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怎么办？过去还是……回去？”小熊的声音弱弱地响起。
邢律看了眼天色， 沉吟一会咬牙道：“过去看看。”
顿了顿，他又开口道：“先换个座位。”
为以防万一，邢律让小熊、苏则、卫风棠坐到了越野车上，而他自己则和大宇、达子换乘SUV。
关上后座的车门， 邢律走到副驾驶座旁， 看着苏则沉声道：“卫院士就拜托你了。”
苏则看了他一眼， 点点头， 没有说什么。
邢律又望向小熊：“好好开车， 听从指挥。”
小熊咬了咬牙：“是。”
嘱咐完， 邢律又看了眼苏则， 转身向SUV走去。
小熊看着他的背影， 忽然开口道：“苏则， 等离开临仙市，我教你开车吧。”这样一旦遇到什么危险， 苏则就能自己开车， 而他可以和战友们在一起，共进退。
苏则轻轻地嗯了一声， 感受着身下发动机启动的震动感， 看着车跟着前面那辆SUV一起向前驶去。
一公里的路程很短， 又没有红绿灯， 短短几分钟时间，苏则等人面前就出现了一点端倪——
一堵围墙出现在前方。
这堵围墙不算高，目测也就两米左右，纯砖砌结构，看起来很粗糙， 和龙昌基地钢筋混凝土围墙完全不能相提并论。不过在长度上， 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堵墙围住了临仙市市中心， 所有人类都在市中心活动，秩序正常，没有扫描到任何危险行为。”小晶如实地汇报着自己的扫描结果。
“没有危险？”邢律闻言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
“副队，有人过来了。”开车的大宇忽然开口道。
邢律抬眼一看，从围墙不算大的门里，走出一个女人，她妆容精致，衣着得体，甚至还踩着一双高跟鞋，恍惚间竟给人一种末世前看到酒店前台的感觉。
而她开口确实是一股酒店前台味：“欢迎欢迎临仙市基地，请问几位？”
邢律看着站在车旁笑容可掬的女人，有种与现实严重脱节的错位感，沉默了一会才回答：“六位。”
“好的，六位请进。”女人微微鞠躬，对着邢律等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而她指尖的方向，正是那个仅能容纳一辆车出入的大门。
邢律看了眼大门，并没有让大宇开车，反而倚着车窗用调笑地口吻问道：“小姐姐，你们基地里有地方住吗？”
女人直起腰，笑容依旧甜美：“当然，到处是空房，您可以随意挑选。”
“那收费怎么算啊？太贵了我们可住不起。”邢律说着，给女人拋了个Wink。
女人明显愣了一下，不知道是被邢律的Wink给秒到了，还是被他的问题给难住了，好一会才结结巴巴地回答：“不贵…不贵的……我们这……不贵……”
她说着，回头看了眼基地围墙，眼神里有瞬间迷茫，但很快又清醒过来，转头看着邢律笑道：“我们不收费，您可以安心入住。”
“不收费啊……”邢律眸光微闪，忽又笑道，“那敢情好。那小姐姐，你们这有吃的吗？”
“当然，”女人斩钉截铁地回答，笑容愈发地明媚，“我们这，最不缺的就是食物。”
听到这句话，邢律差点没控制住表情，好一会才问道：“食物也免费吗？”
“免费。”女人肯定道。
“那你们这跟天堂也没什么区别了，”邢律拍了下窗框，“得嘞，谢谢您，那我们就进去了。”
“好。”女人目送两辆车驶进围墙大门，又回头看了眼夕阳下寂静无声的城市，转身走进基地。
车子刚驶入基地大门，小熊就忍不住爆了
句粗口：“卧槽！这他妈也太……”
小熊太了好一会，也没能成言，其他人也是相同的状态，每个人都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这里看起来和末世前没什么区别。
街道整洁干净，店面正常开业，虽然称不上车水马龙，却也时不时有车驶过。人流量不算大，但也比其他城市的萧条荒芜好太多，最重要的是，他们都衣着光鲜，脸颊红润，似乎没人忍饥挨饿，没有受到末世变异动物的侵袭。
“这也太诡异了……”达子看着车窗外这副天下太平、人民安居的和谐画面，非但没感觉到一点欣喜，额角反而有冷汗浸出，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怎么可能？
邢律也被眼前的场景震住了，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围墙大门。
那个非常像酒店迎宾的女人关上了大门，然后腰背挺直地坐在门边的椅子上，脸上隐约能看见一点笑意，一副标准的迎宾小姐模样。
突然，卫星通话设备中传来苏则的声音：“小晶，这个基地有多大？”
小晶的机械音随即响起：“估算约十平方公里，具体面积需扫描后才能得出。”
“十平方……怎么可能！”小熊的声音惊讶到几乎失真，还夹杂着一点无法忽略的恐惧。
