
墨砚寒唇角一扬，露出一抹冷笑：“识时务者为俊杰，这话你懂不？我现在要离开一会儿，你打算怎么对沈怀君说？”
小花精眨了眨眼睛，它看不惯这群白切黑的弟子，总是哄骗自家师尊，骗身又骗心，可怜的师尊还傻傻觉得自家徒儿可爱！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是在鬼主的屋檐下。
小花精纠结地揪着树叶裙，小声道：“我、我就说你饿了，去找果子吃，过一会儿就回来。”
墨砚寒眯起眼睛，点点头：“不错，回清霄门里，我给你找颗千年花树当屋舍。”
说罢扬长而去。
“呸，还真当自己是清霄门的主人了呢！”小花精气得直跳脚，远远骂道：“先想想身份戳穿后，怎么向仙君跪地求饶吧！”
墨砚寒找到了妖王，对于他的到来，朝庭毫不意外。
“本座要金花功法。”墨砚寒冷冷道：“开个价吧。”
朝庭上下扫了他一眼，将功法在手心里抛来抛去，悠悠道：“想要？你可以抢啊。”
墨砚寒也不废话：“倒是想抢了，不过我怕秘境被搞塌。”
自然，一位妖王，一位鬼主，若是真刀实枪地在琼花秘境开打，整个秘境都会遭殃。
“不如换种方式。”朝庭笑着，眼中闪过阴郁：“不动用灵力，单单比拳头。”
“好。”墨砚寒当即应下。
二人走到一处无人打扰的偏僻地，朝庭背着手，脸上的阴笑愈发明显：“没想到鬼主真应下了，比灵力我或许比不过你，不过打斗经验，本王还是......”
话还未说完，一个拳头挥过来，正中妖王右眼。
“打个架还磨磨唧唧的，烦人！”
......
“鬼主！你敢薅本王的头发！”
“把功法交出来，本座还能把你头发安回去呢！”
墨砚寒一个翻身，双手掐着朝庭的脖子，将人怼在泥地里，“把功法给我！”
朝庭双腿化作龙尾，向前一勾，狠狠拍上墨砚寒的后脑勺：“妄想！”
随即又是一阵天翻地覆，大地震动，远处山间的石块滑落，大地裂出缝隙。
朝庭心里真真是悔不当初，自己掐准了小鬼主被困在鬼域百年，没有战斗经验，肯定打不过历经妖族内斗的他，可万万没想到鬼主的招数比自己还老道！
“你是哪里学来的这些阴损招数！”朝庭呲着牙，恨恨地问道。
墨砚寒一笑：“两百年、两百年啊！本座待得快长霉了，只能打打架泄火了！”
说罢又一拳砸到妖王的左眼。
“真是算差了你！”朝庭发狠地去掰他手臂。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满身的草屑泥浆，平躺在杂草间呼呼喘气，都已筋疲力尽。
“我说，金花功法就给我吧，反正你也用不着。”墨砚寒商量道：“听说你后宫也没人。”
好呀，把暗卫都安插到妖族来了！
朝庭气得简直想把他撕了，大喊着：“你拿双修功法干嘛？和谁双修啊？”
而墨砚寒反倒冷静下来，开口道：“师尊。”
“谁？”
“师尊，你口里的沈仙君！”
朝庭惊讶，一个起身问道：“你竟然承认？”
“关系迟早被你们知晓，有什么不好承认。”墨砚寒一脸坦然，转头问朝庭：“沈怀君的身体越来越差，需要双修治愈，你觉得他会接受你？”
朝庭沉默下来。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争双修功法，又用不到，他有自知之明，沈怀君怕是成为废人也不肯与他双修，他绝对没机会。
“你也别得意，不就是摸了两下腰么？看给你狂的！还以为真能爬上他的床呢？”朝庭不甘心地怒吼。
墨砚寒不语，反而挺直了胸膛，信心满满。
“慢慢来嘛。”小鬼主美滋滋地畅想着。
朝庭看他的模样，几乎要吐出一口老血。
墨砚寒拍了拍他肩膀：“本座直说了，把金花功法给我，百年内鬼众不进犯妖域。”
“当真？”
“本座给你立字据！”
对于朝庭来说，这实在是个无法拒绝的条件，百年内妖族将减少一方威胁，而代价仅仅是一卷无足轻重的双修功法。
朝庭手指摩挲着卷轴泛黄的纸页，犹豫半晌后，闭了闭眼下定决心，将卷轴递上前去。
墨砚寒眼睛一亮，伸手接过，而朝庭却紧紧拽着另一头。
“他......他很不容易。”朝庭眼眶微红，叹道：“你一定要对他好好的。”
说罢，缓缓放开了手。
*
另一边，众修者正聚在一处议论纷纷，面色焦急。
按理说，琼花秘境会在众人夺下双修功法后，在天边开启出口，可众人等了半晌也不见出口，聚在杜家宅门面前探讨。
“肯定有人做了手脚，可目的是什么？”
“不知道，关键还是在这宅院中！”
“不会是杜家冤魂作祟吧？”
