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声骤然响起。

  积极回家干饭的方启行不再积极, 而是像个灵活的胖猴子蹦到前排楚娇娇的桌子前。

  “大事儿,大事儿!”

  楚娇娇:“什么大事儿?”

  方启行看了眼后头跟程闫夏走了的明楉,对楚娇娇小胖手招了招。

  他隔壁, 本来在收拾东西的张蒙蒙动作迟缓,一副有事儿没做完的样子。

  楚娇娇白了他一眼,对方启行道:“说!”

  “你有没有发现明楉跟程大佬……”方启行压低声音,再次贼兮兮地看了眼门外,“有猫腻。”

  楚娇娇眼睛一亮,骤然想到明楉喝了一半然后被程闫夏一口喝完的牛奶。激动得跺脚,她忙道:“是吧是吧,我也觉得。”

  张蒙蒙看了眼走廊外蜂拥的人, 转头道:“什么猫腻?”

  “切, 你不是不感兴趣吗?”

  “哦,那不是等着你们一起吃饭吗?”

  方启行抬手, 制止斗嘴的两人。“行了行了,最新情报是:我刚刚看见明楉跟程大佬牵手了!”

  楚娇娇:“大佬不是经常拉着明楉手腕吗?”

  强制而霸道的动作,一眼能看出程大佬对明楉的占有欲。

  “不是,是那种牵手。”方启行看了楚娇娇, 将目光落到边上的张蒙蒙。

  手一伸,油腻腻地攥住人家的指尖。大拇指还摸了摸人家手背……

  还摸了摸手背!

  “你他妈的揩油!”张蒙蒙一蹦而起,可被恶心得够呛。

  斯文人都说脏话了,可想而知, 多么的操蛋。

  楚娇娇惊恐。

  “我去!”

  方启行立马收回手在自己的衣服上乱擦,看着张蒙蒙也是一脸嫌弃。“我去!”

  方启行跟楚娇娇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不会是在谈恋爱吧?!”

  张蒙蒙用纸沾着水好好擦了擦自己的手背, 扔了垃圾回来。他无情道:“就你们两个眼瞎而已。”

  “放屁, 班上还有比我们更眼瞎的人!”楚娇娇不服气道。

  张蒙蒙看着方启行面无表情:“但不妨碍你们也眼瞎。”

  方启行巴掌往桌上一拍, 疼得立马甩手。他龇牙咧嘴:“这么说,你早知道了?”

  张蒙蒙站起来。“我饿了。”

  “请!大哥吃什么!我请!”楚娇娇立马凑近张蒙蒙,飞快冲出了教室。

  方启行摇着手随后。“等等我啊!我也要听!”

  ——

  现在天气凉快了,走读生不在学校上晚自习了。

  出了教室,两人也没有急着回家。嵇在桑跟裴予去打篮球了,明楉则跟在程闫夏的后头,在操场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脑中各种最坏的打算争先涌出,不受控制的,占据了明楉的全部心神。

  手腕被前头的人拉着,他走,明楉也走。他停,明楉也停。

  “楉楉。”

  程闫夏看着近在咫尺的礼台,转脚,拉着明楉去台子上。

  明楉回过神来,程闫夏已经松开了自己的手腕,而他自己却独自面对着台下。

  “哥哥。”明楉顿时一慌,忙转身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

  “在呢。”程闫夏就站在他的后头。看到紧紧抓着自己衣服的人,他垂眸,圈着明楉的手捏了捏。

  “不怕,时间还早着呢,先让楉楉熟悉熟悉场地。”

  明楉上体育课的时候不是没有上来过,但那时候只是玩儿,无所谓。

  可是现在站在这上面,就会下意识想到底下会站有密密麻麻的人,会有无数双熟悉的或陌生的眼睛看着自己。

  像坠入冰河,呼吸艰涩。全身被那股窒息的视线吞没。

  明楉什么都顾不得,猛地扎入程闫夏的怀里。

  “不行,怕……”

  程闫夏眼神望着台下空空荡荡的草坪,眼神悠长。

  他尽量不惊扰人,双手将他轻轻环住,几乎喃语:“楉楉告诉我,怕什么?”