军区基地有这个规模可以理解，毕竟有军队，有各种政府人员配合管理。可是民间的基地能建到这么大，几乎是不可能的一件事，别的不说，仅仅是管理这么大的地盘，如何平衡各种需求就已经是很困难的一件事了。军区基地还有政府和军队的公信力背书，私人有什么？能让这么多人都听他的话？
邢律沉默良久，开口道：“先把整个区域转一圈，小熊跟上，保持车距，不要掉队。”
“是……”小熊回答的声音有一点模糊，显然仍没回过神来。
“打起精神来，我们什么场面没见过，变异生物都打退了，害怕这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邢律提高音量朗声道。
小熊一个激灵，连忙大声回答：“是！”
这时，苏则的声音再次响起：“小晶，注意扫描路人的各项生理指标，如果发现任何异常，及时通报。”
“是。”
两辆车内再次恢复了安静，在昏黄的夕阳下，安静地行驶过大街小巷。
***
十几分钟后，两辆车再次回到了基地入口。
门口的“迎宾小姐”不知去哪了，基地大门禁闭，街道上已空无一人，就连店面也都陆续关闭了。
邢律看了眼手表，时针正好指向七点。
“整个基地只有一个入口，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人……”达子喃喃自语般说着，“这也太奇怪了，难道末世后真有这么一个乌托邦一样的地方？”
“怎么可能。”邢律沉声道，“国家倾一国之力，几大军区增援，都没能做到的事，一个三线城市都算不上的地方却在没有任何外力帮助下收复了市中心？这件事决定不简单。”
“我有个想法……”忽然，卫风棠的声音从卫星通话设备中传出，“这个基地的围墙不算高大，以变异人的跳跃能力来说，应该很容易翻越才对。但我并没有发现任何变异人活动的痕迹，小晶也说这里没有变异人。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这里的人用某种方法驱赶了变异人？”
“你是说……超能力？”邢律眼睛一亮。
卫风棠给予了肯定：“很有可能。虽然我的能力很弱，做不到这一点，但人类的潜能是无穷的，也许有人能做到反向控制变异人。否则无法解释我们这一路看到的场景。”
“可如果这个人真的这么厉害，能保护这么多人，为什么问仙镇的人会怕成那个样子？这不合常理吧？”小熊疑惑地问道。
“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卫风棠回答，“合理的推测是，这个人管理这个基地的手段也许很残忍？但看基地内的情况似乎也不存在这种事。而且问仙镇的人远离临仙市，按理来说不受这里控制，他们甚至能设陷阱打劫路人，也不像行为受控的样子……”
卫风棠说着说着，又陷入了自言自语的思考模式里。
“不管怎么说，如果真的有人能做到这一点，那我们一定要找到他。”邢律接过话头，斩钉截铁道，“现在先找个地方停车，为了避免意外发生，今天就在车上凑合一晚，也不要打水做吃的，就吃压缩饼干吧，苏则你就……”
“我想出去转转。”
邢律正想说让苏则就吃肉干凑合一顿，却忽然听到他的声音从通话设备中传出。
邢律的第一反应是反对，在情况不明的时候独自行动太危险了，可随即他脑海中就浮现了变异生物袭击基地时的场景。虽然后来苏则大杀四方的场景他昏迷了没看到，但通过战友们的描述，他能够想象得到那是如何的技惊四座。这样的苏则，似乎完全不需要他操心那么多……
吞下反对的话，邢律顿了顿，才开口道：“好，等我们找到停车的地方，你再离开。注意安全。”到了，他还是没忍住叮嘱了一句。
苏则嗯了一声，没再说话，转头看向窗外。
卫风棠的推测其实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这个基地乃至整个城市的状态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但苏则就是觉得不对劲。
变异人可以被驱逐，那其他生物呢？难不成这个或者这些进化者能控制如此多的生物，就连几乎没有思维能力的蟑螂蚊子都能操纵？如果他们真的如此厉害，又为何甘心偏安一隅？
矛盾之处太多了，不能亲眼看看变异人的状态，苏则无法安心。
很快，邢律他们便在一个街角找到一片空地。这里原本应该是一栋建筑，虽然主体结构都被拆掉了，但还剩个地基，导致这里比路面高出一截。
在末世前这里就被充作了停车场，有人在连接马路的巷子里挖了个缓坡，还设立了停车路障。
不过现在路障的杆子已不翼而飞，停车场里也只有角落里还停着几辆车，让这里看着更像是拆迁现场了。
把车停在空地的正中央，并且两辆车的车头都冲着出口，方便离开后，邢律正要开口呼叫苏则，就从后视镜里看到对方下了车，走到自己窗边。
邢律降下车窗，从设备箱里拿出一个对讲机递给苏则：“为了防止泄露你的行踪，我们不会主动联系你，但如果你遇到任何情况，都要及时主动的联系我们，不要一个人逞强。”