众修者将目光投向了沈怀君，外界盛传沈怀君将杜家灭族，冤有头债有主，若是冤魂作祟，必然冲着沈怀君来。
沈怀君知道众人的心思，他垂下眼眸，神色淡淡的，起身来到宅门前，众人怕宅院有异，一直不肯进入。
“既然如此，在下先行了。”他抬步，踏入院门。
一瞬间，杜家宅院竟凭空刮起一阵冷风，正厅大门哗然大开，厅堂中央放着一卷未拆开的双修功法。
“原来如此，双修功法的灵团未破，琼花秘境的便不会开启出口。”陆族长恍然道。
而沈怀君试探地向前伸了下手，一股阴风袭来，生生将沈怀君扑到在地，阴风里裹挟着冷箭的锋芒，即将刺向沈怀君时，墨砚寒忽然冲出拽开了自家师尊。
“师尊！”墨砚寒又惊又怒，转头望向众人：“我师尊修为尽毁，毫无反抗之力，你们竟还逼着他进到宅院里？”
众人未出声，墨砚寒冷哼着抱起沈怀君，走到树荫下休息。
剩余的修者互相对视一眼，有人犹豫着说道：“可当年是沈怀君屠了杜家啊。”
诚然，没有沈怀君屠戮杜家，今日便不会出现这等诡异的事，因而今日的秘境异状，沈怀君必须有份责任。
朝庭听到这句话，眼神一暗，长长地叹了一声。
雪戎走过来，很没眼力地问起：“王上将双修功法输给鬼主了？”
朝庭：“他愿意拿条件来换，我便给他了。”
雪戎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
“毕竟金花功法是顶级的双修功法没，沈怀君也能快些恢复经脉吧。”朝庭望着阴森腐朽的杜家大宅，眼中浮起一丝愧疚：“沈怀君没有害杜家。”
雪戎惊呼：“您知道真相？”
朝庭点了点头，当年他亲眼看到有人在火场后偷偷潜入杜家，扔下个银光闪闪的东西，如今想来，应是那把被视作罪证灵剑景风吧。
“您为何不作证？您身为妖王，作证肯定会洗去沈怀君的冤屈！”雪戎激动道。
朝庭瞬间变了脸色，这话仿佛在指责他似的，他冷笑一声，缓缓逼近雪戎。
“你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到处想着伸张正义了？”朝庭讥讽道：“你可知当年全九州的修仙大能齐聚清霄门，打算撕毁人妖契约，密谋要一举歼灭妖族？”
自然，最后计谋未成功，因为清霄门的主心骨沈怀君疑似与魔族勾结屠戮杜家，沈怀君一走，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从此，便保下来妖族近百年的安危。
“只是本王未料到秦明彻心狠至极，将人关入思过崖，沈怀君又想自证清白，搞得修为尽毁。”朝庭怔怔地说道：“本王当年，真的未料到后续会是这般的凶险。”
“那双修功法便是补偿了，从此之后，我二人两清！”
妖王的话掷地有声，仿佛自此之后，二人真的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了。
另一边，沈怀君喝下几口泉水，平复下了气息，他没伤到，只是受惊了。
“仙君莫要搭理理那群人。”墨砚寒为他抚背顺气。
沈怀君摆摆手，不再提及，反而问：“你为何满身的泥泞？是摘野果去了？果子呢？”
墨砚寒神色一慌：“啊是，果子酸涩，就没给师尊带回来。”
沈怀君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神色温和：“师尊倒真不在乎那果子，秘境凶险，你要注意安危。”
墨砚寒应了声，盘坐在一旁，一时无聊，便低头看起了功法。
渐渐的，墨砚寒看得入迷，忽然抬头问：“师尊，这功法说必须与对方契合，可若对方反抗怎么办？可以跳过直接念口诀么？”
“任何功法，口诀与动作必须一致，绝不能单单只念口诀。”沈怀君解释。
他忽然觉得不对劲，他见过不少功法，皆是自己一人单独修炼，哪有拽上别人一起修炼的道理？
“功法的下一步是什么？给为师瞧瞧。”沈怀君探过头问。
墨砚寒惊觉自己在看双修功法，赶忙合紧，塞在衣服里，捂着胸口不给他看。
沈怀君奇怪：“平时蛮乖的，怎么变得这般任性？快给为师看看。”
墨砚寒无法拒绝，干脆捂紧了衣衫，一溜烟儿地跑远了。
沈怀君远远地张望着，眉头紧皱：“砚寒怎么变得这般怪异？到底是什么功法？”
一旁的小花精凉凉道：“我不知道功法名字，但我猜功法的下一步是脱衣服。”
说罢大口吞下露珠，擦了擦嘴，背影深藏功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