  “好多好多人。”

  “好多好多眼睛。”

  “会出错的。”

  程闫夏揉了揉他的头发。

  “不会出错!”他坚定道。

  “会的。会紧张,会抖,会说不出话。”明楉将心中的恐惧告诉他。单单是想着,他就怯了。他后悔了。

  “没事。”程闫夏语气肃然。

  他捧着明楉的脸,看着他那双润泽的眸子,再次道:“没事。”

  “楉楉,那些只是你内心的恐惧。”

  “你将最坏的设想加诸于现实,放大了你的恐惧。”

  “但是——”

  程闫夏指腹挨蹭着他的脸,声音柔和得不像话。“但是你要知道,那只是你的恐惧而已。是一种正常的情绪反应。”

  “或者说,对未知的恐惧而已。”

  “都是假的。”

  明楉眼巴巴地看着程闫夏,虽然他知道不可能更改这个决定,但是这是他寻求安抚的一种方式。

  他眼眶红红,紧紧攥住程闫夏的衣摆。“怕呀。”

  程闫夏摸摸他的眼尾。

  “宝贝,我在你身边,你怕什么呢?”

  “你会从不同的视角看着我,若是怕,你就一直看着我。”

  “我站在第一排去,一眼,楉楉就能看到。”

  明楉一顿,搅动程闫夏衣服的手停下。他不安稳道:“真的吗?”

  程闫夏:“真的。”

  明楉咬牙。

  程闫夏眉眼含笑,等着他。

  “我相信哥哥。”

  “好,那我们从今天就开始准备。”

  程闫夏坚信,一切东西都会在充分的准备下变得游刃有余。即便出了差错,那也是没有准备充分。放在明楉这儿,至少可以减轻他一半的恐惧。

  “那、回去吗?”

  “嗯,回去。”

  天色不早了,操场的风大。程闫夏担心给他吹感冒了。

  ——

  到家,这一周是阿姨过来做饭。两人不用担心伙食。

  明楉进屋放下书包,刚换好了睡衣,程闫夏也过来了。

  “哥哥……”明楉赶紧穿着毛拖迎上去,双手往程闫夏腰上一搁,脑袋埋在他的怀里。

  程闫夏看着他黏人的样子,身子一矮,将人横抱起来。

  脚勾开凳子坐下,一手环住明楉的腰固定,一手打开桌子上的本子。

  扯了笔盖,放在本子上。

  明楉看着眼前的一切,生出些逃避。

  程闫夏捏捏他的腰,乎乎的像抱着一个球球。“楉楉,咱们现在来写一个作文。”

  明楉止住躲藏的动作,仰头看着他的下颚。

  “什么作文?”

  “作文主题叫做「成长」,题目自拟,带点正能量。就这么点要求。”

  明楉还来不及说话,程闫夏歪头抵着他的额头。“限时五十分钟。”

  他掐着明楉腋窝给他调整坐姿。双手环住他的腰,脸埋在他软乎的后颈。“现在,开始计时。”

  “楉楉,不能开小差。”

  说完,程闫夏眯眼不动。

  明楉捏着笔,脑子转动,下意识按照考试的思维围绕主题勾勒出要写的东西。

  以前烂大街的话题,明楉结合现在的实际轻松写来。

  程闫夏听到耳边的沙沙声,翘了翘嘴角。楉楉语文不差,心思细腻,写出来的文章尤其打动人。

  他相信,不论那台上带给他的恐惧,只将其作为一场考试。明楉一定会完成得很棒。

  嗅着人身上的味道,程闫夏放松了闭眼。靠着人浅浅睡着。

  桌旁,手机设定的闹钟还在走动。

  暗淡的天空在悄无声息中被涂了一层又一层的黑色,入夜了。灯火逐渐点亮,晕黄的、洁白的,一盏一盏……

  明楉抿着唇,奋笔疾书,全然没有注意到外面。

  他被程闫夏定时训练做题做得习惯了,现在坚定目光,沉浸下去。一气呵成一片文章。

  待最后一个句号打完,明楉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最后,才像猫儿一样舒展着身体从这种全然忘我的状态中抽离出来。

  动了动手指,坐得有些僵硬了。

  他后仰,脖子上一软。

  明楉怔愣,仰着头,才发下自己还坐在程闫夏的身上。

  “楉楉,写完了?”

  侧颈湿热,含糊的说辞震动脖子上的脉搏。明楉笑着偏头在程闫夏脸上乱蹭,好半响,黏黏糊糊道:“写完了。”

  “哥哥改!”

