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漾回到拍摄现场时, 茶茶和陈敛舟都被领进了各自的化妆间。
他本身底子过于优越，脸上基本不用动, 但也还是要按照造型师的要求整理一下发型, 换个穿搭。
林漾推门进去，迎面就看见老张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怎么样？”
林漾缓慢眨了一下眼：“什么怎么样？”
“Frost啊！”老张这两天对寒路让是越看越喜欢。
年轻，潜力无穷, 更重要的是性格也好。光是他跟林漾讲话的态度，简直都能用毕恭毕敬来形容。
老张在江湖上混了很多年，眼光毒辣，一眼就能看出来寒路让对林漾的尊重发自内心, 半点都做不了假。
刚才他去和这次代言的资方负责人谈话，回来就听见茶茶说林漾把寒路让送到对面场馆比赛去了。
老张眼底的期待简直都能写在脸上：“你送他过去, 路上总得说两句话吧。这小子没跟你提几句想加入咱们战队的事？”
造型师还没来, 林漾拉了椅子坐下：“没谈。”
老张一愣，随即道：“不可能，我不信。”
林漾摊一下掌心：“真没谈, 骗你做什么。路上碰到和他认识的另一个选手, 小朋友们聊天去了, 我就回来了。”
老张呆住。
老张心碎。
“不过，他前天晚上跟我讲过想来试训。”
老张心碎的表情都还没摆完，立刻笑得跟个孩子一样：“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怎么可能不想来咱们RTG。”
“是啊, 大名鼎鼎的漾神在这呢, 小粉丝能不想来吗？”后回来的谢久手里拿了两瓶矿泉水，顺手把一瓶放到林漾面前的化妆台上。
但老张还是多问了一句：“试训门槛是什么？你肯定没少给他设定目标吧。”
林漾拧开矿泉水, 言简意赅：“城市赛冠军。”
不等老张多问几句, 造型师和助理提着工具进了房间。
两边都不是第一次合作, 托尼老师笑得很热情：“张sir，好久没见，你今天的状态也很不错哦。”
“要不要再把你的发型交给我，帮你锦上添花一点？”
老张上次被他们弄了一套逆天造型的阴影还心有余悸。
身为在场唯一的中年人，老张连连说了几句不用，反手就帮他们把化妆室的门给关了。
面对林漾，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造型师狂放的风格瞬间收敛了不少：“Young，今天还是不上底妆吗？”
“不上。”林漾皮肤很薄，对外物接触异常敏.感。
加上天气炎热，哪怕开了空调，他也不喜欢脸上涂东西的感觉。
造型师对待他这种女娲得意之作有天然的宽容，一点也没犹豫：“那我帮你修一下眉毛，稍等哦。”
等待托尼老师回头去拿东西的时间，谢久站在一边，左想右想，还是没忍住问：“林漾。”
林漾侧过脸看他。
虽然前几次他跟寒路让的交谈都不怎么愉快，本质上谢久还是认可这个少年人的实力的。
他道：“你真是这么跟他说的？让他小孩拿到冠军才给他试训啊？”
“嗯。”林漾点头。
谢久停顿了半秒：“不是……冠军？你就没想过，万一他拿不到呢？”
据他所知，这一届的城市赛可是出乎意料卧虎藏龙，难度比起以往高了不知道多少。
林漾听见这个问题，倒是还真的思索了几秒，似乎在回忆。
然后认真回答：“没想过，他为什么会拿不到？”
谢久：“……”
谢久：“算了，没什么。”
-
接近下午四点。
拍摄任务结束，所有人回化妆室里换回原来的衣服。
茶茶在镜子前对着陈敛舟摆弄：“咦，这是假睫毛吗？舟舟，你看，我戴上像不像那张卡姿兰大眼睛的表情包，哈哈哈。”
负责给他化妆的小姐姐都被他逗笑了：“你的眼睛本来就已经很大啦，不戴假睫毛也是卡姿兰大眼睛。”
“真的？”
“对呀，又大又圆，上眼影都很容易。”化妆师捂嘴笑，“不信你问你们队长。”
茶茶害羞看向林漾：“队长。”
他的妆面比其他人都夸张一些，走的是搞怪风格，搭配一款五光十色的灯效外设。
不过在茶茶身上也不违和，反而显得很可爱。
林漾看了眼微信，寒路让那边还没发来消息。
他刚想夸赞几句茶茶，化妆间的门“嘭”一声被推开。
房间内的所有人霎时间安静。
来人是ICE。
他目光在一众队友们脸上晃过去，最后停在林漾身上：“队长。”
好多天没见，ICE跟之前变化巨大。
眼底有几条很粗的红血丝，发型也凌乱，胡子明显是出门刚刮的，耳后还沾了点没擦干净的剃须泡沫。
“我……”ICE开口，嗓音带了宿醉一般的沙哑，“我是不是来晚了？怎么没人通知我？”
“……”
前一秒还活蹦乱跳的茶茶仿佛按了静音键，陈敛舟也从手机屏幕上抬头，冷冷看着他。