苏则没有拒绝，嗯了一声抬手接过对讲机放在了随身的腰包里——这个腰包就是林修竹给他的调味料收纳袋，苏则把里面的瓶瓶罐罐都拿了出来，放了几块肉干进去。
见苏则把对讲机和肉干放在一起，邢律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如果有发现什么特殊情况，拿不准主意，就先找个地方联系我，我们商量着来。”
“好。”苏则应了一声，抬头四处看了看，分辨完方向后，便朝着临仙市另一条出城路口走去。那里连接着通往中都的国道，也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苏则沿着路走了一会，觉得这么走过去实在太慢。
这时，旁边有个人骑着小电驴路过，苏则想了想，直接上前拦住了他。
“你好，请问你的电动摩托能借我骑一下吗？”
男人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苏则：“你骑了我骑什么？”
苏则一本正经道：“你可以再找一辆。”
“……好像有道理哦，那给你吧。”男人说着就从小电驴上下来了，对苏则做出请的手势。
“……谢谢。”苏则
接过小电驴，深深地看了男人一眼，转身骑上小电驴扬长而去。
能控制变异人，自然也能控制人类。邢律他们还没受到影响，也许是因为时间太短的缘故，而且看问仙镇的人，这种影响应该不是牢不可破的那种。
可不管怎么说，他的行动必须要快。
“小晶，扫描除人类外的其他生物，一有发现，立即汇报。”
“是。”
***
停车场里，邢律注视着苏则远去的背影，眼神里是无法掩饰的担忧。
小熊见状笑道：“不是吧副队，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苏则有多强你又不是不知道。”
为了方便商量事情，剩下的五人都集中到了更为宽敞的越野车里，大家一起就着矿泉水啃压缩饼干，很有当初一起野外训练的感觉。
邢律喝了口矿泉水，半晌才回答道：“……就算他现在确实很厉害，我也无法忘记高中时的他。”
卫风棠一点点掰着压缩饼干，闻言笑道：“初恋，总是难以忘怀的。而且一个人给人的初印象很难被打破，更何况是两极反转，邢副队不放心也很正常。”
“副队，苏则高中时的身体真的很弱吗？”达子好奇地问。
邢律点点头：“很弱，跑几步都要晕倒的那种。为了照顾他，学校特免了他的体育课、课间操以及一切集体运动项目，不参与扫除，早课也不用读课本。”
“读课本都不行吗？”小熊瞪大了眼睛。
“不行，读久了他也会累。”邢律说着，嘴角微扬，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
“这也太夸张了，简直就是个洋娃娃，不，瓷娃娃，一碰就碎那种。”小熊啧啧称奇道。
“不过苏则那个时候一直吃不饱吧，会那么虚弱也很正常。”大宇难得说了一句话。
“嗯，”邢律应了一声，“这也是最令我敬佩的一点。而且即便是那个时候长期忍受这样的饥饿，苏则也一直维持着理智。虽然初见时会觉得他很脆弱，但真正和他接触后，就能感受到他内心的强大。”这种内外的极致反差，也曾经是最吸引他的地方。
小熊闻言眼转子一转，坏笑道：“副队，你其实还是有点失落的对吧？曾经处处需要你保护的瓷娃娃，现在却完全不需要你了，甚至能一个打俩，不，以一敌百，比你还厉害。这种心理落差，啧啧，也忒大了。”
邢律看了他一眼，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呵呵笑了两声。
邢律承认自己有时会怀念那个脆弱感十足的苏则，但更多的是对高中时代美好的追忆。那个时候他天天沉浸在所谓的爱情里，对生活对未来都充满了期盼，每天晚上连做梦都是和苏则……咳咳。
现在嘛，也做梦，可是梦见的都是苏则驾驶高达飞走了，只留他一个人在地球上当望夫石……
正想着，车外忽然响起哐当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在了车上。
邢律几人一惊，反射性地摸向后腰，一人负责一个车窗向外望去，坐在后座的达子和小熊更是伸手把卫风棠摁在了座位上，并用身体挡住他的要害部位。
等了一会，车外面依然静悄悄的，邢律嘱咐了一句：“保护好卫院士。”便打开了车门，下车察看。
此时夜幕已然降临，邢律他们为了节省资源，并没有开灯，好在夏季的夜晚黑得晚，哪怕是八点也能隐约看清周围的情况。
邢律便在这样隐隐绰绰的环境中，发现越野车前趴着一个人。
邢律眉头一皱，快步上前，并对车里的大宇做了个手势，让他打开车前灯。
随着灯光亮起，邢律发现趴在越野车前的，是一个身量中等的男孩，他穿着一身白衣，头发乌黑，衬得皮肤雪白如玉。
在他身上和地
上都没有发现任何血迹，邢律不疑有他，上前把人翻过来一看——
“苏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