  程闫夏睡了一觉,将桌上的作文拿起来。

  下周一的讲话,实际上就是一演讲,亦或者说,叫一种表演。

  但是他的明楉站上台都是一种锻炼,剩余的,他不苛求。只抽出一旁的红笔,逐字逐句地改动。

  见到里面涉及到一点年级排名,程闫夏扬眉。这不就有了吗?

  “哥哥,你累吗?”

  明楉双手撑着他的膝盖微微下滑,直到脚丫子踩在程闫夏的脚背。

  “不累,但是可能会有点麻。”程闫夏目不转睛看着手上的东西,倒是对自己的状况半点不关心。

  明楉抿了抿唇。

  有些心疼地起身,蹲在他的身侧,双手握拳轻轻敲打他的腿。

  室内一时安静,只剩敲腿的声音和纸张的沙沙声。

  明楉耐心地等着。

  本子声音脆响,被放回到桌子上。明楉站直身体,将其拿到手中。

  本子上,字迹是标准又好看的楷体。清秀端正,像明楉这个人。不过此刻,上面飞着许多红色的蝴蝶,最上头落着两个数字。

  “五十八分啊……不错!”明楉欣喜。

  他按照红笔的批改,再从头到尾顺了一遍,再次惊喜地发现,程闫夏不愧是程闫夏。

  删了些冗杂,又多了些精简的句子。读来就是不一样。

  看完,明楉几下。随后将被子一方,转身。

  “哥哥,我累了。”

  明楉抬脚,直接跨坐上程闫夏的膝盖。腰身一塌,像只白兔子趴在他身上。

  程闫夏手一抬,不经意地把在了明楉露出衣服的腰窝上。角度刚刚好。视线往上,是如山峦的弧度。极养眼。

  他喉结一滚,看着半点不在意的人。轻轻将他的衣服拉下去遮住。

  明楉弯眼。立马道:“我也要摸。”

  说着他手直接从程闫夏衣摆钻进去。微凉的手指直接贴在那硬硬的腹肌上。像拨算盘,还一滑一滑的。

  程闫夏喉咙一紧,忙掐着人的腰抱直。

  “小笨蛋,手别乱动。”

  明楉晃了晃腿。“哥哥,你怕什么?”

  程闫夏:“怕你承受不起。”

  明楉一听,立马挺起胸膛。很是骄傲。“我可以的!”

  程闫夏眼色骤暗。

  指尖磨捻着他的唇,凑上去咬了一下。“嗯,楉楉厉害。”

  明楉心肝一颤,看着他的样子舔了舔唇瓣。

  “哥哥……”声音微颤。

  程闫夏目光掠过桌子上的东西。东西写出来了,今天的任务算是完成。

  程闫夏眼尾轻勾,声音低沉带着诱引。“楉楉想干嘛?”

  明楉挪动屁股,调整高度。睫毛颤动着闭上眼睛,主动地亲在程闫夏的唇上。

  不甚熟练地碾磨着。

  程闫夏微滞。偏头,将人拢紧。

  呼吸交替,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尖。湿湿漉漉的,有花香有木香。像木上攀岩的花藤,一缠一绕,纠缠得死紧。

  “哥、哥哥。”明楉痴痴地看着身下的人,抿了抿有些麻的唇。双手缓缓捧着他的脸,低下头去贴着额头。

  他笑,眼睫湿润,温温软软道:“哥哥,我好喜欢你。”

  “我也喜欢宝贝。”程闫夏又啄了一下。

  明楉满足地喟叹一声,重新趴进他怀中。“哥哥难受吗?”

  程闫夏捏着他鼻尖。“难受你还闹我。”

  “哥哥不想试试吗?”明楉双眸澄澈,干净得宛若雨后的晴空,碧蓝如洗。

  程闫夏拢紧人。“等楉楉身体好一些,年纪再大一些。”

  “哦。”明楉恹恹。

  “小急色鬼。”程闫夏失笑。他平缓了许久,才将人抱坐在手臂上。

  “该吃饭了。”

  “我还没饿。”

  “那也得吃点。”

  作者有话说:

  咳咳,明楉因为是两辈子,所以那方面那老司机了些。但是程哥老成,加上是咱们这辈子还是学生,大学之前不上车。