气氛微妙，两个化妆师收拾东西的动作都不自觉放轻，生怕发出一点响动。
ICE察觉到异样，咬牙站在原地：“队长，我——”
“其他人先出去一下吧。”林漾起身，“我有话和他单独讲。”
几个人立刻鱼贯而出，经过他时，以往和ICE关系最好的茶茶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房间门关上。
ICE收拢五指又松开：“队长。”
其实他今天就是来找林漾的。
出卖队伍战术和串通比赛，哪个都是重大指控，何况他还连沾了两个。
ICE从选择这条路开始就没想过自己会有好下场。代价高昂，可对方给他开出的报酬也同样丰厚，足以他整个后半生衣食无忧。
但他没料到一切来得这么快，甚至都没来得及实施后续几步，才刚刚开了个头就收到了来自联盟的调查通知。
计划没能实施，对方答应给他的报酬自然也成了空口支票。ICE再想向对家寻求帮助，而那边早把他当成了弃子。
ICE慌了，不过他认为联盟不会查到确切的证据，毕竟他手脚很干净，做得可以说天衣无缝。
对家消失无所谓，他还有RTG，RTG没有后生力量，还需要他。
只要再把老东家稳住，他道个歉，认个错，谁也不知道这件事的内幕，他还是国内第一俱乐部里的首发队员。
可几乎是同一时间，RTG切断了和ICE的所有商业合作。
除了最后约的那场训练赛让他参加过，再没有别的来往。
连续一周后，ICE几乎可以确定RTG是把他冷处理了。
ICE彻底六神无主。
思来想去，只有林漾。
林漾是RTG的主心骨，搞定他，一切还有回转的余地。
“队长，我其实……”他熟稔地挂上那副老好人的面貌，把打好腹稿的说辞一骨碌往外倒，“你知道我的，当初国内赛区一团糟，咱们大大小小的比赛一场一场跑，连着直播自己复盘……”
“我根本不是那样的人，我都在队里打了三年了，跟你一起从第一场打到现在啊队长。”
林漾的栗色眸子很轻微地动了动。
“联盟现在查到的东西，队长你别相信。”他观察到林漾的表情，再接再厉，“上次比赛是我昏了头，我对不住大家。可其他那些都不是我干的啊，我怎么可能做出那么丧心病狂的事，我是被冤枉的，有人想害我……”
“我信。”林漾道。
“什么？”ICE呆了一下，随即狂喜，“队长，你相信我？”
“我就知道，哈哈，咱们俩是什么关系，我就知道队长会相信我……”
结果林漾下一句说：“那道计划太周密了，你确实没这个本事。”
ICE的声音卡在嗓子眼。
眨眼间，林漾已经收敛情绪，眼底一点动摇都没有。
意识到他是真的一个字都没信自己那套说辞，ICE狂热的神色冷却。
林漾撩起眼皮：“是谁指使你？4KR？”
“……”ICE心里还抱了点最后的希望，“韩国人？怎么可能，不是……队长，我真的……”
“算了。”原本也没指望能直接从他嘴里问出来，林漾道，“你在RTG三年出过的力，队伍不会忘记，RTG对外只会发一个离队通知，不会提你做过的任何事。”
“不过最晚下周，联盟的通告也会发出来。”
上辈子的事归上辈子，林漾心里很清楚。这辈子的ICE还没做出后续那些无可挽回的背叛。队伍不继续追究他的责任，是林漾顾念着情分所能做到的底线。
但联盟调查出东西了，自然不会姑息，也不会管你是哪个队伍的选手，曾经有过多么辉煌的成绩和功劳。
这道通告发出来，ICE的职业生涯也算彻底走到了尽头。
话说至此，林漾不想再看他：“后面该怎么走，你自己好好考虑。”
还要去接寒路让，他从ICE身边走过去准备离开。
“等等！”ICE一把拉住他，“队长，队长你听我说！”
“行了，差不多得了。”谢久从外面把门推开，“你还有什么脸面叫他队长？”
“你……”ICE脸色一变，“谢久？你有什么资格，你这个……”
拍摄结束，其他工作人员早就离开，老张跟经理都去和对方对接了，在场的只有茶茶、陈敛舟和他们。
话到嘴边，ICE想到现在不是跟人起冲突的好时机，又咽了回去。
“队长，下赛季只有不到一年就开赛了，这么短的时间，你们来不及找新队员的，找来了也没时间磨合。”ICE重新对着林漾说，“我知道错了，只要联盟不发通告，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犯，队长。”
“现在是你的巅峰期，你难道要再花几年培养一个新人吗？等到那时候，状态肯定会下滑的。”
“你只差一次世冠赛就能拿大满贯了，队长。”
“没有比我更适合RTG的选手，队长，我能陪你，我们重新拿回世冠……”
他语速又快，声音又急切哀凄，偏偏还句句都往心窝子里扎。
说到连茶茶都听不下去即将发火，林漾淡声道——
“不需要。”
ICE怔住。
林漾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仿佛他说的话都与自己无关：“我从来都不需要任何人陪我拿冠军。”
他想拿，就苦练，自已用实力去拿，一向如此。
上辈子没发现ICE从中作梗，屡次遭到他阻挠，也没能阻止林漾拿到大满贯，只不过迟了几年而已。
“RTG也不需要一个背叛者。”他嗓音轻轻的，再次看向ICE的眼里已经不带任何温度，“至于我的状态会不会下滑……”
“与其担心这个，还是先想想你自己的后路吧。”
林漾不再搭理ICE，RTG的其他队员当然也不会再理会他。
但ICE又还哪里有什么后路可言？
他不肯就这样面对：“我不相信！RTG没了我，你们拿什么夺冠……除非……”
“肯定是你们已经找到合适的人选了！”ICE追过去，“是谁？”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早就有准备。”
“是不是上次打训练赛的时候来的那个小孩？就他也配？他凭什么？”
“林漾！你说话！”ICE还想往前追。
“你他妈给老子闭嘴！”谢久忍无可忍，一把将他拉起来按到旁边墙上，“你再喊一句他的名字试试。”
ICE平时根本从来没注重过锻炼，身体虚的不行，哪是他的对手，登时吓得冷汗都下来了。
“RTG从今天开始，跟你ICE没有任何关系，听不懂吗？”谢久多看他一眼都嫌恶心，把人甩到旁边，“还凭什么，你哪来的脸说别人，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别让老子再看见你，林漾脾气好顾念旧情，我的拳头跟你可没什么情面。”
彻底解决了ICE，林漾从写字楼出来时都已经快四点二十了。
他点开城市赛的直播间，比赛早已结束。
微信里有寒路让发的一条消息。
【寒：我打完了。】
后面附带一张名次第一的截图。
林漾弯起眼，眸底总算有了点笑意。
追上来的谢久也看见了他的手机屏幕。
他沉吟片刻：“这小孩背后那家俱乐部，你打算怎么处理？要我帮忙吗？”
“不用。”林漾道，“哪至于这么兴师动众。”
OP俱乐部，说白了也不过只是一家稍有背景的空壳公司。
自身都涉嫌数条纠纷，把柄众多，对林漾而言，根本不是难事。
不过林漾还是意外他会这么问，挑起眉梢看他：“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谢久吃瘪，“我什么时候不喜欢他了，那小孩比我小了快半轮，我犯得着跟他生气么。”
而且就算原本对寒路让有什么意见，今天和ICE一对比，前者一下子就显得无比顺眼了起来。
谢久现在觉得，哪怕寒路让拿那双眼睛冷冷冰冰看着他的样子都变眉清目秀了。
“不过我说起来你别生气啊。”谢久道，“ICE说的有几句话，我也挺担心的。”
“休赛期也就小一年吧，你把Frost招进来，这么短的时间，从零开始培养，怎么来得及？”
“为什么来不及？”林漾反问。
谢久顿住。
半晌，他道：“你不会打算亲自带他吧？”
以寒路让的天赋，如果是林漾带他，那还真有可能带得出来。
“不止。”没想到林漾给他来了个更大的，“等他进队，先送到学员队，去北美的次级联赛打一个赛季。”
次级联赛专门供各大赛区选拔和锻炼新人，每个赛区举办的时间都不一样，世冠赛和北美赛区次级联赛时间上刚好错开，完全来得及。
林漾轻飘飘说出他的计划：“九个月，足够他把北美的次级联赛打完，如果不够，还有东南亚赛区。”
《突围》的联赛是分各大赛区举办的，光是在东南亚赛区，有次级联赛的资格的就有三个国家。
积分赛制，赛程密集到恐怖，正式比赛都得将近一百场，训练赛更是多到不可数。
“从这些比赛里冲出来，加上RTG的教练团，还有我辅导。”林漾想了想，“还不行的话，再丢去欧洲赛区练两个月，嗯……虽然他们那边强度很低，但锻炼一下也不错。”
“怎么样，这样子，够格打世冠赛吗？”
谢久目瞪口呆。
这特么的，这何止是够格打世冠赛，这简直是在重金拿资源和人力短期造巨星。
能把这一套计划走完，就算是再平庸的路人王或主播都足以在普通俱乐部里占有一席之地，何况他们培养的还是寒路让。
不过普通人，这么高强度的训练，怕是得脱一层皮。
但倘若能坚持，一年下来，够不够寒路让跟林漾叫板他不好说，但这小子怕是真有资格跟自己对打了。
简直是任何职业选手梦寐以求的培养方案。
谢久很真诚地看向林漾：“队长大人。”
林漾：“？”
谢久：“你看我现在重开，投胎成十八岁让你培养，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